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被拔牙的毒蛇

    半個小時後。

    麻煩了。

    楊洛抱起胳膊，看着大牀上這個名爲凱瑟琳的少女，皺眉努力思考着。

    這半個小時，差點把楊洛的老腰給累斷。

    搬幾倜重傷的超改者，當然耗費不了他太多體力;但要快速處理好一系列後續，那才是真正的挑戰。

    楊洛首先做的，就是衝到就近的莊園內網絡連接點，將眼鏡插進了入網端口。

    律花費了半分鐘的時間，接管了整個莊園內部網絡和一切設施，並藉着這裏存放的主腦，在雅哈星找到了第一個支撐點，成功開闢一號落腳點。

    搞定信息的環節，楊洛迅速出擊，將那些被布萊控制的人形生物一個個打暈。

    尤其是那幾個改造人，因爲本身自愈能力不錯，楊洛也就下手狠了點，讓他們的脖子來了一場集體的機械形變。

    關於那個三號肢解者，楊洛也沒慣着，已經注射了強力麻醉劑，全身骨頭打斷，讓他慢慢自愈去了。

    雖然這個莊園的僕人是以機器人爲主，律可以輕鬆控制;

    但爲了穩妥起見，楊洛還是跑着挨個給這些僕人安裝了個小插件。

    第一次在帝星圈內搞事，當然是越小心、越周全越好。

    與楊洛預料的相差無幾。

    今晚就是布萊有意設伏凱瑟琳，用楊洛的事吸引凱瑟琳前來，並提前讓三號肢解者藏在了埋伏點。

    爲了讓今晚這裏發生的一切不留下任何痕跡，布萊動用了很多場外資源，短時間內不會有人尋找他和凱瑟琳。

    這無疑方便了楊洛。

    凱瑟琳現身是爲了保護楊洛？

    不見得。

    她更在意的，是她的尊嚴被挑釁，她對布萊設下的限制，被當做了笑話。

    布萊此刻被楊洛五花大綁，戴上了隨時可引爆的項圈，掛在了客廳中。

    現在最難處理的，就是個這個凱瑟琳。

    直接殺了讓布萊背鍋？

    不管怎麼說，這妹子其實一直是在保護他，恩將仇報這種事，確實有點挑戰楊洛的底線。

    律初步檢測之後斷定，凱瑟琳的大腦中存在了某種反精神控制裝置，這應該是爲了限制布萊所準備的。

    該裝置的簡單效果，就是檢測到凱瑟琳遭受精神控制後，引爆凱瑟琳的大腦。

    比楊洛給機械思維體們增加的一鍵爆頭系統更狠。

    楊洛對此感慨不已：“這也是個被帝國壓榨的勞苦大衆啊。”

    一輛懸浮車疾馳駛入莊園，莊園各處關卡亮起綠燈，任由懸浮車衝到泳池附近。

    車門打開，026立刻跳了出來，並跑去後座搬出了一大堆儀器，匆匆衝向楊洛所在的臥室。

    “老闆!東西都拿過來了!”

    “嗯，”楊洛應了聲，繼續對着凱瑟琳發愁。

    凱瑟琳身上的傷勢已經完成自愈，殘破的戰鬥服下面是大片雪白的肌膚。

    “哇哦，”026小聲感慨，“她皮膚真棒。”

    楊洛瞪了眼這傢伙。

    小026是跟律混的太久了嗎？怎麼也變得奇奇怪怪。

    楊洛蹲在026帶來的工具箱前，仔細翻找了一陣，很快就擡頭道：“你盯緊她，可以先把她捆起來，檢測到快醒了就提前給她扎一針麻醉劑，讓她多睡一段時間。”

    “好的老闆!”

    026有些緊張地應着。

    她跟律都看了之前的戰鬥，對於這個強大的超改者也有點畏懼。

    可老闆好不容易交代給她一個像樣的任務。

    026麻熘跑回懸浮車搬來了自己的工具箱，回來時還不忘給自己披上白大褂，在牀邊認真擺開了一排楊洛專用的‘燒融’針管。

    又半個小時後。

    莊園地下，布萊的祕密空間中。

    布萊坐在一隻銀白色的椅子上，頭上戴着頭盔，修長的身體被五花大綁，從胸口到腳趾貼滿了貼片。

    楊洛擦擦額頭熱汗，在旁邊打開開關，椅子各處亮起了綠燈。

    “成功了老闆。”

    律的袖珍投影出現在楊洛肩頭，笑嘻嘻地說着：“他的意識已經數據化，並接入了虛擬空間，我先把時間流速提升個幾百倍，好好跟他耍耍。”

    “律，你行嗎？”

    楊洛不放心地問。

    “這個，”律禁不住擡手扶額，“老闆您可以多點信心，雖然在現實世界中，我的能力被限制在了算力，但在網絡世界，這個傢伙的大腦再發達，算力也不如隨便一臺入網終端的核心處理器!”

    “小心點，別輕敵，”楊洛道，“也別搞成傻子，我還要用這個傢伙。”

    “好嘞老闆，您就瞧好吧!對付這種人渣惡棍，我可不會有半點憐憫之心。”

    律豎了個大拇指，身形咻的消失不見。

    前方座椅上的布萊身體開始快速抽搐，頭盔下的腦袋出現了豐富的表情，時而像是一條快要渴死的魚，時而在那閉着眼嘿嘿嘿地傻笑。

    之前他那風輕雲淡、天下英雄不過爾爾的氣質，現在沒能殘存半點。

    律要做的，就是衝擊布萊的意識，瓦解布萊的鬥志，方便楊洛接下來進行收服。

    楊洛背着手在這座地下‘宮殿’熘達了兩圈，開了一瓶布萊珍藏的佳釀，看了會全息投影的娛樂節目。

    他已經把這裏當做了自己的家產。

    “老闆，”律忍不住提醒了句，“您或許該過來看看，我已經打開了布萊的記憶庫。”

    “有什麼好東西嗎？”

    律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只是道了句：“帝國的很多機密。”

    楊洛興致勃勃地回到了審訊地。

    律打開了幾隻投影屏，裏面同步播放着布萊的過往。

    他誕生在培養皿，從小就生活在充斥着白大褂的實驗室內，最初身旁會有數十上百個孩子，但漸漸的，身周的人越來越少。

    孤獨是始終伴隨在布萊身上的標籤;

    各種各樣的藥物，充斥着他的生活。

    楊洛匆匆掃了幾眼，對布萊的過往有了大致的瞭解，無非就是實驗室悲劇的船新版本。

    楊洛一直不喜歡所謂的‘悲慘反派情結’，每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有各自的苦難，有什麼必要去理解敵人的經歷有多曲折嗎？

    總歸是誰的拳頭大聽誰的罷了。

    不過，布萊的記憶中所承載的信息，讓楊洛對超改者這個羣體有了完全的認知，也搞到了十分珍貴的‘帝國罪證’。

    最讓楊洛感覺驚訝的，是帝國搞這些人體實驗的初衷。

    那是布萊偶爾聽到兩名老教授在手術檯旁的對話。

    “我們做的這些真的有意義嗎？”

    “現如今，帝國在各個領域已經發展到了瓶頸，偉大的利維陛下帶給我們的榮光早已燃燒殆盡，基因與人類物種進化，已經是最後能突破的方向。”

    “想要邁入四級文明，需要的不只是基因層面的突破。”

    “這是基石，雖然聽起來與現如今人類社會的倫理觀有些違背，但想要適應高維世界，人類必須從基礎物種向前邁出一大步，最簡單的就是機械飛昇。”

    “是的，這跟現有的倫理觀相違背，這或許是我感覺不適的原因。”

    “不必去抱怨，邁入四級文明爲‘1’，其他都是‘0'9我們是在做讓這個族羣邁向更高文明的工作。”

    帝國搞了這麼多人體開發實驗，爲的是適應四級文明的生活方式？

    楊洛表情有點古怪。

    他繼續在布萊的記憶中尋找自己感興趣的信息。

    誕生布萊的實驗叫做‘面鏡者實驗’，帝國會同時開展幾十個人體開發項目，如基格羅夫這般的隱祕生物實驗室遍佈帝國疆域。

    布萊是那一期實驗唯一的成果，獲得了強大精神力量的他，成爲了香餑餑。

    一個又一個實驗圍繞布萊展開。

    布萊也曾自嘲，他身體的造血機制拼命工作，也只能勉強滿足實驗所需的抽血用量。

    布萊真實年紀是四十六歲，但身體一直保持在二十多歲的狀態。

    布萊沒有生殖系統，他的排泄系統與女性類似，但他並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而是真正的無性人。

    有科學家試圖給布萊移植一套生殖系統，以圖讓布萊的基因通過自然方式延續，但因爲種種原因沒能實行，且布萊的細胞經過了數十次克隆實驗，克隆體夭折率達到了百分之九十，其餘克隆體並沒有獲得強大的精神力量。

    值得一提的是，布萊親手殺死了生長到了十歲的克隆體，將他們的屍體鋪在實驗室所在莊園的水池中。

    這與楊洛在精神烙印中所見的畫面基本吻合。

    楊洛看着看着，莫名感覺有些噁心。

    擺脫了實驗室研究之後的布萊，靠着出色的情商，以及無孔不入的精神控制，成了一名出色的超改者戰士。

    大概十幾年前，他開始搞自己的收藏品。

    布萊的收藏品數量十分恐怖，總數在三萬多人。

    也就是說，布萊親手摧毀了三萬多個無辜者的精神，讓他們成爲了植物人，然後每天玩換裝遊戲。

    帝國的監管部門自然不是吃素的，他們此前一直嚴密監視布萊，偶爾對布萊施加懲罰。

    但布萊的價值，讓帝國高層對布萊報以了最大的寬容。

    楊洛在布萊記憶中尋找到了相關記錄，那是布萊在毒刺艦的加持下，對抗整個艦團，被放大了數十倍的精神力量，在極短的時間內造成了艦團內部生物體的精神混亂休克，讓艦團指揮系統直接癱瘓。

    當然，布萊的精神力量對機械體無效。

    一年前，監管部門調整了對策，漸漸放棄了對布萊的監管，並將布萊分配到了現在的超改者小隊，讓戴着金色面具的凱瑟琳成爲布萊的上司。

    凱瑟琳對布萊形成了全方位的壓制。

    在布萊的記憶中，楊洛能直觀瞭解到。

    凱瑟琳堪比布萊的老母親!

    她與布萊成爲朋友，不斷引導布萊走出過去的陰影，試圖拔掉布萊的毒刺和獠牙讓他成爲對帝國忠心的戰士。

    當然，最後的結果就是布萊徹底不耐煩，啓用了他的一名傀儡三號肢解者，差點把凱瑟琳也收編爲超改傀儡。

    “嘖，這不就是個標準的惡棍嗎？”

    楊洛搖了搖頭，將布萊的記憶數據划走。

    律的投影出現在楊洛肩頭，小聲問：“老闆，布萊現在的心理防線已經被我攻破了，您要開始收服他嗎？根據我的計算，您現在有百分之七十一的可能性，讓布萊對您完全效忠。”

    “你怎麼做到的？”楊洛納悶道。

    律有些心虛地解釋着：“因爲是第一次對付這種精神力量強大的改造生命體，所以我的手段也稍微激烈了些。”

    楊洛面前再次出現了一個影像。

    這是布萊正在經歷的。

    影像最初是百倍快放的狀態，隨着律的手指前點，影像恢復正常。

    這是一個銀灰色的房間，少年模樣的布萊蜷縮在房間角落，面前則是幾條兇惡的機械犬，時不時會有一隻機械犬衝上來，拖拽着布萊在房間中轉一圈。

    房間外還有數不清的機械犬。

    “這是布萊的童年陰影，”律小聲嘀咕着。

    隨後畫面恢復快放，房間開始縮小，旁邊出現了類似的房間。

    一個個相似卻有着不同內容的房間組成了立方體陣列，密密麻麻、無法計數。

    楊洛不禁身形後仰。

    漂亮，律重新定義什麼叫‘稍微激烈’

    “需要我怎麼做？”楊洛問，“直接釋放精神力跟他正面硬剛？”

    “這是必不可少的環節，”律一本正經地說着，“誰輸了誰當奴隸，這應該就是精神改造者最根本的鬥爭規則，不過老闆放心，您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楊洛納悶道：“那爲什麼只有百分之七十一的收服成功率？”

    律：“還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是他直接崩潰，或者自我保護性失憶，那樣都會讓他失去價值。沒有價值，就沒存在的必要，這是您的原則。還有一點可能性，就是他在跟您對抗中完成躍升，不過爲了應對這個可能性，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椅子旁伸出了兩隻機械臂，兩把開礦用的激光鑽頭對準了布萊。

    律得意地道了句：“他要是能嬴，我就從物理層面破壞他的大腦。”

    楊洛：……

    一旁機械臂遞來了接入虛擬世界的頭盔。

    楊洛淡定的一笑，將頭盔戴在了頭上，背起雙手、閉上雙眼。

    什麼叫高人風範？

    無所畏懼、信心百倍，這就是高人風範。

    “要是真有這種情況，記得出手快一點，”楊洛不放心地提醒了句。

    律在旁用力點頭，對楊洛豎了個大拇指。

    整個過程其實挺順利的。

    楊洛宛若在面對一條已經筋疲力盡的毒蛇，所要做的就是正面擊退毒蛇最後的掙扎，隨後將毒蛇踩在腳底，拔掉它的毒牙，在它的大腦中打入了自己的精神烙印。

    這其實有很大的風險，精神烙印並不如一鍵爆頭靠譜。

    但楊洛現在必須承擔這個風險。

    控制了布萊，他就能在帝星圈撕開一條口子，這就是楊洛來赴約前所窺見的捷徑。

    三個銀河日後。

    莊園內彷彿徹底恢復了平靜，戰鬥的痕跡被一掃而空。

    楊洛站在泳池邊，靜靜注視着臥室牀上還在熟睡的美麗女孩。

    換上了一身灰色長袍的布萊，此刻正站在牀邊，他扭頭看向楊洛，目中帶着問詢，楊洛略微點頭，布萊則低頭慢慢跪了下去，用一縷精神力量扎在了凱瑟琳的眼皮上。

    楊洛現在唯一的挑戰，就是如何取信凱瑟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