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63章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白雲非雲字數:3937更新時間:24/06/27 09:28:12
    第63章

    走廊之上, 七八個少年懶懶散散的走着。

    “我還以爲明天就能回去。”喬陌手裏拿着一根狗尾巴草,走在最前面,“鍾師弟已經醒了,小惜師妹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譚家的事情已經清楚了,接下來我們也幫不上忙, 不回去幹嘛……難道是爲了譚妤師妹?”

    “院主雖然對譚師妹不假辭色,但是心中定然是關懷她的。如今譚家遭逢大難,總要給譚師妹一點兒適應的時間。”慕歸心溫和笑道。

    “沒錯。”俞薇指了指二樓,眨了眨眼, “譚師妹先前誤會了她姐姐, 和譚家主關係這麼差,如今譚家主受了傷, 她是該侍奉跟前,好好培養培養姐妹感情。”

    俞薇手指頭搖啊搖:“我跟你們說, 清晨的時候, 譚師妹還跑來找我跟小惜, 想學怎麼燉魚湯。你們說她這魚湯要燉給誰?當然是她姐姐——譚家主啊。”

    幾人說的有模有樣, 好像真是這麼回事似得。

    鍾應跟君不意則走最後頭。

    鍾應對這個話題沒興趣,懶得開口, 君不意向來清冷,也不愛說人閒話。

    顏鈺卻噗嗤一聲笑了。

    衆人順着聲音望過去, 便看到了扭過臉, 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顏鈺。

    喬陌瞪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顏鈺聲音歡快, 一邊笑一邊擺手。

    慕歸心想了想,便問:“顏師弟可是覺得我們說錯了?”

    顏鈺擡頭,露出一張大笑臉:“何止是弄錯了,簡直是大錯特錯!”

    “哪裏錯了?”俞薇不滿了,雙手叉腰,對着徐小惜嬌嗔,“小惜,你快管管你家那個。”

    徐小惜悄悄推了推顏鈺的手臂:“……聽見師姐的話了嗎?”

    “好的,遵命。”顏鈺清了清嗓子,端直了身體,瞬間正經了,“雖然你們說的很合乎情理,但是你們剛剛也看見了,院主對譚師妹私自逃跑的事有多生氣了,怎麼可能會處處替譚師妹着想?”

    “顏師弟,那你覺得,多留三天的原因是什麼?”

    “若你瞎扯一通,我就……”喬陌嗯哼兩聲,雖然未曾說出口,但是威脅的意思很明確。

    “能讓院主多留三天的人,當然是沈先生啊。沈先生目測明年就會成爲我們的夫子,院主肯定看重他。”

    “沈先生?他爲什麼要多留幾天?”

    喬陌這話一出,顏鈺看他的目光瞬間變得微妙起來,隱約透着幾分高高在上的同情。

    “沒有未婚妻的人,就是遲鈍。”顏鈺環過徐小惜的手臂,笑盈盈道,“你們都看不出嗎?沈先生他喜歡譚家主呀。”

    說到“喜歡”這兩個字時,顏鈺提高了音量,咬字特別清楚。

    這一下,其他幾個少年都震驚了,連鍾應都詫異的盯着顏鈺。

    鍾應數百年來,根本沒有對人動心過。他怎麼也想不通,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怎麼沈城就看上了譚婧?

    沈城和譚婧也就見過那麼幾次,哪次會面不是鬧得雞飛狗跳的啊?

    “沈先生什麼時候……”鍾應下意識問道,話一出口,就咽了下去。

    “這件事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顏鈺彎了彎眉眼,調侃,“鍾師兄,你行動挺快,下手挺“狠”,就是觀察能力嘛,還是差我一點。”

    言罷,意味深長的目光,從鍾應身上轉到君不意身上。

    君不意:“……”

    鍾應氣惱:“你什麼意思?”

    “小惜,我們不是說好了去郊外踏春嗎?走吧走吧。”顏鈺跟徐小惜咬耳朵,準備開溜。

    徐小惜沒顏鈺臉皮厚,少年稍微靠近一些,臉上紅暈蔓延到了耳根,卻還是羞答答的點了點頭。

    於是,顏鈺拉起徐小惜就跑,留下幾人面面相覷。

    回過神來,喬陌跺了跺腳,憤怒的指着兩人消失的方向:“他什麼意思?嘲笑我們沒道侶?”

    慕歸心沒辦法回答,只能無奈笑了笑。

    恰巧這個時候,沈城從花蔭間的小道走來,順口問了一句:“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衆人心虛的搖了搖頭。

    沈城也沒在意,從他們身邊走過,一拐彎,進了一間房子。

    鍾應尚且不覺得什麼,便見俞薇捂着胸口,驚呼:“那不是譚家主的房間嗎?”

    譚府半毀,期間瀰漫着陰邪之氣,根本不能住人。譚婧昨晚受傷被沈城帶到客棧後,便乾脆在客棧住了下來,一應重要事務,也皆帶到了客棧處理。

    鍾應原先沒多想,被顏鈺這麼一點開,突然發現,沈城對譚婧果然不一般!

    不由在心裏暗自嘀咕:感情的事果然麻煩。

    房門闔上,隔絕了屋外的聲音,沈城並沒有在意學生們說了什麼,目光全部落在了坐在牀榻邊的女子身上。

    那一晚,譚霈自覺留了情,沒有一劍要了譚婧的性命,可是在沈城看來,這位譚四公子實在太狠了,幾乎要了譚婧半條命。

    靠着牀柱的譚婧身上血腥味不曾散去,和藥香混合在一起,氣息微弱,臉色蒼白到毫無血色,跟初次見面時,那個盛氣凌人的譚大小姐幾乎像兩個人。

    沈城先是蹙眉,隨後胸口燃起一股怒火:“你不好好躺着,爬起來幹什麼?是嫌棄死的不夠快嗎?”

    “我就透透氣……”

    “給我躺下!”

    譚婧被管教的額頭青筋一抽一抽,罵了一聲“你個王八蛋”後,乖乖躺了回去,還順手拉了一把錦被,使自己睡得更舒服一些。

    沈城在牀頭櫃上放下一瓶丹藥,目光在譚婧發間盯了許久,才慢慢退後,停在了書桌邊上。

    他道:“還有三天,我便要走了。”

    譚婧咬了咬下脣:“走了好,把譚妤那個□□煩也帶走,我就輕鬆了。”

    “你……”沈城想說什麼,又梗住,臉上流露出懊惱的神色,“你好好吃藥,別想太多,譚妤不會鬧了,譚家的事,我也會儘量幫忙,你有什麼事,直接吩咐我好了,我去辦……”

    “還有你的身體,你現在法力大失,卻也不一定是一件壞事,你先前爲了提升修爲,用靈獸內丹修煉,如今這份法力散了,你以後修煉便不會走火入魔了……”

    “對了,你知道天衡院的葛先生嗎?他的醫術冠絕天下,我這次回去便去拜訪他,求他爲你治療……”

    嘮嘮叨叨了半響,得不到一句迴應,沈城眼中光芒越來越暗淡。

    門“吱呀”一聲開了,是譚妤端着一壺熱茶進來了。

    “我要說的就這些了。”沈城展開摺扇,故作灑脫,“先走了。”

    “了”字音節落下,沈城腳步半分未動,直到譚妤奇怪的喊了一聲“沈先生”,沈城才如夢初醒,持扇作揖,踏出了門檻。

    他走了,屋中便只剩下譚婧和譚妤了。

    譚妤尷尬又愧疚,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姐姐……”

    “你們三天後就要走?”

    “嗯。”譚妤又道,“我不走。”

    “你留在這裏有什麼用?”譚婧從牀榻上爬起來,不小心扯痛了傷口,疼的喘粗氣,“你好好學些東西,才能幫上我的忙,知道嗎?”

    譚妤想留下,又覺得譚婧說的很有道理,陷入了沉默。

    屋中針落可聞,靜的令人發慌,譚妤偷偷擡頭,便看見譚婧一拳頭砸在軟綿綿的錦被上。

    “我能怎麼辦,難道我還能不要臉面的讓他留下來不成?”譚婧脣瓣微顫,聲音壓的極低,幾乎只有她自己聽的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彷彿開至豔麗,即將衰敗的石榴花,“我便是不會走火入魔,還能繼續修煉,我的根基也毀了,日後在怎麼修煉,也不過如此,他卻前途無量……我怎麼能去拖他後腿?”

    不如……一開始,就什麼都沒有,就此永別。

    譚霈用各人喜好衡量世間萬物,自私決絕到偏執,他雖然嫉妒幾個兄長,卻並非毫無情份,可是他痛恨兄長們不信他,又覺得爺爺比三個兄長都重要,所以能下如此狠手。

    作爲他的親妹妹,譚婧雖然脾氣炸,說話毒,卻和他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譚婧永遠強迫自己,站在最“正確”的角度,不會任由自己被私情左右……

    接下來幾天裏,鍾應不是休息就是打坐,決心好好調養身體。

    君不意則常常坐在窗邊,緩緩翻動經書,或者提筆練字。

    兩人各幹各的,相處可謂是極爲融洽。

    至於喬陌他們,則玩瘋了。幾個少年成羣結隊,不是廟會遊玩,就是上門踢館子,幾乎將尚合郡的每個角落都走遍了。

    三天時間,一閃而過。

    阿宛控制靈船,帶着一行人離開尚合郡。

    譚妤最終還是決定回學院,卻有些無精打采,喬陌他們激烈的討論,決定有機會的話,再來青州遊玩。

    鍾應站在船首,輕輕靠着欄杆,朝着越來越小,最後被層層雲霧覆蓋的尚合郡揮了揮手。

    白袍鑲金邊的廣袖在風中招搖,鍾應彎了彎眉眼,桃花眼瀲灩如春光。

    他想:下次再遇上離芳水鏡的人,絕對要一鍋端了。

    靈船在日月臺停下,鍾應跟着阿宛等人前行。

    比起仙氣繚繞,莊嚴肅穆的星辰臺,日月臺沒有寬闊的廣場,沒有連綿看不見盡頭的臺階,沒有以白玉堆砌的拱門,卻更加精緻清雅。

    三尺白練自青山綠水間飛流直下,水霧渲染,霞光縈繞。

    亭臺樓梯依山而建,高低錯落,每一處都有不同的風光,令人目眩神迷,足以看出建造日月臺之人,花了多少心血。

    鍾應跟在阿宛等人後頭,慢吞吞的前進時,飛鳥清鳴,一輪白鷺自雲層而過。

    小道盡頭,胖墩和秋時遠兩個一胖一瘦站着,見到幾人時,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老遠便聽他們喊:“院主!夫子們,你們終於回來了!”

    “老大,我想死你了——”胖墩一邊歡呼,一邊朝着鍾應他們衝過來。

    鍾應看着胖墩蹦噠起來的樣子,突然發現胖墩好像又胖了,遠遠看着便像一隻白白嫩嫩的豬,深覺辣眼睛,便嫌棄挪開了目光。

    一道極爲甜軟的女聲被林間清風吹來,鍾應向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恰好這時,一羣十八·九歲的少年們從繁茂的山林間鑽出來,跟鍾應他們打了個照面。

    這些少年們都穿着書院校服,佩戴一把玄鐵靈劍,腰上掛着紅色流蘇的身份令牌。一個個肩背挺得筆直,氣場迫人,像一株株挺拔的小白楊。

    正是天權院的劍修!

    跟他們比起來,瑤光院的學生過於散漫,若非在場是鍾應他們幾個,恐怕會被他們比的渣都不剩。

    爲首是一位身負重劍的少年,濃眉鷹目,神色冷峻,彷彿一把沖霄而起的寶劍,寒霜三尺,一往無前。

    即使是身處千萬人間,依舊能令人一眼注意到。

    然而,真正勾住鍾應目光的是重劍少年身邊的少女。

    那姑娘十八·九歲的模樣,生的珠圓玉潤,甜美可愛。頭髮光可鑑人,又濃又密,黑壓壓的垂在身後,烏黑的髮髻上插着一支糖葫蘆髮簪,紅色的寶石個個晶瑩飽滿。

    姑娘還生的特別白,手背、臉頰、脖頸上的皮膚在零星光線下,白嫩如豆腐,彷彿吹彈可破。

    雖然抱着一把玄色長劍,肩頭卻停着一隻鵝黃色絨毛的小胖鳥,看起來跟身邊冷硬的劍修格格不入,而先前那道甜軟的聲音,便是來自這姑娘。

    看到這姑娘的一瞬間,鍾應心跳停了一瞬,手腳冰涼,整個人僵在原地。

    下一刻,血液沸騰,胸口灼熱,一個詞差點兒脫口而出:

    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