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兇殺案與楊麻了

    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倒在血泊中。

    楊洛看到這具屍體時，腦海中閃過幾個信息點。

    死者是薩卡家族的一名男爵，也是今晚比較耀眼的社交明星之一。

    早些時候，戈多伊·薩卡子爵帶楊洛向前問候過此人，對方用敷衍式的笑容作爲了對這張新面孔的迴應。

    這沒什麼。

    在場的貴族，無論是薩卡姓氏還是其他姓氏，都瞧不上有些平庸的戈多伊，而楊洛在戈多伊的安排下，穿着戈多伊最貴的禮服，看起來就不像是有錢有勢的樣子。

    楊洛並未在意這些細節。

    他跟着人羣涌向二樓看熱鬧時，仔細看了幾眼這個名爲摩林頓·薩卡的死者。

    第一眼看上去，死者身上有兩處創傷。

    一處創傷是在胸口，被利器刺穿了胸口的位置，目測有五到六釐米寬度，刺入較深，是地上血跡的來源。

    一處創傷是在右眼眼皮上方，是楊洛很熟悉的光彈貫穿傷，傷口內側整齊且伴有燒灼傷。

    楊洛不是什麼刑偵專家，他只能瞎捉摸。

    他估摸着，之所以出現兩個傷口，大概率是兇手先重創了死者，兇手又考慮到薩卡星那勉強還行的醫療水平，覺得這種傷勢有很大可能救回來，所以拿出鐳射手槍，給死者腦袋開了涸洞。

    對人類而言，大腦死亡也就代表着徹底死亡。

    薩卡星地處謝爾曼帝國境內，常年沒有經歷過戰爭，也沒發生過動亂;

    雖然因爲經濟下行，社會秩序略微混亂，這裏經常發生犯罪事件，但這些貴族老爺們，平日裏大多都沒機會直面殺人場景。

    不少年輕人看了幾眼兇殺現場，就去角落不斷乾嘔。

    有兩位心理承受能力較弱的貴婦人，嬌弱地倒在了身旁年輕小夥的臂彎。

    但大部分人並未慌亂。

    在場三十二名薩卡姓氏的貴族、十一名非薩卡姓氏的貴族，以及二十多名普通賓客、十三位侍應生，都保持着基本的鎮定。

    三位上了年紀的薩卡家族老人站了出來。

    他們開始穩定秩序，要求年輕人立刻通知貴族法庭與本地警方。

    一位老人頗有威嚴地說着：“在警察到來之前，所有人不能離開這!”

    又有老人喊道：

    “誰做的，自己站出來承認!無論是有什麼私人仇怨，又或者是出於任何原因，這件事都會讓我們薩卡姓氏蒙羞!我希望你們能有點擔當，敢殺人難道還不敢承認嗎？”

    有位貴族夫人嘆息道：“可能是摩林頓平日裏太張揚了他這些年確實積累了很多財富，也常常說貴族身份沒什麼用，還是要靠自己的本事才能衣食無憂這種話，今天他能回來參加聚會，本來是很開心的一件事，但是。”

    “好了，保護現場!都去一樓!留幾個保安在這裏守着!”

    一名老人大聲喊着。

    衆人一同涌回酒店的一樓大廳。

    戈多伊·薩卡子爵沒見過這種場面，雙腳有些發軟，楊洛主動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神色如常地跟着人羣一起走動。

    “你不害怕嗎？我親愛的侄子，這是一件殘忍的兇殺案，”戈多伊小聲問。

    楊洛緩聲道：“這跟我們沒關係，叔叔跟這位男爵很熟悉嗎。”

    “他跟我差不多年紀，我們上學時差了兩個年級，他以前還幫我出過頭，對抗其他班級的無禮貴族，他是個好人大概是這樣，後面我們也沒聯繫過。”

    很明顯，戈多伊·薩卡子爵說‘他是個好人’時，多少有些信心不足。

    楊洛並沒有多問。

    他對一個帝國男爵的生與死並不感興趣。

    死者這種男爵，在帝國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只要交稅足夠高，且願意捐款，也能通過一些渠道搞到同等級的無福利稱號。

    然而，楊並不能置身事外，貴族法庭很可能會控制所有人，並逐一進行排查。

    他跟身旁這位子爵的祕密，可不能輕易曝光。

    很快，戈多伊·薩卡子爵被喊去開了個小會。

    參會的有那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年薩卡’，外加四位成熟穩重的‘中年薩卡’;

    落魄的戈多伊能被喊過去，也側面證明了他這個子爵在薩卡家族中的名義地位。

    大概十多分鍾後，戈多伊回到了楊洛身邊。

    這個中年男人面露愁容，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緩聲道：

    “他們問你是誰，我如實說了。”

    潛臺詞：因爲出現了突發事件，他們關心來這裏的新面孔身份，我承認了你是我的私生子，但請求他們保密。

    戈多伊拍了拍楊洛肩膀，繼續道：“不用擔心，你今天全程都在我身邊，也一直都在大家的視線中，不會有人爲難你，但稍後應該會請你做一個調查。”

    楊洛皺眉問：“警方不管這事嗎？”

    “警方已經封鎖了這個酒店，稍後會派專員來協助我們，”戈多伊道，“他們聽說死了個貴族男爵，還是兇殺案，便將權責之內的事推諉給了貴族法庭，貴族法庭最近的船隻將會在一個多小時後抵達。”

    楊洛嘖了聲：“這些警察踢皮球的本事真不錯。”

    “也能理解，不過我懷疑，是我們不想讓警方入內，所以對警方施壓，而不是警方主動放棄調查。”

    戈多伊嘆道：

    你眼前的這些人，差不多就是掌握這顆星球真正話語權的人，除了我混的不太如意，他們大多都掌握着龐大的人脈和財富。

    “其他混得不行的傢伙，也不會來這裏自取其辱。”

    楊洛點頭笑道：“這種生活狀況並不是叔叔你能決定的，你在承受父輩給與的壓力。”

    “你竟然還會安慰人，我們沒辦法做出選擇，但我們可以努力去改變。”

    兩人相視而笑，楊洛隨手拿起一杯類似西瓜汁的東西喝了口，戈多伊·薩卡子爵凝視着那只玻璃杯，隨後扭頭捂嘴乾嘔。

    楊：

    嘖，好弱。

    就在這時，一名衣着講究、劍眉星目的年輕男人，快步趕到了楊洛身邊。

    “你好，輝，可以跟我來一趟嗎？三位受人尊敬的長輩，想要問詢你。”

    戈多伊·薩卡子爵對楊洛投來了鼓勵的眼神：“去吧，不會有任何問題。”

    楊洛演技還算不錯，微微抿嘴、輕輕皺眉，略微輕吟幾聲，擡手用中指推了推眼鏡，這才點頭應了下來。

    “請跟我來。”

    年輕男人低頭匆匆離開，楊洛跟在他身後，被帶去了剛纔戈多伊開會的一樓小房間。

    房間中，三位薩卡家族的老人坐在正中的沙發上。

    角落裏有幾名中年男人，正在小聲議論着死者財產繼承權的問題。

    死者的爵位並不能世襲。

    楊洛揹負雙手，淡定地站到了三位老人面前，繼續演繹着‘忐忑’與‘緊張’

    你好，年輕人，“居中的老人嘆息着，”“，很抱歉，你第一次參加我們家族的聚會，就讓你遇到了這種惡性事件，施暴者必然會遭受懲處。”

    楊洛輕輕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輝，”楊洛迴應着。

    “好的小輝，”左側的老人緩聲道，“我先問你幾個問題，你跟戈多伊是什麼關係？”

    “我是他的遠方親戚，準確來說，黛麗夫人是我的姑母。”

    三位老人各自輕笑，角落中那幾個中年男人也看了過來。

    右側的老人問：“今晚你一直在戈多伊身邊是嗎？”

    “是的，所有人幾乎都能證明，”楊洛點點頭。

    “你怎麼看這次的殺人案？”

    楊洛道：“我不太清楚，而且不太瞭解情況，但這件事應該會帶來一些負面影響，尤其是，當找到兇手後，如果對方是薩卡家族內部的成員，甚至也是一位貴族，那恐怕將會引起輿論關注。”

    三位老人頓時惆悵了起來。

    老人們感慨道：

    “你能考慮到這些，讓我感覺很意外。是的，對於貴族而言，名譽是最重要的財富，我們的家族已經日薄西山，經不起名譽受損了。”

    “兇手最好是家族之外的人，但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唉，摩林頓平日裏囂張跋扈，確實得罪了不少人，但也不至於有這種程度的深仇大恨。”

    “他瞧不起本家族，所以遭受了家族內部狂熱分子的擊殺？”

    “你覺得，我們的兒孫輩裏，還有什麼狂熱分子嗎？”

    “那個。”

    楊洛忍不住打斷這三個眼看就要聊起來的老人：

    “我覺得，事情可能沒這麼複雜，也有可能是出於一時衝動的激情殺人，比如兇手與死者出現了爭執，兇手一時激動用兇器刺入了這位男爵大人的胸口，又怕他後續報復，所以乾脆掏出手槍穿透了男爵的大腦。”

    “當務之急，其實是限制酒店內每個人的行動，不給兇手處理痕跡的機會。”

    “另外查看一下監控吧，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居中的老人眼前一亮：“你懂如何找兇手嗎？小輝？”

    我怎麼會懂這個，“楊洛含蓄地笑着，”“，我只是喜歡看一些偵探劇和小說。”

    老人道：“你剛纔的話很有道理。很神奇，跟你聊天的時候，我心底的那份不安和緊張都消退了大半，彷彿你能給我很大的安慰。”

    “來這邊坐着，就坐在我們後面的位置戈多伊雖然資質平庸、沒什麼志向，但他其實是這個家族真正的嫡系傳承，剛好你來代表他過問這件事。”

    “剛纔我們明明讓他留下，他卻說自己做不了這些，非要回去陪你，還說你太年輕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

    “你可比他鎮定多了。”

    “那我們就讓你在這，讓他在外面哭鼻子去吧!哈哈哈!哦，對，摩林頓侄子剛掛了，我可不能這麼笑，讓人以爲我跟他有什麼仇怨，那就不太妥當了。”

    楊洛沉吟道：“我或許該去安慰下戈多伊叔叔，他受到了驚嚇。”

    老人道：“喔，不用，現在由你來代表他，搬張椅子過來!你們幾個!”

    一名中年大叔立刻就要去搬椅子，楊洛搶先一步，嘴裏連連說着他自己來就好，對角落中尷尬的笑了笑。

    這幾名中年大叔對他投來了善意的微笑。

    楊洛心底一陣嘀咕。

    戈多伊不是有這麼多資源嗎？爲什麼還會混的那麼慘？

    不對。

    楊洛很快就明白了點什麼。

    這不是關照，而是試探。

    戈多伊是這個家族的嫡系，貴族所看重的就是所謂的嫡傳體系，如果戈多伊再次崛起，損傷的就是眼前這些貴族的利益。

    對方既然已經知道他是戈多伊的‘私生子‘讓他留在這裏，大概率就是爲了觀/察。

    如果他像戈多伊那樣平庸，這些同姓氏的貴族才能真正放心。

    楊對此只是淡定的一笑。

    小貴族之間這種勾心鬥角罷了。

    不過，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楊洛總算見證了什麼叫蠢貨。

    眼前這些傢伙，根本就是一羣掌握着貴族禮儀、只會勾心鬥角的蠢貨!

    挨個問詢的過程簡單又潦草。

    一些被懷疑有殺人動機的貴族，被喊到了三位老人面前，被問詢了相似的問題。

    楊洛本以爲，這三個老頭是在認真破案，但一番問詢下來，他赫然發現他們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個問題。

    你怎麼看待摩林頓？

    你跟摩林頓有過衝突嗎？

    你今晚有沒有去過二樓？

    除此之外，別無花樣。

    不只是這樣，沙發後坐着的人越來越多，幾乎每個被問詢的年輕人，都會被三個老頭喊過來入座，然後一起聽下一位賓客的講述。

    半個小時的時間，就這麼被浪費掉了。

    貴族法庭的船還有半個小時就能抵達薩卡星，警察派來的專員磨磨蹭蹭不肯入內，顯然不想招惹這些麻煩。

    楊洛在旁聽得確實有點無聊。

    這些貴族老爺是安逸太久，導致大腦皮層褶皺變淺了嗎？

    既然想在貴族法庭抵達之前找到兇手，那就去實際調查啊，一羣人證據都不去找、動機不去推敲、殺人手法不去判定，甚至連個死亡時間都不去判斷，就在那硬凹造型、試圖表達自身的機智與睿智。

    看監控!

    看監控!

    今天就算是他媽的柯南來了，也要先看監控啊!這個酒店各處安放的監控錄像是擺設嗎？

    不過，楊洛始終剋制着，他混在沙發後的人羣中靜靜等待着事情進展;這期間，戈多伊不放心地過來看了他兩次，最後索性也就留在了角落。

    等他們問詢完最後一個賓客，這個會議室已經擠滿了人。

    “嗯咳，”居中的老人道，“這件事大家怎麼看？”

    一位中年大叔抱起胳膊：“我覺得，這件事肯定會對我們家族產生不利之影響，我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楊洛：具體呢？

    一位頭髮花邊的老奶奶緩聲道：“現在我們不能增加更多的不確定性，必須在處理最優先事務的基礎上，優化我們的行動方案。”

    楊：行動方案的具體內容？

    剛纔去喊楊洛過來的那個年輕人，此刻嘆了口氣：“是的，我們必須團結一致，在這件事上表現出我們薩卡家族的凝聚力，現在我們需要齊心合力找到兇手是誰，如果他是薩卡家族的成員，我們在法律之外還有家規，如果他不是薩卡家族的成員，我們必然不能善罷甘休。”

    “我建議，這件事有可能會成爲比較漫長的拉鋸戰，我們要先成立一個兇殺案應對委員會。”

    “我提議由家族中德高望重的人來擔任這個委員會的負責人。”

    “是的，我們還要各自捐款來提供經費，這是爲了我們所有人的名譽，這關係到我們切身利益。”

    “這個委員會的成立必須注重處理問題的效率，我們要緊抓實幹、切實爲家族作出貢獻，抓住主要的矛盾點，能合理分析輿論的負面影響，這對我們的個人能力都是一次巨大的挑戰。”

    “這是一次偉大的挑戰。”

    “我提議，先進行一次鼓勵儀式，大家先碰一杯怎麼樣？爲了兇殺案應對委員會的成立，爲了薩卡家族的榮耀，爲了讓我們的家族再次復興!”

    “好!”

    叮、叮叮叮。

    一羣貴族互相碰杯，會議室內的氣氛再次火熱。

    楊：

    他*的!

    把這些貴族一個個吊死算了!

    戈多伊看楊洛表情有點難看，笑呵呵地湊到他身邊，嘀咕道：“習慣就好。”

    “需要我幫忙嗎？”楊洛問。

    戈多伊明顯猶豫了下。

    他與楊洛相處了一週，知道這個‘私生子’的能力十分出色，但他跟楊洛的交易他們兩個最好還是低調一點。

    但戈多伊很快就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貴族法庭可能會把我們所有人都拉過去調查，“戈多伊用最微弱的聲音道，”可能會做信息比對.生物信息比對。

    楊洛點點頭，已經明白了該怎麼做。

    也就是說，他現在必須想辦法，在貴族法庭干涉這裏之前，把這件案子移交給警方，並迅速找到兇手，避免無辜的自己與戈多伊被牽扯進去，那將會造成不可估量的潛在危害。一尤其是，楊洛本身就不能接觸太多檢查，更別說是驗證生物信息。

    腦海中迅速劃過幾個想法，楊洛敲了敲眼鏡，在律發回消息後，心底有了決斷。他立刻翹起了二郎腿，雙手交疊擺放在膝蓋上，隨手拿過了戈多伊手中的汽水瓶，用力扔到了地上。

    叮、叮叮!

    瓶子發出清脆聲響，一羣人下意識看了過來。

    楊洛身形靠後，氣質出現了少許變化，目光也多了幾分銳利。

    “各位，精心編制的謊言無法遮掩自身膨脹的慾望，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

    一羣貴族面露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