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第107章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白雲非雲字數:3616更新時間:24/06/27 09:28:12
    第107章

    拂塵小和尚算了一天的卦, 賺了十來塊靈石, 心滿意足的收了攤。

    街道牆壁上掛着一頂破茅草帽子,斜斜放着一把脫了漆的禪杖。

    拂塵拍了拍破帽子上的塵土, 又擦了擦禪杖的杖身, 然後戴上帽子, 提着禪杖, 沿着長街悠然而行, 漸漸和來來往往的行人混在一起。

    走了許久, 他在一家茶館停下,進入其中,要了一杯茶水。

    茶館中央搭了戲臺子, 塗着濃厚彩墨的戲子在臺上婉轉吟唱, 演繹出一個悲壯的故事。

    拂塵不喜歡這些,也很少接觸這些, 卻非常耐心的看完了一整臺戲,眼睛都不帶眨一下。戲子們下臺後, 他也喝完了一整壺茶水,便默默離開了桌子,去了後臺。

    後臺一般是不許外人進入的,拂塵慢悠悠踏入其中時,戲班子的人卻似沒有看到他一般,連眼神都沒給一個。

    有人在梳妝, 有人翹着蘭花指在練習, 也有人拿着把未開鋒的大刀劈砍……

    拂塵走到了最角落, 在一個女子身側停下。

    那女子是剛剛戲臺上的花旦,身段窈窕,黑髮盤花,手白眼媚,這個時候正一點點拆去頭上的鬢簾兒,洗去臉上的濃妝。

    “怎麼樣?見到人了嗎?”大約是唱了一整天的原因,女子說話時,聲調帶了幾分婉約的戲腔,“我辛辛苦苦培養了那孩子七年,那孩子居然成了玉馨書院的學生。”

    “唉……”女子低低嘆惋。

    “見到了。”拂塵回答,“還幫他算了一命,非常有趣的命格。”

    “什麼命格?”

    拂塵想了想,平靜無波的回答:“鳳命……”

    女子眉眼間閃過一抹驚訝。

    “他的命格非常奇怪,我居然看到了兩條線,兩條線延伸的方向都是一片黑暗,也就是說,他的命格早就被更改了,前路未知。”拂塵輕笑,“不過,也許是貧僧看錯了也說不定。”

    “殺生和尚,你的卜算之術比起大乘佛教的住持也差不了多少,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不會錯。”女子拭去了脣上的口脂,擡起了頭。

    幾句話的時間,她已經將臉上的妝容全部擦去了,露出了清麗的眉目,看起來不過雙十年華。

    “而你若是錯了,別人也算不出對的。”

    “秀姑娘。”拂塵雙手合十:“貧僧佛號拂塵,殺生和尚不過是世人胡亂加在貧僧頭上的名號而已,當不得真。”

    他臉蛋白,嘴脣紅潤,牙齒整齊,看着就像不經世事的少年,然而“殺生和尚”這個名號,卻是天下皆知。

    世人提到這個名號,只會驚懼的想到一個人——琊月禪宗的宗主。

    琊月禪宗是佛教,也是魔宗,宗門弟子修佛法走邪道,這一任宗主殺生和尚更是主張以殺渡人。

    殺人,即是渡人,渡人即是功德。

    而殺生和尚和秀姑娘都出自離芳水鏡溯月一脈。雖然同出一脈,平日裏卻各幹各的,各不相擾,百年難得見一次。

    這次相聚,都是爲了一件事。

    樓梯處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一個穿的花裏胡哨的青年下樓,還在樓梯上時,便扶着欄杆,衝着兩人一笑:“小拂塵,你終於來了。溯月一脈現在來了多少人了?”

    拂塵擡頭:“朝陽先生。”

    “叫什麼朝陽先生,叫我真名就行了。”

    拂塵從善如流:“洛嶺前輩。”

    算起輩分來,洛嶺和秀姑娘屬於同輩,拂塵只能算兩人小輩中的小輩。不過秀姑娘不許別人把她喊老了,因此,離芳水鏡中人都統一喊她一聲“秀姑娘”。

    洛嶺哎了一聲,輕快的走到了兩人面前:“你們還沒回答我啊!”

    秀姑娘靠着椅背,慢吞吞道:“來了七八個,其餘人估計不會來了。朝陽一脈來了多少?”

    “八成。”

    “他們這麼給你面子?”秀姑娘手指繞着黑髮,挑眉詢問。

    “我把家底都拿出來了。”洛嶺攤手,“而且,七成的人只答應在金玉城外接應我,若是真出了什麼意外,估計會直接拋棄我。”

    “若是以前,他們誰敢不聽前輩你的?”拂塵插了一句。

    “那是以前。”洛嶺眯了眯眼睛,目光穿過窗櫺,落在了直入雲霄的劍塔上,輕浮之色消散,眉眼透着幾分莫測,“我這次,一定要拿回我的修爲。”

    “若是星辰一脈的人肯動手,這次的事便十拿九穩了,可惜,星辰一脈連個人影都見不到。”拂塵輕笑。

    秀姑娘擰起了眉,哼了一聲,眼中藏着幾分兇戾:“星辰一脈?嗤,他們怕是已經忘記了,誰才是他們的主人。”

    隨後,秀姑娘又問:“洛嶺,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三人說話之地籠罩了一層靈力屏障,將這個角落與世間隔絕,茶樓中再度響起咿咿呀呀的戲曲聲,這一處卻被戲班子的人遺忘。

    洛嶺手指在桌面劃過,壓低聲線:“簪花之會。”

    秀姑娘微微蹙眉:“簪花之會上,可有不少麻煩角色。”

    “但是,唯有簪花之會,鎮守中州劍塔的洞明劍仙才會離開劍塔片刻,那段時間,便是我們的機會。”洛嶺垂眸,“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到時候會有幾個蠢貨替我們攪亂局面的。”

    “你的力量被封印很久了,你以前從來不急着拿回來,這次爲什麼要冒險?”秀姑娘有些不解,“中州離重明國太近了,你許出了這麼多好處,他們也不願意來,便是因爲這點。”

    秀姑娘一字一句:“不管你做了什麼安排,只要驚動了重明皇,便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最後一句話,秀姑娘微微擡高音量。

    洛嶺陷入沉默。

    除了一開始說了幾句,之後便靜靜聽着兩人商量,彷彿幽魂般的拂塵也不由望向了洛嶺。

    許久,洛嶺擡首,神色間的狂熱和執迷令人心驚肉跳:“我聽到了神君的呼喚。”

    拂塵動容。

    秀姑娘倒抽一口涼氣。

    空氣寂靜,針落可聞。

    秀姑娘不可思議的問:“怎麼可能?你會不會弄錯了?”

    洛嶺揮袖,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不會錯的,不會錯的!”

    “絕對不會錯!”

    他的聲音在屋中迴盪:“事關神君,我絕對不會弄錯!”

    “五千年了,神君還活着,神君還存在於世間。”手指緊握成拳,洛嶺眼中的狂熱漸漸化爲癡迷,“若是不拿回修爲,我如何接神君歸來?”

    “重明皇算什麼?太玄道祖算什麼?”

    “若是能再看一眼神君,便是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

    ·

    天色徹底暗去,星月佈滿中州的夜空。

    鍾應匆匆衝了個冷水澡後,便整個人悶在了棉被中裝死。

    臉上的餘熱已經散去,冷靜下來的鍾應覺得自己丟臉死了。

    不就被碰了一下嗎?自己有必要跑嗎?

    一向來喜歡跟死對頭正面剛的魔君忍不住想,他當時就該摁住君不意,將君不意按在牆壁上,看着君不意像個小媳婦一樣瑟瑟發抖才對!

    而且,他素來是個十倍奉還的人,別人敢給他一巴掌,他肯定要還十巴掌回去。

    以此推類,君不意親他一下,他至少要還十下回去……

    想到這裏,鍾應呸了一聲,覺得算法不太對。

    而君不意敢這麼對他,肯定是上次極樂城的事。綠洲湖畔時,他表現的太慌張了,讓君不意以爲這是他的弱點,今天才敢這麼幹。

    所以,他不能慌!

    腳步聲淺淺傳來,鍾應身子一僵,待腳步聲止住,房門“吱呀”一聲時,他已經恢復了正常。

    大概是看到屋內沒有點燈,而鍾應已經躺下的原因,君不意將腳步放的極輕,直到在牀榻前停下。

    “應應。”他聲音很輕,才一出口就被風吹散,“你睡了嗎?”

    錦被猛的掀開,鍾應坐直身體,冷冷瞧着君不意:“能不能別叫的這麼噁心。”

    君不意緩緩道:“鍾應。”

    鍾應點了點頭,算是迴應。

    君不意轉身點燈,只給鍾應留下一個修長挺拔的背影,潑墨似得長髮垂在他衣袍上,令人挪不開目光。

    燈芯點燃,暖黃燈火將臥房牆壁照亮。

    君不意將筆墨紙硯一樣樣掏出,緩緩道:“既然還沒睡,我們繼續補課。”

    鍾應託着腮,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君不意臉上。

    君不意垂着眼簾,看不清眸中神色,然而睫毛上沾了一圈燭光,彷彿夜幕星河般醉人。

    “把外袍穿上。”

    君不意清而淨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鍾應今天沒精力跟君不意爭執,想着自己跟便宜爹爹說了補課,是該努力一點,便下了牀,穿衣穿鞋。

    才在君不意對面坐下,一本書籍便推到了他面前。

    書籍攤開,墨字印入眼簾。

    鍾應難得認真瞧了一眼,勉強記起來,君不意上次補課正好講到這一頁。

    君不意愛乾淨,即便是舊書也不會有任何摺痕,最多留下一排排秀美的註釋和感悟。鍾應雖然每次補課時,都把書籍弄得一團糟,但是事後君不意總是會把摺痕抹平。

    但是總有無法抹去的東西。

    比如說,書頁上那只醜了吧唧的癩皮狗……

    那是鍾應無聊時,提着筆畫上去的。

    鍾應趁着君不意磨墨時,翻了幾頁,又在書頁上看到了自己隨手寫上去的幾行字。

    這本書是君不意的,他讀過之後,寫了不少註釋,書頁看上去整齊又順眼。鍾應那幾行字擠在裏頭,一下子就破壞了美感。

    鍾應瞧着瞧着,自己都開始嫌棄起那幾行字來。

    “君不意,等你講完這本書,你會不會扔了它?”鍾應將書頁翻的嘩啦作響。

    肯定會!鍾應在心裏回答。

    畢竟自己不止在書頁上畫了癩皮狗,還畫了烏龜王八……

    “不會。”

    鍾應驚訝擡頭,便對上了一雙丹青水墨似的眸子。

    “不會。”君不意重複,用極認真的語氣說,“我會好好的珍藏每一本書,包括你手上這本。”

    鍾應心尖微顫。

    他覺得,蓮中君可真愛書……

    磨好墨後,兩人並排而坐,藉着燭火,君不意耐心爲鍾應講解,深入淺出,即便是鍾應也能輕易聽懂。

    一開始,鍾應還裝模作樣,漸漸的鍾應就開始走神了。

    他的目光在君不意微微開合的脣上流連,發了一會兒呆,想到了一個非常無聊的問題。

    死對頭連脣形都生的好看……

    親十下會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