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 威脅、慘案

    大女王即將完成升維？

    楊洺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就是反問：“基地內的生物屏蔽系統出問題了嗎？他們爲什麼還能聯繫上？”

    “老闆，屏蔽系統運轉正常。”

    隱藏耳機中，律迅速回答：

    “出現了預警夢境的事件後，我已經暫時將赫拉小姐轉移到了機動艦隊中，這也是她的要求。

    “準確來說，這不是女王對赫拉進行通信，而是赫拉身爲銀河系內的蟲族網絡終端之一，通過某種本能驅動，預見了大女王即將完成升維儀式。

    “赫拉現在的神經系統，有百分之十三的構造，已經產生了與人類不同的異變。”

    楊洺身形後仰，坐在這自動包裹身體的辦公椅中，思考着這件事的影響。

    他不能太依靠律，總歸是要讓腦子多活動活動。

    大女王即將完成升維，這並不是要一個好消息。

    無他，蟲族只有母蟲是真正的個體，母蟲產生的蟲族大軍，在母蟲升維之後，都會迴歸它們此前吞噬的行星空洞中，讓自己成爲行星的一部分，在漫長的時間中演變成行星的礦藏。

    這種行爲被稱爲‘蟲族反哺’行爲。

    一個蟲族族羣，就相當於一個巨大的篩選器，不斷蒐集能量和資源用於自身進階和提升。

    當母蟲個體完成升維，這個篩選器也就沒了存在意義，修復自然環境、填補固態行星的物質損耗，從而對該星域進行重複利用。

    重點是，在完成升維之前，大女王有可能會針對銀河系人類發動報復。

    蟲族大軍都成了沒有意義的消耗品。

    六階成蟲死再多，大女王都不會產生任何負擔。

    銀河系邊境積累的蟲巢，即將洶涌而來；銀河系人類文明的一大挑戰，即將來臨。

    楊洺露出少許微笑，但很快，他笑容隱藏了下去。

    他同時考慮到了三個方面。

    第一，蟲潮來襲，可以作爲《法亞的遊戲》的考覈用大劇情，現在的局勢也好、蟲潮來襲的預兆也罷，都符合《法亞的遊戲》開啓徵兆。

    第二，帝國正與三大強國開戰，已經耗損了部分常規軍力，蟲族來襲的話，人類文明前四的政體、尤其是帝國和新聯邦大概率會遭受大規模襲擊，帝國和新聯邦到時就不是土崩瓦解的問題了，而是大幾千億人類生死存亡的問題。

    第三，暗星承接的法亞實驗項目，就是針對這頭大女王的，如果這件事暴露，大女王肯定血腥報復，哪怕不暴露，大女王升維之後，這項實驗也將終止，楊洺將失去跟謝爾曼家族正面對決的上層基礎條件。

    就，很被動。

    “老闆，”律輕聲道，“我們要做些什麼阻止大女王嗎？”

    “只有恆星炮才能對付大女王，”楊洺嘆了口氣，“這個時候讓帝國調轉炮口，遠征外域，明顯是不太可能的事。”

    “法亞人如果干涉呢？”

    “法亞人會干涉嗎？”楊洺反問。

    律仔細分析了一下：“干涉的概率很低，不足百分之十，我解析了帝國歷史，歷史上爆發過三次類似的大規模蟲潮，都是由女王個體升維失敗之後引發的。”

    “升維還會失敗？”

    “是的老闆。”

    律輕聲道：

    “升維是一件無比艱難的事，帝國嘗試了這麼久，都無法完成任何形式的升維，然而，這比起升維成功的文明在這一步所耗費的時間來說，幾萬年實在是太短了。

    “那是生命形態的質變。

    “一般來說，文明升維的三個基礎條件是——時間、空間、能量，簡單擴充爲，‘可忽略時間影響’、‘可無視大星系團之間的空間阻隔’、‘掌握能夠摧毀大星系團級能量’。

    “蟲族的升維不在此列，蟲族是高維生命體，女王個體是向下洄游的個體，但就算是它們，想要迴歸高維世界也無比困難，失敗率很高。”

    楊洺皺眉問：“女王升維的成功失敗都不重要，反正她大概率要清洗銀河系人類，是這個意思嗎？”

    “是的。”

    “有解決方案嗎？”

    “沒有，”律輕聲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您身爲人類的良知，安慰的內容是——文明的衰落與興起，與真空量子潮汐一樣，本身就是宇宙中的浪漫。”

    楊洺：……

    “說人話。”

    “好嘞，”律笑道，“這是我們給予帝國重創的絕佳機會！”

    楊洺身形後仰，抱着胳膊陷入了沉思。

    辦公室的房門自行反鎖，辦公室幾個角落的投影裝置同時啓動，律的身影出現在楊洺身旁。

    她敢直接現身，自然就是控制了整個基地的網絡與基礎硬件。

    楊洺揉了揉眼角，低聲道：“這不一樣，律。”

    “老闆，您是擔心平民死傷嗎？”

    “嗯，”楊洺道，“我跟謝爾曼帝國鬥爭，是基於政治，我只需要解決那些掌權者，就算因此引發戰爭，但這些戰爭的毀滅性和傷害性，都不會造成戰爭所涉及區域人口百分之十以上的減員。但蟲族不一樣，這是種族之間的對抗，蟲災會毀滅星球上的所有人類，我不能去利用這個。”

    律輕吟幾聲：“可是老闆，如果您保持着底線，去跟那些毫無底線的人鬥爭，本身就已經吃虧了。”

    “我管他們有沒有底線做什麼？我做人，追求的是自己活的舒服就行了。”

    楊洺淡然道：

    “利用蟲族會讓我良心不安，會讓我感覺不舒服，就這麼簡單。”

    “老闆，如果我們現在對外公佈這個消息，可能會讓帝國與三大強國的戰爭中止，”律輕聲道，“大女王只是即將升維，這個‘即將’的時間可長可短，那些蟲羣現在還沒有調動的跡象，這可能是幾年、十幾年甚至上百年後的事，這需要赫拉小姐進行後續的查證。”

    楊洺沉吟幾聲：“先讓赫拉調查清楚吧，調查清楚之後，我們再研究怎麼應對。”

    律問：“老闆您對謝爾曼帝國的明確目標是什麼？”

    “我不是說過了，第一目標是掌控它，掌控不了的話，讓它解體，不能再成爲我們暗星的威脅。”

    楊洺冷笑了聲：

    “謝爾曼家族和帝國的這些大貴族們，有一個算一個，現在都跟我沾了一點私人恩怨。

    “我現在還沒祭出真正的殺招，時間上也來不及，我的母星現在隨時有可能進入試煉週期，這就導致，我必須多做幾手準備。

    “但只要時機成熟，或者我們開創出不錯的時機，瓦解帝國是我們的必然選項。”

    “那我大概知道該怎麼做了，”律輕輕點頭，突然對楊洺眨了下眼，“老闆，您說的殺招是什麼？”

    “也是意識形態上的東西，不能多說。”

    “好吧，還神神祕祕的，”律鼓了鼓嘴角，“那我去跟赫拉小姐聊聊，請她繼續就此事展開調查！老闆您在這好好享受生活吧~單就人類外形來說，黛芙妮殿下也是很不錯的呢。”

    楊洺瞪了眼這傢伙，律瞬間消失不見。

    “對了，”楊洺喊了聲，“監督一下大娃她們，看能不能把他們發展成白色幽靈戰隊的一部分。”

    “是！這個包在我身上！”

    ……

    享受生活。

    楊洺最近只要一閉上眼，就會浮現出艾德旺躺在冰冷太空中的畫面，就會浮現出理站在托馬斯將軍面前的背影，浮現出那顆蔚藍色的星球，以及地火侵蝕自己身體時的痛苦灼燒感。

    現在，大女王什麼時候對銀河系人類文明動手，就成了至關重要的情報。

    一切都要等這份情報入手。

    如果蟲潮過幾個月就會來襲，楊洺現在會毫不猶豫通知全銀河人類做好戰鬥準備。

    這是種族的對決，是高於一切政治鬥爭與私人恩怨的。

    等打退了蟲族，他依然能去清算謝爾曼家族。

    如果蟲潮是在五年之後或者更遠的時間來襲，楊洺會暫時壓一壓這個情報，讓謝爾曼帝國窮兵黷武一段時間，徹底激化國內矛盾，同時也會避免謝爾曼帝國與三大強國再次展開前兩次那種規模的大會戰，避免人類文明的珍貴戰力大幅內耗。

    ——人類文明的每一艘艦船，都應用在對抗蟲族、保衛人類種族本身這件事上。

    楊洺翻起了手邊的卷宗。

    所謂的卷宗，其實就是一個實體的文件夾，裏面是虛擬投影技術做成的頁面書籍，通過這個文件夾，可以直接閱讀軍情局內部檔案庫。

    雖然楊洺是被安排來這裏走個過場，但該給的權限，軍情局都給到位了。

    楊洺現在能檢索的機密信息，與阿特羅他們幾個代理副局長相差無幾。

    他瀏覽了一遍軍情局機密文庫，沒看到幾個像樣的機密重案，卻看到了一堆貴族娛樂大瓜。

    軍情局的探員們，平日裏都在盯着跟帝國軍部相關的貴族與官員，這些貴族、官員的一舉一動都在軍情局的掌控之下；除此之外，就是軍隊內部校級軍官的提拔任命，都會有一份身份調查與背景清單。

    這裏就凸顯出了帝國軍情局與新聯邦中情局截然不同的定位。

    楊洺心底劃過幾個念頭。

    他突然有些感興趣，新聯邦中情局一直使用的那些恐怖分子，到底是從何而來，軍情局應該會有相關調查。

    楊洺在檢索欄輸入了幾個關鍵詞。

    毒氣襲擊，薩卡星，演唱會。

    很快，一份份歸納好的文檔出現在頁面中，楊洺畫了個向上推的手勢，投影切換成豎屏模式，這些文檔自動展現在楊洺面前。

    楊洺仔細看了一陣，很快就發現了一點有意思的信息。

    《關於白色幽靈與黛芙妮殿下的關係調查》。

    好傢伙，這羣老六，真就吃飽了撐的，沒事在薩卡星安插軍情局探子，然後就重點關注他和黛芙妮說話時的神態、語氣。

    下面還有幾個文檔，分別是：《白色幽靈的兩名皇宮侍女身體掃描數據》、《黛芙妮殿下歌詞中對幽靈表白部分》、《黛芙妮殿下蹭流量實錘證據》、《淺析人體毒氣彈原理》。

    這都什麼跟什麼！

    怪不得軍情局幹不過中情局。

    軍情局這都是搞的什麼跟什麼！一點有用的都不搞，全都是整這些有的沒的！

    楊洺翻了幾頁，動作突然頓住，看到了幾個關聯詞彙。

    《人體毒氣彈實施者的基因調查報表》、《人體毒氣彈技術指向》、《多明戈斯星慘案》。

    他先看了一陣技術指向，發現裏面出現了比較詳盡的調查內容，甚至還有新聯邦境內相關實驗室的調查，而且根據一系列紮實的數據，得出了一個能夠供決策層作出正確決策的結論。

    毒氣彈就是新聯邦中情局搞的。

    楊洺看了眼這份報告的調查員。

    霍雷肖·麥基？

    是個挺陌生的名字，隨手點開他的頭像，這個文檔系統自動呈現出了這人的簡介。

    楊洺拿起了副局長專屬的通信器，發了個消息給阿特羅，隨後就點開了另外兩個帖子。

    人體毒氣彈實施者的基因調查，將矛頭指向了一個名爲‘多明戈斯’的已逝小國，那裏的同名民族，曾在百多年前被帝國征服，後續爆發了多明戈斯慘案。

    慘案有兩種說法，一個是官方說辭：

    【謝爾曼帝國對不斷挑釁帝國尊嚴的無恥國度施加了正義懲戒，帝國無敵的艦團在多明戈斯星上推翻了暴君的恐怖統治，拯救了三億的多明戈斯人，爲那裏帶去了帝國的福音。

    但卑劣的新聯邦，爲了對付帝國，煽動多明戈斯人對帝國艦團發起了沒有任何意義的攻擊。

    在新聯邦的幫助下，幾艘帝國軍艦被多明戈斯人奪走，並試圖攻擊帝國旗艦，最後造成了帝國艦團六萬士兵死亡的慘案。

    帝國艦團的指揮官憤怒之下施行了報復行爲，對多明戈斯星首都投下了三顆聚能炸彈，約有六百萬多明戈斯人失蹤。】

    楊洺眉頭越皺越緊。

    只是單看官方潤色過後的說辭，他已經看到了一場慘無人道的大屠殺。

    等他打開了軍情局的祕密檔案，嘴角開始瘋狂抽搐。

    上面這個說辭，只需要修改幾個地方，就是事情真相。

    大概百年前，多明戈斯星被新聯邦利用，不斷對謝爾曼帝國發出批判，政客們成爲新聯邦收買的走狗爪牙，利用自己弱者、小國的身份，在星際上不斷攻擊謝爾曼帝國。

    謝爾曼帝國確實是去對多明戈斯星施加懲戒，謝爾曼帝國制定的策略，本來只是想威懾多明戈斯星，但當時的指揮官，一位已故的公爵大人，在多明戈斯星發現了一種特殊的基因構造。

    ——銀河系的人類，都是法亞文明播種，且給予了人類‘智人級基因鎖’，讓人類保持穩固的狀態，不會爲了適應環境與生產力變化而自我進化。

    但當人類個體數量足夠巨大，就有機會突破基因鎖的限制，產生較爲明顯的突變基因，且通過繁衍的形式讓這部分基因傳承下來。

    基因也是資源。

    多明戈斯星上，就出現了大面積的突變基因，哪怕該基因的表達，只是讓多明戈斯星人的指尖偏長一點，對於注重生物技術的帝國來說，都是十分重要的樣本。

    於是，大規模的獵捕開始了。

    帝國的實驗室羣派出了許多專家。

    帝國開始在多明戈斯星上掠奪人口，最終爆發了那場由被掠奪人口奪取軍艦開始的軍事衝突，帝國指揮官憤怒之下投下了聚能炸彈，多明戈斯人口最大、也是星球心臟的首都成爲了大地上的裂谷，死傷超過六千餘萬，直接損失了五分之一的人口。

    因爲這個事件，銀河系大部分的政體都站到了帝國的對立面，那也成了新聯邦完全崛起的契機。

    多明戈斯星事件在帝國境內也成爲了禁詞，百年過去，已經沒有帝國公民會提及。

    這些事暫且不提。

    當時，多明戈斯星被捕獵的人類樣本，同樣達到了十萬的數量。

    一定程度上突破了基因鎖的多明戈斯星人，讓帝國改造人實力提升了一個臺階，多明戈斯人的基因，很多都用在了……超改者實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