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 山雨欲來

    帝國新曆734年。

    帝國遠征艦團與銀河系三大強國艦團，於新聯邦邊境十二星，展開第二場大規模會戰。

    該會戰持續時間長達十六個標準銀河日，雙方以對峙、試探爲主，並不斷爲前線艦團加碼，以圖壓垮對方鬥志。

    對峙期間，帝國英雄白色幽靈、榮譽伯爵、時任帝國遠征軍統帥漢頓，發表帝國遠征軍團內部演講，演講過後，帝國第五戰鬥集羣一重型戰列艦主炮率先開火，打響十二星會戰。

    十二星會戰中，銀河系四大強國，總共投入中大型艦船超十萬架次。

    帝國損失艦船九千二百餘艘，新聯邦損失艦船八千九百六十餘艘，古埃爾聯盟損失艦船三千二百餘艘，自由合衆國損失艦船一千二百餘艘。

    帝國第三、第四戰鬥集羣遭圍攻近被全殲，帝國常規軍備艦團損失超三分之一。

    新聯邦主力艦團折損過半，最早退出戰場，造成古埃爾聯盟艦團損失慘重，古埃爾聯盟憤怒指責新聯邦，三大強國盟約宣告作廢。

    戰時，帝國半永固艦團‘利維’現身，一舉奠定該會戰勝利。

    古埃爾聯盟艦團撤出新聯邦境內，自由合衆國追加主力艦團，協防新聯邦首星明特城。

    謝爾曼帝國艦團順勢擴大侵佔範圍，以新聯邦邊境十二星爲跳板，再度侵佔新聯邦北部星域二十六顆行政星，執行皇帝簽發‘掠奪令’，瘋狂搬運新聯邦資產。

    每日有大批人口‘自願’遷入謝爾曼帝國境內，成爲帝國下等公民，此事引起多家星際人權組織、星際聯合組織關注，但該組織的調查船接連失事。

    十二星會戰，成爲了銀河系兩大陣營對決的關鍵戰役。

    但新聯邦與自由合衆國正積極利用自身影響，組建銀河系自由聯盟政體聯軍，試圖與帝國艦團再決雌雄。

    帝國遠征軍統帥白色幽靈，在帝國境內名望達到新的頂峯，這位以斬殺蟲族、第一位參政改造人聞名的帝國英雄，卻在國內引起了巨大的爭論。

    十二星會戰結束三個月後，一支由帝星出發的新型戰艦編隊，即將抵達帝國遠征軍前線。

    該編隊的旗艦，那寬敞的休息室內。

    一隻投影屏幕播放着三個月前的那場演講。

    休息室內迴盪着白色幽靈漢頓那慷慨激昂的嗓音：

    “各位謝爾曼帝國的將士們，各位爲了帝國和平與家人安全，在與宇宙星空中帝國的覬覦者勇敢戰鬥的鬥士們！

    “現在！我們已經抵達了一個無比艱難的時刻！

    “帝國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戰，數千億民衆的生命安全與個人財產，都在遭受來自其他國家的窺伺！

    “這些假借自由之名的虛僞之人，用毒氣彈毒害我們的民衆，用恐怖襲擊美化他們的霸權行徑，用他們不加掩蓋的侵略行爲，在經濟上、文化上、思想上，擠壓這個古國政體的生存空間，其最後所能導致的結果，勢必就是這場戰爭！

    “帝國的遠征並非是爲了擴張領土，我們擁有足夠多的星球！帝國的遠征，只是爲了對這些不斷侵蝕我們生存權的政體施加懲戒！

    “星際文明中，人類賴以生存的資源，關係到數千億民衆生活方方面面的資源，都建立在強大艦團的基礎之上……

    “……如今！我們正處於銀河系權力的最巔峯！但這就是最危險的時刻！

    “這些政體中、被大資本階級操縱的政客，會爲了自己的政治利益，爲了他們背後那一條條貪婪巨鱷的資本利益，不惜一切代價，摧毀我們早已平衡且穩定的政治結構，並將我們劃爲他們的市場傾銷地，用各種美化後的手段，榨乾民衆身上每一滴鮮血！

    “帝國的內部問題，在於腐朽墮落的部分貴族，對平民無休止的壓迫，這是我們能去抗爭、能去解決的問題，我們會繼續開展貴族整風，會在歷史潮流中逐步削弱貴族的特權，這是我的人生目標與政治理想，我會爲此不斷去奮鬥！

    “帝國外部的問題，就在於這些所謂的強國，對帝國資源的覬覦，對帝國富饒人口的垂涎！

    “資本必須將自己的豐沃利潤，建立在貧窮階級的辛苦勞動之上，這就是他們的社會運轉規律，這就是他們爲什麼要不斷擴大貧困人口數量的根本原因！

    “是的，這個帝國已存數萬年，但帝國內部並未腐朽！我們的軍隊建立於平民階層，帝國的真正支柱，就是平民階層！

    “我們保持着昂揚的鬥志！

    “今日，我們既要對那三個爲了政客利益而出賣軍人生命的所謂強國宣戰，更要對帝國內部腐朽、墮落的貴族個人宣戰！

    “我以白色幽靈的個人名義，對境內所有的不滿者發出宣告：

    “我們必將消滅一切壓迫民衆的貴族！我們必將捍衛帝國公民每一份應得到尊重的權利！

    “我以帝國遠征軍三軍統帥的名義，對面對三大強國聯軍的各級軍官士兵發出宣告：

    “我們必將消滅一切窺伺者、顛覆者，我們終將戰勝一切試圖挑戰帝國的敵人，用我們的熱血，去捍衛我們的祖國！”

    祖國兩個字，落在黛芙妮耳中，總覺得有些諷刺。

    “殿下，您又在看這場演講了。”

    一旁傳來了溫柔的問候聲，一名頭髮花白、面容帶着少許皺紋的女人，坐在了投影屏前。

    “姨母，”黛芙妮微微頷首，輕輕嘆了口氣。

    她輕聲道：

    “我只是在想，漢頓之前對帝國官方那麼抗拒，爲什麼會突然站出來，用自己的號召力影響帝國軍人們。

    “這場演講之後，帝國就與三大強國進行了一場爲期半個月的會戰。

    “雖然最終結果是我們取得了勝利，但我們也損失了接近三分之一的常規艦隊，而且利維艦團因爲再次參戰，也成爲了關注點，現在很多人都在謠傳，說我們的利維先祖沒死，以智械的形式存在着，這太糟糕了。”

    那位老公主笑道：“黛芙妮，你在擔心什麼？漢頓伯爵只是做了符合帝國利益的事，他的演講稿是拿給上面審覈過的。”

    “唉，”黛芙妮笑道，“可能是我多想了吧，姨母你並不知道，這個傢伙無比狡猾。”

    “黛芙妮，現在你不能說他這些了，”老公主溫聲道，“伊諾叔叔交代的事，伱必須完成，我這次過來，可不只是爲了把表彰送到他手裏。”

    黛芙妮微微抿嘴：“我不太理解，爲什麼現在要把他從前線喊回去。”

    “我們此前覺得，他會遭受到軍部的阻力。”

    老公主輕吟幾聲，簡單解釋着：

    “你知道的，軍部素來以小團體的方式運轉，將領們大多都有派系且很多都有師承的關係。

    “所以在我們預期中，漢頓作爲帝國英雄，直接空降成爲遠征軍統帥，必然會遭受來自軍部的阻力。

    “但讓我們感覺詫異的是，帝國軍部雖然有一些聲音，但這些聲音隨着時間推移，已經漸漸消失了，而且還變成了對漢頓的誇讚……”

    黛芙妮笑道：“他就是有這種魔力。”

    “是的，我們低估了軍隊體系對這位帝國英雄的尊重。”

    老公主笑道：

    “軍隊中大多都是名譽貴族，我們在提拔重用一個將領時，會先給他貴族頭銜。

    “而漢頓一直針對的，是那些傳承世襲的大貴族，就算沒有漢頓，這兩個羣體天然之間也存在對抗，漢頓對基諾輔親王等人的反擊，以及你父親安排的那場刺殺，還有爲期一年的貴族整風運動，都讓軍隊這些將領對漢頓充滿了好感。

    “最重要的是，我們做過了調查，漢頓這個傢伙很有心機……他竟然能忍住，不在任何戰術會議中發表自己看法，他還是個年輕人嗎？

    “我們現階段，不可能讓他在軍部真正紮根，他的個人威望和對士兵的號召力，已經成爲了一種我們必須忌憚的武器。”

    黛芙妮笑道：“準確來說，他早就不是年輕人了，他可比我老了很多。”

    老公主掩口輕笑，溫聲道：“黛芙妮，你千萬不要有什麼抗拒心理，接下來你需要代表我們家族，長期陪在他身邊，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我們會給他安排幾個敏感的崗位。”

    “我知道的姨母，我也會盡我所能的散發我的魅力，”黛芙妮聳聳肩，“如果在他眼裏，我真正算個女人的話。”

    “哦，孩子，你是完美的。”

    “他對我始終有抗拒。”

    “他只是在抗拒我們家族的權勢，”老公主溫聲道，“而他最好的歸宿，就是成爲我們家族的一員，他會接受這個現實的。”

    黛芙妮輕輕嘆了口氣。

    窗外出現了一片光幕，這裏已經抵達了帝國艦團的臨時休整中心，幾艘工業艦組成了臨時太空港，爲艦船提供維修和補給。

    “到地方了。”

    黛芙妮輕聲說着。

    “我建議你去洗個澡，着重打扮一下，”老公主溫聲提醒着，“如果你對這些事不太擅長，我的孩子，我可以親自表演一下，我帶了幾個男寵。”

    “我知道這些的姨母。”

    “嗯，那就好，不要讓伊諾叔叔再操心這種小事。”

    ……

    戰爭中途發嘉獎？

    工業艦後方的將領休息室，楊洺抓着擊球棒，扭頭看着一旁的托馬斯中將。

    他納悶道：“只給我的？”

    “嗯哼，”托馬斯中將笑道，“這次兩位公主殿下來給你頒獎，稍後還會進行帝國範圍內的直播，你的軍隊旅途暫時要告一段落了，漢頓。”

    “啊，這，”楊洺嘀咕道，“這場戰爭還沒結束，我得到嘉獎……他們想把我從軍隊調走？”

    “你的象徵意義已經發揮了作用，他們應該是擔心你在軍部建立影響力。”

    托馬斯接過衛兵遞來的能量飲料，仰頭喝了兩口，忍不住抱怨：

    “你這變態的體能，打球一個小時汗都不出，真是非人類……接下來，就是我們持續對新聯邦的消耗，未來一年內應該沒有大型戰爭了。

    “你可以放心的回後方，現在我們雖然不斷在新聯邦抽血，但軍費總歸是越多越好，無畏艦的主炮一響，保養和維護費用就要瘋狂上漲。

    “漢頓你放心就好，大家對你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知道最有趣的是什麼嗎？”

    噹！

    楊洺隨手將飛來的球擊飛，隨口問：“是什麼？”

    “他們對我們這些將領做了幾個掃描，確定我們有沒有被你操控精神，這簡直，哈哈哈哈！”

    楊洺嘖了聲：“他們的想象能力還真豐富。”

    “聽說超改者中有個名爲布萊的傢伙，就喜歡用精神操控控制別人，”托馬斯中將溫聲道，“我提前接到了一些消息，你後續可能會擔任的職位之一，就是管理這些超改者。”

    楊洺動作停頓了下。

    他想到了已經很久沒聯繫過的凱瑟琳。

    雖然聯繫比較少，但律總會彙報她的行蹤，她正在跟各路地下革命軍的首腦會談。

    時刻行走在危險的邊緣。

    楊洺道：“我曾經還是超改者的一員，這多少有些諷刺了。”

    “誰知道呢，”托馬斯中將笑道，“其他先不論，你跟凱瑟琳隊長還在戀愛對嗎？”

    “是的，只是大家都比較忙，有些疏於聯絡。”

    “離她遠點，”托馬斯小聲道了句，“她似乎有些問題，軍情局正在隱祕調查，最好是，能在公開場合跟其他女人親密露面，宣告你早就結束了那段戀情。”

    楊洺怔了下，擡頭看向托馬斯。

    托馬斯中將準確將緩慢飛來的球擊飛，笑道：“快去洗個澡準備下吧，兩位公主殿下，可有你忙活的了。”

    “好的將軍，”楊洺放下球杆，伸出右手。

    托馬斯笑着抓過他的右手，兩人用力握了握，碰了碰肩膀。

    “謝謝。”

    “小問題，我知道你不會跟這種事牽扯到一起，”托馬斯低聲道，“我想你已經瞭解到了，帝國軍部只是維護帝國的外圍力量，真正的核心力量堅不可摧，三大強國加起來也無法撼動。”

    楊洺用力點頭：“我會把我的力量用在更合理的地方。”

    “加油，快去吧。”

    托馬斯笑着挑了挑眉。

    楊洺行了個軍禮。

    托馬斯擺了擺手，目送楊洺走遠。

    托馬斯看向一旁的衛兵，低聲道：“讓監察二組打起精神，不要錯過任何形式的通信信號。”

    “是。”

    ……

    嘩嘩的水聲中，楊洺在太空進行着奢侈的沖洗淋浴。

    凱瑟琳這麼快就暴露了？

    還是說，帝國只是懷疑凱瑟琳有問題？

    楊洺不斷思索着，擡頭看了眼自己的手錶，卻又忍住了跟律問詢。

    律之前提醒過，軍情局安排人對他進行信號檢測，雖然引力通信裝置大概率不會被檢測出來，但總會有一些小概率事件。

    而且，律應該已經聽到了他們的交談聲。

    ——律之前就憑藉自家老闆爲跳板，輕度入侵了帝國艦隊的內部監控系統。

    讓小律去提醒凱瑟琳吧。

    凱瑟琳之前其實跟他提過分手的事，也說明了原因，就是她隨時有可能成爲反叛軍的首領，成爲帝國的頭號通緝犯，楊洺跟她的明面關係必須斬斷。

    楊洺對此也是同意的。

    他沒有任性的資格，一切都必須按利益最大化的方式去運轉。

    帝國如今陷入了戰爭泥潭，國內矛盾依然在不斷激化，謝爾曼家族在專心攻略新聯邦，帝國無敵艦團又折損了大批常規戰力。

    這就是他們最好的時機。

    一個勢力的崛起，必然是站在另一方勢力的廢墟上。

    哪怕爲此死傷的人類會不計其數，楊洺也已經沒了後退的理由。

    黛芙妮，謝爾曼家族。

    楊洺輕輕嘖了聲。

    這個女人哪怕有些討人厭，但現在，他也必須利用起來了。

    嗡、嗡！

    塑料質感的浴室旁傳來了震動聲，楊洺扭頭看了眼，是自己的通信裝置。

    他摁了幾個按鈕，停下淋浴，暖風迅速帶走他身上的水分，光腳走到了那只貝殼狀的通信器前，點開了消息提醒。

    發信息的人倒是有些意外，竟然是超改者中心的瑞瓦主任。

    信息內容也很簡單。

    【凱瑟琳隊長的事你瞭解多少？這是代表超改者組織在問詢。】

    楊洺：……

    她竟然，真暴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