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章
類別:
科幻靈異
作者:
白雲非雲字數:3240更新時間:24/06/27 09:28:12
第18章
鍾應房間和君不意房間不過隔了一面牆而已,憑修真者敏銳的五識,就算是君不意陷入沉睡或者正在打坐,鍾應這兩嗓子都能把人驚醒了。
然而聲音在空蕩蕩的屋中迴響,對面寂靜無聲,安靜如死。
難道君不意不在?
鍾應闔上眼簾,神識稍稍散開,一探之後,瞬間收回。
剛剛那一瞬間,他便確定了,君不意的確在對面躺着,並沒有半夜溜出去鬼混。
“君不意!”鍾應扯開嗓子吼了一聲。
依舊毫無迴應……
鍾應將全身裹在被子裏,只有幾縷鬢髮和一雙桃花眼露了出來,原本又直又長的睫毛被寒風吹的一顫一顫的,少了幾分鋒利,多了幾分無辜。
鍾應忍不住懷疑君不意是故意不理他的。
畢竟他白天把君不意罵了一、二、三……好多次,把君不意罵的不敢吭聲。半夜三更又見人,把人從夢中吵醒。
新仇舊恨加起來,君不意不理他實在是合情合理。
但是鍾應堂堂魔君,白天卻像老婆子似得,又給人打掃臥房,又給人鋪牀,大晚上也是實在凍到不行。
鍾應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想到這裏,鍾應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便往牆壁上敲了敲。
“砰!砰!砰!”
牆壁敲出沉悶的聲音,直擊耳膜,鍾應對着稍稍擡着下巴,擺出一副惡狠狠的姿態:“君不意,你再不回我,我就把牆壁拆了,咋們兩個一起吹涼風。”
“……”
“君不意!你吭聲啊!”
“……”
“大美人!”
“……”
“小美人!”
“……”
“小妖精——”
鍾應對着牆壁,忍無可忍,打算直接去撞門時,一道極爲含糊的聲音低低傳來,若非深夜太靜,鍾應耳朵太好使的話,根本聽不到。
“終於肯理我了啊。”鍾應翻了個白眼。
那聲音低弱又沙啞:“……怎麼了?”
“換房……”鍾應本想直接跟君不意換房間,讓君不意去受凍,去修屋頂,腦海裏卻不知怎麼閃過白天君不意在青牆瓷缸旁說的話。
纖瘦清冷的少年種下紫藤蘿,又詢問他要不要養幾尾魚,之後平淡的說出那句話,無疑是極有感染力的。
至少,鍾應現在就不好意思表現得這麼“強盜”。
“外面在下雪,我屋頂又壞了,沒法子住,要不我們今晚湊合湊合住一起吧?”鍾應糾結開口。
那邊又是沉寂許久,半響,微弱的聲音才斷斷續續傳來:“以靈力禦寒,或者用火屬性寶物驅寒……”
“廢話!我這修爲能做到一整夜用靈力驅寒的話,我就不會凍醒,也不會找你了!”鍾應赤腳就在牆壁上踢了一下。
踢完之後,鍾應穿上靴襪,裹着棉被就推門衝了出去,一拐彎就看到了君不意房間的門。
整個院子就沒一扇門是好的,包括君不意的房間,他和鍾應一樣,只用圓凳抵着房門罷了。
鍾應輕而易舉就推開了木門,如土匪進村一般,大搖大擺踏了進去。
寒風凜冽,灌入屋內,將燭火吹的忽明忽滅。鍾應反手關門,瞬間被便溫暖的空氣包圍,渾身一個激靈。
這個時候,鍾應才看清楚屋中景象,掉了色的桌面上擺放着一盞荷花油燈和一個鎏金浮雕香爐,牆角散落着無數顆圓潤璀璨的夜明珠,牀榻邊放置了一面瀑布幽蘭圖案的屏風。
燭火微暖,明珠瑩潤,白煙嫋嫋。
這些精緻玩意同整個房間格格不入,卻又將陳舊的牆面點綴的賞心悅目。
鍾應想起了君不意重明國太子的身份,又對比了一下自己那“下雪”的房間,堅定了蹭住的心,覺得自己跟死對頭住一晚,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便擡眸往牀榻上瞧去。
藉着燭火,鍾應看到了牀榻上縮成一團的人。
跟鍾應想象的不同,君不意並沒有老老實實待在柔軟的棉被中,他甚至沒有脫去外袍,沒有取下白玉面具,只是赤.裸着腳踝,半靠着牆壁,坐在牀榻的邊角,手臂環着雙膝,頭微微枕着臂膀。
衣袍不像白日那麼規整,恨不得全身上下不露一絲皮膚,衣襟滑下了肩膀,露出雪白的裏衣,白裳鋪展在錦被上,彷彿落了一層輕薄晶瑩的雪。鴉羽黑緞似得長發自肩頭傾瀉而下,有幾縷纏在了臉頰。
他的大半面容被陰影覆蓋,垂落在膝蓋的手指蒼白的透明。
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只能抱住自己尋求些許空寂的安慰。
鍾應對死對頭沒興趣,僅僅掃了一眼,目光便全部凝在了牀榻上,隨口便道:“你半夜還打坐啊。”
就是打坐的姿勢聞所未聞。
鍾應敷衍了一句:“你真勤奮。”
然後非常自覺的把棉被枕頭往牀榻上一扔,脫了鞋子,就重新縮進了溫暖的地方,佔據了整張牀大半。
“你挪挪位子,你這樣我沒法子伸腿。”
“……好。”君不意應了一聲,聲音悶悶的,透着股虛浮。
然而鍾應等了半響,不見他動彈。
“怎麼還不挪啊?”
鍾應隔着厚實的棉被,在君不意小腿肚子上踢了一腳,畢竟要蹭住,即便君不意是殺千刀的死對頭,鍾應也沒用力,嘴巴上下開合:“要不你去我房間打坐吧,反正你又不怕冷……”
就這麼輕輕一下,環膝的少年便跟紙糊的似得,輕輕一晃,整個倒在了鍾應身上,身子壓着鍾應的雙腿,頭壓着鍾應的腰,沐浴過後的淡淡清香飄過了鍾應鼻尖。
“……”
鍾應倒抽一口涼氣,整個人差點兒蹦噠起來:“我的孃親……”
“喂,你快給我起來!”鍾應擡手便去推人,手指頭碰到君不意肩膀時,宛如碰到了一塊玄冰,冷的鍾應一哆嗦。
君不意的身體,居然比屋外的冰天雪地更加森寒……
鍾應眨了眨眼,勉強支起身子,認真去打量自己死對頭。這一次他瞧得仔細了,發現君不意的衣裳全部換過,脣色鮮紅的不正常,呼吸炙熱,卻斷斷續續的極爲微弱。
這般場景有些眼熟。
鍾應想起了自己和他滾了數十臺階時,一擡頭,看到的君不意便是這般,無力的闔上眼簾,面容染上疲倦的病容。
裴聞柳說:這位小殿下昏迷了七天,身體根本沒有恢復,只是在硬撐。
鍾應對這句話嗤之以鼻,因爲君不意輕易通過了衆生鏡的考驗,還和鍾應打了個天昏地暗,白天甚至清理了一整天院子,就算身體不好,也不至於一下子就倒下。
現在鍾應卻有些驚疑了。
胖墩邀君不意同去飯堂,他拒絕,也許並非是因爲辟穀和清高,而是因爲他撐不下去了。鍾應隔着牆壁喊了他半天,他也不迴應,也許是並不是暗搓搓的算舊賬,而是他神智昏沉,意識不清。
——求問死對頭虛弱的倒在自己身上怎麼辦?
鍾應屏住了呼吸,覺得這個答案根本不用想。
他們相處不過一天。
可是他們的立場身份卻註定了對立。
跟幾百年的舊怨相比起來,那個站在青牆瓷缸旁,會跟他商量種什麼花木,養幾尾魚的少年,便如鏡花水月,虛幻到一戳就碎。
瀲灩的桃花眼染上黑暗的冷漠、刀劍的鋒寒,鍾應勾了勾脣角,忽明忽暗的燭光籠在他身上,這抹笑意便凝成了血腥的殺機。
鍾應擡手,少年人未沾染過人命的手指輕而易舉落在了君不意的頸項。同時,屬於魔君的神識將這間臥房籠罩,隔絕了一切窺探的可能。
只要他做的幹淨利落,所有人都會以爲是君不意自己病發的結果。
而有身爲劍主的便宜爹爹護着,重明國在沒證據的情況下,也無法向他發難。
鍾應微微收攏手指,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君不意頸項的脆弱。能夠看到看到君不意因爲不適,而微微蹙起修眉。
真是柔弱……鍾應忍不住想。
便在他想要徹底扭斷死對頭脖子的時候,一隻冰冷刺骨的手落在鍾應手腕上,瞬間制住鍾應的靈力。
睫毛顫了顫,君不意緩緩睜開眸子。
猝不及防下,四目相對。
鍾應眸中淬了夜色之毒。
君不意眸子一片虛無空寂,透不進一絲光彩。
“你在做什麼……”君不意聲音含糊沙啞,略略搖了搖頭,似乎神智還未完全清醒。
鍾應當機立斷收了手,回答:“你發燒了。”
“唔……”
“睡邊上去,別壓着我。”鍾應又道。
君不意闔上雙眸,沉寂了好半響才低低嗯了一聲,可是跟剛剛一樣,他就是下意識回了一句罷了,身體根本沒有挪走,反而陷入了沉睡。
這一次,鍾應卻不會下手了,他揉着自己麻痹的手腕,撇了撇嘴。
剛剛那次試探,結果很明顯,君不意即便虛弱成這樣,依舊擁有自保能力。
而鍾應現在的實力,根本殺不了對方,還不如直接把君不意放着,讓他自己病死冷死好了。
這麼想時,鍾應擡手便要將人推開。
君不意無意識呢喃:“好難受……”
“什麼?”鍾應俯身去聽。
“冷……”
鍾應:“……”
鍾應扯過了君不意自己的棉被,往人身上一蓋,卷吧卷吧把人包成蠶蛹後,用力一推,君不意連人帶棉被一塊滾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