132 第132章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白雲非雲字數:4343更新時間:24/06/27 09:28:12
    第132章

    劍島。

    旭日自東方升起, 晨光熹微, 驅散了暮色清涼。

    鍾嶽盤膝坐在劍塔之上, 這是一個欣賞日出風景的好地方,然而鍾嶽早就看膩了劍島的景色, 晨光落在他身上時,頭也沒擡,一心一意瞧着手心的桃花, 這是他剛剛在山林間摘的野桃花。

    手指捏着一片花瓣,一揪——

    嬌嫩的花瓣脫離了花梗,被天風吹的老遠。

    鍾嶽又一揪——

    又一片花瓣在風中招搖。

    鍾嶽鼓着腮幫子,喃喃:“一天、兩天、三天……”

    一朵桃花被蹂·躪成“禿頭”, 鍾嶽又開始摧殘別的桃花。

    “六天、七天、八天……”

    第二朵桃花成了“禿頭”時, 鍾嶽臉色猙獰,咬牙切齒, 暗自嘀咕:“心肝兒子到底在幹什麼?怎麼還不回來上學?這都多少天了?”

    心肝兒子到底是想偷懶, 還是不想見自己這位可憐老父親?或者在重明國玩到醉生夢死?

    鍾嶽只要想一想霄後當年說的話,心中就涌起一股危機感。

    這個陰險狡詐的女人不會對他兒子做了什麼吧?

    鍾嶽扔掉了手裏頭的桃花枝, 猛的站直了身體,目光落在重明國的方向。

    他覺得, 自己該把心肝兒子從重明國揪回來了,不然的話,再過十天半個月, 兒子說不定就要成別家的了。

    到時候他往哪兒哭啊?

    ·

    鍾應睡得極好,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轉醒, 他打了個哈欠,睜開眸子時,第一眼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蓮中君。

    君不意是側着身子睡的,一頭長髮壓在身下,鳳眸輕輕闔着,睫毛軟趴趴搭着,脣瓣紅潤,不像醒時那般抿着,一副清冷又疏離的模樣,反而像個純真無邪的孩子,靜謐純粹。

    大約是因爲鍾應甦醒的原因,他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睛,眸子含着些許睡意,似乎還有些迷茫。

    “你……”鍾應下意識想打個招呼,聲音卻梗在了喉嚨裏。

    遲鈍的大腦緩緩轉動,鍾應終於注意到了兩人的情況。

    兩人睡着一張牀,枕着一個枕頭,蓋着一條錦被,最重要的是兩人的姿勢!

    鍾應枕在了君不意的手臂上,大腿還搭在了君不意的雙腿上,君不意另一只手臂則環住了鍾應的腰身……

    兩人靠的極近,身體相貼,呼吸糾纏。

    鍾應身體僵直,驚的瞪圓了眼珠子。

    他不是第一次和君不意睡一張牀,但是以前一直是各蓋各的被子,各枕各的枕頭,身體儘量離得遠遠的,互不干涉,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親密過。

    君不意顯然也發現了兩人的情況,神色空白,不知所措。

    兩人極有默契,一個偷偷移開搭在對方雙腿上的大腿,一個默默挪開環住對方腰身的手臂。

    這個過程中,兩人但凡抖一下,都會碰到對方的身體。偏偏鍾應抖的不行,碰到了好幾次,每次碰觸,身體都彷彿有電流經過。

    鍾應努力繃着一張臉,撐起半邊身子時,君不意便將另一只手收了回來。

    下一刻,鍾應如彈簧一般向後退去。

    “砰——”的一聲,鍾應卷着一半錦被,直接跌下了牀,一屁股坐在了冰涼的地板上,屁股差點兒摔成四瓣。

    君不意伸出手,想要拉住他,沒拉住,停滯在半空中。

    鍾應揉了揉臀部,看清楚四周的那刻,記憶緩緩回籠,臉上神色再次僵住。

    兩人的外袍亂扔在地上,鞋子被踢得左一隻右一隻,紫藤蘿花帳半垂落,溫馨而旖旎。

    ……他昨晚幹了什麼?

    他昨晚先是拉着君不意喝酒,想要一醉忘憂,結果不止把君不意灌醉了,自己也跟着喝醉了。他喝醉了就“發酒瘋”,拉着君不意“玩親親”。

    對方脣齒間的溫度、柔軟、酒香和甜味,他只要稍微一回想,便記得清清楚楚,因爲滋味實在在甘美,他又不甘心自己贏不過君不意,所以反反覆覆拉着君不意親了好多次。

    然後很晚了,兩人該休息了,自己就去扯君不意的衣裳,兩人在牀榻上也沒安分下來,相擁睡了一晚……

    他這算是睡了蓮中君嗎?

    這個想法讓鍾應心尖酥·癢,羞澀又難爲情,他整個人都不對勁了。騰騰熱氣自胸口涌上,他突然捂住了臉,臉色瞬間漲的通紅,蒸的鍾應暈乎乎的,彷彿再度喝醉了酒。

    太丟臉了……他這麼想。

    然後下意識擡眼,偷偷去瞧君不意。

    君不意半靠着牀柱,微微低着頭,鴉色長髮如瀑布般遮住了眉眼,他伸出手,彷彿在試探自己有沒有發熱一般,手背貼着額頭。

    察覺到鍾應的目光,他微微側過頭,臉上紅暈渲染,丹青似得眸子中含着一分不可思議,脣瓣微張,似乎想說什麼,卻難以啓齒。

    他太驚訝了,以至於自己衣裳沒拉好都沒發現,裏衣領口微微敞開,露出頸項上一圈紅色的牙齒印,那是鍾應咬的。

    鍾應目光一凝,火急火燎的從地板上爬了起來,不小心扯疼了頸項,倒也不是很疼,就是特別酥·麻。

    哦,他昨晚咬了君不意一口,君不意非要咬回來。

    那個時候,君不意埋在他脖子處,兩人親密無間……

    “昨晚……”君不意輕咬下脣,才吐出兩個字,鍾應便似受了驚的兔子一般,撲上了牀,試圖阻止君不意說話。

    “我會負責的……”

    心口的羞赧令鍾應瞬間炸了:“是我佔的便宜,要負責也是我負責!”

    話一出口,鍾應就在心裏呸了一聲,他覺得自己大概有病,什麼都要跟君不意爭一爭,連負責這種破事都要爭一爭。

    “不對!”鍾應煩躁的抓着自己頭髮,立刻改口:“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負什麼責?”

    “可……”

    才吐出一個字,鍾應就捂住了他的嘴。

    掌心蹭到溫軟的脣瓣,鍾應像只炸毛的貓:“不許提這件事!”

    鬆開君不意,鍾應去撿地上的衣服鞋子,都沒來得及穿上,光着腳直接落荒而逃。

    房門“嘩啦”一聲拉開,又“啪嘰”一聲關上。

    鍾應靠着房門,哆哆嗦嗦穿衣服,穿靴子,不穿好他也沒法子見人。

    隨後,鍾應又發現,這件衣裳上,殘留着昨日的酒氣,仔細一聞,似乎還糾纏上了清冷荷花香,那是君不意身上的氣息。

    摸了摸嘴巴,他又覺得自己脣瓣似乎微腫?

    錯覺吧?

    鍾應再次覺得渾身都不對勁了,捂着臉急切的離開了此地。

    古人說,酒能解憂,酒就是這麼忘憂的?

    娘、娘的!

    太扯淡了吧!

    ·

    君不意將自己收拾的整整齊齊才踏出房門,他往日裏就將領口拉的結結實實,今日遮的更嚴實了。

    正午的光線明媚的有些刺眼,君不意沒有在門口找到鍾應,略微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落。

    昨晚的事令鍾應羞赧、炸毛,同樣超出了君不意的預料,令他頭重腳輕,驚慌失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想找鍾應好好談談,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見到鍾應時,凌亂的心跳。

    也許,他該向母后求助?

    君不意摩挲着千目鏡上的花紋,很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昨晚的親密,是他心底藏着的祕密,便是面對一向來可靠溫柔的霄後,也難以吐露分毫。

    而且,他該去見父皇了……

    赤丹太子前往開明宮時,一路上無論太子殿還是開明宮的人,都驚訝極了。

    赤丹太子一向來自律,近乎完美,從很小的時候起,便遁循的三師三少的規矩,一絲不苟的完成所有的功課,三師三少甚至是重明皇根本挑不出他一絲毛病。

    這次回重明國,小太子依舊和以前一樣,忙的腳不沾地。

    可是今日小太子似乎……睡懶覺了?

    “我剛剛沒看錯吧?”有侍從懷疑自己的眼睛。

    “我跟你一樣看錯了,大約是出現了幻覺。”

    “不,你們都沒看錯……太子殿下就是起晚了。”

    “鍾小公子哪裏去了?怎麼現在都不見人?”

    “也許還在睡?”

    “不,我看見鍾小公子一頭扎進了池子裏……”

    衆人就“鍾小公子究竟是下水抓魚還是泡涼水洗澡”這個問題,展開了激烈討論。

    君不意一到開明宮,便見到了太傅和太保兩位老人。兩位老人古怪的瞅了他一眼後,沒多說什麼,直接領着他去見重明皇,隨後便退出了屋中,將空間留給了這對感情淡漠的父子。

    重明皇盤膝坐在玄色寒石牀上,身上靈氣流轉,如淵如獄,一片衣角都似乎暗含着天地至理。

    他睜開了眸子,望着下方從不多言的長子,眉頭微蹙:“你昨晚喝酒了?”

    不似平時一般,一開口便是公事,這句話的音調雖然淡,卻多了幾分人情味。

    “是。”

    重明皇緩緩道:“喝酒誤事,切勿貪杯。”

    這句話之後,父子兩人便陷入沉默,針落可聞。

    重明皇如同第一次見到這個兒子一般,探究似得打量,不經意的問:“意兒,你喜歡鍾家那孩子?”

    “……”

    君不意垂眸不語,廣袖下的五指收攏。

    “鍾嶽雖然掩蓋了那孩子的氣息,不過你應該看得出才對,那孩子是人魔混血。”

    君不意擡眸,眸光平淡,似又含着萬千世界:“父皇,你看不起人魔混血嗎?”

    重明皇還是第一次被小太子反問,神色間閃過些許訝異,當即擡手,指尖微動,君不意領口被無形的力道扯開,露出了頸項上

    一道齒印。

    雖然沒有咬破皮,但是齒痕咬的深,足以看出留下齒印之人,是個不好相處的性子。

    估計被惹急了,還會跟發怒的貓兒似得,撓人一爪子血。

    “父皇!”君不意聲音急促,伸手去拉衣領時,重明皇手一翻,衣領再度合攏。

    重明皇看着少年臉上被刻意掩飾的青澀和靦腆,心中肯定了一個事實,他一向來最乖巧優秀的長子,動了心,還是對一個少年動心……

    修士很難動真心,越是修爲深厚,道心堅定之人,越難爲外物動容。

    他從不懷疑小太子的道心,甚至覺得自己這兒子像極了他記憶中的一個人,看似善良溫和,實際上冷酷無比。

    若非如此,真正溫軟的人,怎麼會走太上忘情此等絕心絕情之道?

    ……卻不想事情發展超出了他的預料。

    “意兒,你可知道五千年前的上古是何等模樣?”重明皇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問題,倒是沒發怒,“那個時候,人界和魔界之間,並無封禁之門,雙方並非勢同水火,不死不休。修士可以自由來往魔界,魔族可以在人界遊歷。兩界都有各自的規矩,只要不違反規矩,便相安無事。有些宗門甚至會收魔族爲弟子,傳道受業,有些修士則會收集魔界功法,各取所長。”

    君不意還是第一次聽重明皇說五千年前的事,因此聽的格外認真。

    “魔修便是那個時候出現的,最初的魔修和天下修士並無差別,只不過是追尋的道不一樣而已,魔修並非道門正統,很難修煉到高深層次,更別說合道了,所以修魔屬於偏道,只有極少數不適合修煉道門心法之人,才會修魔道。”

    重明皇目光透着些許回憶:“那個時候,我甚至有不少魔族或者魔修好友。”

    所以,若說這世間有人對魔修、魔族毫無偏見的話,必然是那些從上古走到如今的頂尖大能。

    “可是,意兒你並非出生在上古。”重明皇的聲音如料峭寒風,“五千年的怨恨積累,人族和魔族早已是血海深仇,你可以平和看待世間一切,可是你是太子,你的態度代表着重明國的未來,你親近魔族,只會讓整個九州以爲重明國親近魔族……”

    重明皇冷冷道:“這不是你能任性的,你明天送那個孩子離開吧。”

    君不意目光沉靜,並未因爲重明皇的呵斥而退縮:“父皇,鍾應他現在是人族,劍主唯一的孩子,只要劍主在一日,他的身份便不會變。”

    “若是劍主有一日也無法庇護他了,你該如何?”重明皇逼問。

    君不意姿態從容,神色自若:“還有我。”

    無法面對世間的壓迫,不過是太弱罷了,既然如此,他便要站在山脈之巔,人間之上。

    唯有站在絕頂,才能一覽山川江河,日月星辰。

    而他的小混蛋,比清風、比明月、比山間一歌謠,江河一扁舟……還要好。

    他就是這麼覺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