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84. 一個擁抱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午後淡茶字數:4209更新時間:24/06/27 09:23:09
    周金儒還是沒有回答,他的視線一直都放在自己的透明面板上,從剛剛開始,山嶽技能就處於高亮狀態,也就是說他一直都在抵抗異常狀態。

    “明月心?”

    他呼喊一聲,沒有得到任何迴應,看來明月心不在。

    “周,回答我的問題。”

    面對瓦西姆的質問,周金儒神情有幾分恍惚,他微微欠身:“瓦西姆醫生,我爲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

    “這是命令!”

    周金儒擡起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辦公桌對面的瓦西姆:“醫生,你忽視了一個問題,我並不是雅各賓派的成員,我不接受你的命令,難道你一直認爲我是你們的人?”

    是的,雖然一路上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但周金儒始終都不是派系成員,他是一個局外人,一個外來者。

    不管失蹤的那兩年,還是被歸來後的所作所爲,阿黛拉有意將他視作夥伴和自己人,都被拒絕了。

    “我和阿黛拉走得極近,醫生,你不會不知道吧,但我不是派系成員,你應該也清楚吧?”

    周金儒抓住腰間的長刀,他此前還沒有發現隨身攜帶武器,伸手去摸時才摸到。

    “你竟然不是派系成員!”

    瓦西姆大喊一聲,表情猙獰,彷彿遇見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他整個人迅速萎縮,變得更細更薄,甚至直接變成了一張紙,色彩灰暗,紙張泛黃,飄落在辦公桌上。

    周金儒抓着頭髮,他只是說了兩句話,對方就被降維打擊了,看來這裏的一切都不是真實。

    “燈塔。”

    一道強光爆發,撕碎了他眼前的畫面,再次睜開雙眼時,他坐在觀衆席的後排,觀看一場戲劇演出。

    燈光打在戲劇演員的臉上,過分蒼白的化妝讓演員看上去就像傳聞中喜愛吸食血液的薩卡茲,他快步在舞臺上走過,口中發出淒厲的呼喊,不知道藏在哪裏的樂隊演奏出無比悲愴的音調。

    “啊,我的摯愛,我將再也無法見到你。”

    周金儒饒有興趣地看着臺上的演出,眼角餘光輕輕掃了一遍,劇場裏觀衆只有他一個人,也就是說這些演出都是爲他而演。

    “啪,啪,啪。”

    他伸出手,拍了三下,以示鼓勵。

    舞臺中間的男人彷彿沒有看見,他停下腳步,雙手高高舉起,以誇張的詠嘆調唱道:“今日我若離開這裏,將再也無法回來,我的摯愛,我只能在這裏向你告別,讓這片天地聽見我們的愛情。”

    一時間,周金儒沒能聽明白到底是哪一出,只好就此坐班,反正唱的內容和他記憶中的各個名劇片段都不一樣。

    又聽了一陣,失去興趣的他打着瞌睡,險些一頭栽倒在沙發裏睡着。

    周金儒擦着鼻子,站起身向座位後面走去,一個劇院的出口位於側面和後方,方便觀衆進出,然而等他摸到座位的後面時才發現正面牆都是封死的,沒有出口,側面的牆也是如此。

    這是一個封閉的空間。

    “其實,你們這樣有點反人類,我是說,這裏沒有洗手間麼?”

    當週金儒說出這句話時,還在臺上唱着臺詞的演員明顯停頓了一下,令人顫抖的事情還在後面。

    “人不能被尿憋死,你不給我洗手間,這不能怪我。”

    說着話,周金儒的右手按在腰間的皮帶搭扣上,大有就地泄洪的意思。

    臺上的演員表情扭曲了,想阻止這個無禮之徒,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

    他剛說出一個字,只見還在解開皮帶的男人突然踩着觀衆座椅的,整個人在空中拉出一道殘影,幾十米的距離轉瞬便至,飛身將演員按倒在舞臺上。

    “你知不知道你的唱得很難聽,不會唱還學人家詠嘆調!”

    “你知不知道你這些服化道爛爆了,我上大學時的COS社團都比你強!”

    “還唱,唱你大爺,情情愛愛,無病呻吟!”

    周金儒擡起拳頭,不偏不倚砸在演員的臉上,頓時演員左半張臉塌陷下去一塊,他卻不依不饒,又是第二拳砸下去,將右半張臉又砸得凹陷,還不解氣,站起身來,用皮鞋的鞋底狠狠在那張蒼白的臉上又踩又碾,直到這張令他生氣的臉變成一張髒兮兮的紙。

    “你就一張紙,偏要學人家演戲,一張嘴,原形畢露了吧。”

    “燈塔!”

    強光爆發,眼前的畫面破碎,周金儒就這麼站着,手中還握着一把長刀,他再次睜開雙眼時,發現自己正站在人山人海的街頭,人人身上都穿着現代服飾,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只有他,還穿着上一個時代的工作服,握有利器。

    “兄弟,你這一身是哪裏來的?”

    有路人停下來,好奇地盯着周金儒,打量他穿的衣服,更好奇他手裏的長刀是不是真的。

    還沒等周金儒說話,只見一名瘦瘦高高的中年人走了過來,伸手推開擋在面前的路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香菸,抽出一支掉在嘴上,將剩下那一整包都遞給周金儒。

    “來一支?”

    周金儒只是看了一眼香菸牌子,搖搖頭:“大前門,我見過,但現在不抽菸,戒了,我愛人不喜歡煙味。”

    “你的哪一位愛人?”

    “所有愛人。”

    中年人表情一滯,隨即哈哈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我們坐下來聊一聊?”

    周金儒手腕一翻,長刀歸鞘,淡然道:“你總要讓我知道一個來頭。”

    “鄙人姓朱,他們都叫我老朱。”

    老朱坐在路邊的木製長椅裏,左手插進衣兜,右手扶了扶架在鼻樑上的眼鏡,這副眼鏡讓他看起來更斯文一些。

    “周先生對眼下的情況並不陌生,應該見過類似的情況了吧?”

    周金儒沒有說話,只是盯着旁邊的中年男人,對方看起來人畜無傷,而且這麼近的距離,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老朱。

    說見過類似的情況也對,上一次是墜入深層記憶時,明月心拉住了他。

    老朱轉過頭對周金儒說道:“現在這樣對於我們來說就是最好的生活,但我們都知道所有故事都有一個結尾,沒有什麼能一直存在下去,周先生,你知道自己在哪裏麼?”

    周金儒搖搖頭,明月心並沒有告訴他真相,和凱爾希一樣都是謎語人。

    “周先生,這個問題我想問你,你覺得我們在什麼地方?”

    周金儒不假思索道:“一個虛擬空間。”

    “對,這一點很容易就能想到,周先生,不過在我的時代,這些事情是不敢想的,那時候,人類連去最近的衛星都沒做到呢,我只是睡了一覺,醒來時,頭頂的近地軌道居住帶都已經建立起來了。”

    “你睡了多久?”

    老朱豎起一根手指:“不多不少,一百年。”

    “冷凍技術?”

    “不,應該說,我死了整整一百年。”

    周金儒吃了一驚,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個死去多年的人?!

    老朱頗爲感慨道:“我死了的一百年裏,母巢已經建立起來,組建起最大的網絡,那些在災難中死去的人大部分都在網絡中重生,就像我這樣,你在這裏能看見的所有人,都和我一樣,不過我們都是真正地活着,張太嶽先生答應我們,一旦人造軀體技術成熟,所有存儲在網絡空間內的人都可以復活,重新回到現實世界。”

    周金儒漸漸皺起眉頭,他到底在一個怎樣的地方,已經死去的人都在網絡中重生,還能重新回到現實,老朱口中的張太嶽,和他知道的那個是同一個人麼?

    在此之前,他有一個問題要先弄明白:“你是怎麼知道我姓周的?”

    “你的身份編碼,我看到你的身份編碼了,我只知道你姓周,卻不知道你叫什麼,我收到一條訊息,就在這裏招待你,等會兒會有人接你走。”

    “我的編碼?”

    老朱也感到困惑:“周先生,你的編碼可能出現錯誤了,我只看到四位數字,0004,你對自己的身份編碼有印象麼?”

    周金儒對此毫無概念,他什麼話都說不上,只好又問道:“你還沒告訴我,我們究竟在哪裏。”

    “我們在一個無法被毀滅的信息存儲器裏,即便這個星球毀滅,四分五裂,墜入恆星,也無法被毀滅,我們都被保護着,被一位真神保護着。”

    這些形容詞在周金儒耳中顯得十分陌生,他知道它們的意思,但是在泰拉世界卻從未聽說過,現實世界剛剛進入資本化,連工業時代的腳步都哆嗦,更別說火箭發射器了。

    也就是說,在老朱的時代,人類是可以將人造衛星送入太空的,對宇宙知識也有一定的概念。

    “真神?”

    “我們願意稱呼他爲真神,但是他不願成爲神,所以在他成爲真神後,我們都忘記了他的名字,張太嶽先生告訴我們,只要擡起頭看向天空,就能看見真神。”

    周金儒還準備再說些什麼,只見面前浮現出一片漣漪,像是一枚石子落在平靜的水面,層層疊疊的水波盪漾開。

    “周先生,和你聊天很愉快,再見。”

    老朱站起身,走向來來往往的人潮,融入其中,很快消失不見。

    周金儒來不及多問,那漣漪之中,一道身影擠了出來,他連忙上前抱住。

    這是一具有溫熱體溫的身軀,很柔軟,也很嬌小,她那頭髮黑髮凌亂着,和汗水一起沾在額頭,一身衣服破破爛爛,彷彿從什麼災難現場逃出來。

    “真狼狽,又讓你看見這麼狼狽的我了。”

    姑娘懊惱的說道。

    她想站起來,但身體無力,再次跌倒在周金儒的懷裏。

    周金儒抱着她,反問道:“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很久很久以前。”

    “恐龍還沒有滅絕?”

    姑娘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正經一點,我剛剛和那個賤人打了一場,沒打過,下次我要把場子找回來。”

    “可能是子系統的線程不夠?”

    她一雙妙目婉轉,輕輕掠過周金儒的臉:“別試探了,等你什麼時候想起來我是誰,我就告訴你。”

    周金儒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不做迴應,轉而問道:“你現在有力氣了麼?”

    “沒有,我還想再躺一會兒。”

    “可惜,不行了。”

    一道冒着紅藍兩種光芒的虛影凝聚出來,發出聽不出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原來你一直藏在這裏,抓住你了!”

    “賤人!”

    明月心喊了一聲。

    周金儒握緊刀柄:“我幫你揍它。”

    “好。”

    他剛踏出一步,只見前路分裂開,倒不是物理層面的破碎,而是裂開一道道口子,從畫面分割成了最基礎的像素。

    “別過去!”

    明月心急忙阻止周金儒繼續前進:“你再向前,會被撕碎的。”

    她沉聲道:“如果沒有掌握橋,是無法穿過這些障礙的,我的線程少了一些,不然也不會輸給這個賤人!”

    周金儒不止一次聽見“橋”這個詞,明月心每次打開“橋”,都是給他穿越記憶用的。

    “你回去吧,我雖然打不過它,但給它製造一些麻煩還是可以的,變強一點,下次你就能幫我了。”

    明月心的話讓周金儒心頭一痛,他想說些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

    “沒關係的,我已經見到你了,沒有什麼能分開我們。”

    她輕輕一推,周金儒向後仰面倒去,甚至來不及抓住她的手,他好像一直都抓不住她。

    整個人落入水中,被茫茫多的水淹沒,無法呼吸,無法求救,發不出任何聲音。

    “啊!”

    他猛然睜開眼睛,滿頭大汗,看着自己的雙手,然後一頭倒在被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你做噩夢了?”

    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

    白色頭髮的德拉克正趴在牀邊,好奇的看過來。

    周金儒的呼吸逐漸平緩,搖頭道:“一個很普通的夢。”

    “但是你怎麼哭了?”

    德拉克探出手,纖細的手指輕輕觸碰在男人的眼角,沾着一滴還沒有滑落臉頰的眼淚。

    周金儒也摸着自己的臉,他真的哭了麼,他怎麼會哭呢,有什麼能讓他哭呢。

    不可能。

    他不可能哭的。

    “需要一個擁抱麼?”

    德拉克認真道:“姐姐說過,只要擁抱,就不會難受和哭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