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今日之仇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每天三問吃什麼字數:4575更新時間:24/06/27 09:16:03
    史書太廣,足以讓古往今來的聖賢都不過寥寥幾筆。

    史書太短,裝不下一個人波瀾壯闊的一生。

    啓志帝駕崩的消息,終究傳了出去。

    夏朝的第三位皇帝,在位時間長達七十三年之久的啓志帝,就此永別了他深深紮根,且爲之奉獻一生的國度。

    他在位之際,勵精圖治,銳意改革,法家在他的手中徹底成長爲參天大樹,讓法理二字,深入到了夏朝百姓每個人的心中。

    如果說承平帝承接住了夏朝的強盛與繁華,那啓志帝便是將繁華又推上一層樓的人。

    他的存在,讓夏朝的強盛有了更多的保證,更穩妥的方式運轉下去。

    天下很大,啓志帝從未出過國門。

    天下很小,足以讓四方國度,爭相俯首,萬國來朝!

    夏朝的名諱在他繼位的這些年裏,遠遠的傳播出去,即使是相隔萬裏之遙的遊子,仍可因自己是夏朝人而深感自豪。

    他的一生,在最後的歲月中,發生過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

    遺憾的是,他已經沒有了那個時間去處理完全。

    但這絕不能怪他。

    從帝王的角度說來,他已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極限。

    甚至不惜自辱,以此希冀喚起子民對於夏朝的情感。

    這已是他所能做到,最簡單也最困難的一件事。

    這位繼位七十三年年之久的夏皇啊,當他駕崩的消息自夏朝傳出,千家萬戶的百姓家中,都傳出了嚎啕大哭的聲音。

    懵懂的幼兒不明所以,反倒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哭的撕心裂肺,猶如天崩。

    夏朝皇都寬廣的街道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羣又一羣披麻戴孝的百姓,他們簇擁在街道上,目光看着夏朝皇宮所在的方向,哭喊聲猶如浪潮翻涌。

    在位七十三年七十三年。

    說來不過寥寥幾字而已,可在這個時代,能夠活的了這麼久的人,又能有多少個呢?

    人生七十古來稀!

    便是強盛如同夏朝,子民如今的平均壽命,大抵也只是在五十餘歲。

    也就是說,如今絕大多數的夏朝人,在他們剛剛出生之時,便已是啓志帝在位。

    甚至這其中還要包含他們的父母、長輩——而他們的父母長輩可能同樣如此!

    毫不誇張的說,啓志帝最少徹底貫穿了一代夏朝人的一生,乃至更久!

    在這個時代,在這個皇權尚且顯得無比尊崇的時代之中,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力,是無與倫比的。

    很多人發自內心的認爲,這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夏皇就是啓志帝,啓志帝就是夏皇。

    日復一日,如同太陽落下了還會升起那樣,是畢生的真理。

    然而在有生之年,這一則足以讓許多人感受到信念崩塌般的事情,終究發生了,並不因人的意志而轉移。

    顧家小院中,門扉洞開着。

    鄭非目光怔怔的看着外面街道上一個個如喪考妣的人流,灰色的眼瞳中,帶着些許思索。

    “有朝一日,我死之時,會有這麼多人來爲我哀悼麼?”

    鄭非忽然忍不住想。

    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間,死有何懼之呢?

    他從來不是怕死的人。

    只是就算死,也應當死的有價值。

    如墨子之怒,如夏皇駕崩那樣,讓千千萬萬人爲他感到悲傷。

    如此,方纔不枉白來世上一遭。

    可惜的是,那般的人傑,終歸是少數。

    絕大多數人,壽終正寢之時,能有親人子女留下幾滴悲傷的淚水便已殊爲不易。

    若能讓左鄰右舍痛哭失聲,便算是一方豪傑,名留鄉里。

    而能夠讓天下同悲者,有幾個呢?

    他不由得回想起那日啓志帝對他說過的話。

    他.真的能夠成爲夏朝的守護者麼?

    如同墨子,如同荀子,如同商子那樣。

    還是以一種全然不同的方式,烙印在夏朝?

    無論如何,他都會爲此而努力。

    沒有爲什麼,只因這裏是生他、養他的國度,只因在這裏,他、他的祖輩得以生息。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痛哭失聲者不知幾何。

    偶爾還會悲傷過度的老者,直接痛哭到昏厥過去。

    墨鋒站在人羣之中,傾聽着四方傳來的各種聲音,恍如一塊礁石。

    仔細算算,來到夏朝也有好幾年了。

    他並未如韋傳名希望的那樣,直接找夏朝皇庭投奔。

    而是獨自一人行走在夏朝,用雙目,用心靈去注視着這個墨家的起源之地。

    強大、繁華、自信。

    天地劇變之下,外面的世道已是國將不國,家已無家,夏朝卻是安然世外,遺世獨立,彷彿存在於另一片時空之中。

    當初災難所留下的痕跡已經被一個個夏朝子民用雙手抹去,新的住宅與道路被重新修建而起,一切煥然一新,唯有繁盛一如往昔。

    真真無愧天朝上國之名。

    行走在這裏,便能夠分外明白,夏朝爲何會聲名在外。

    這樣的一個國度,誰人會不羨慕呢!

    他還在夏朝皇都之中,見到了墨子的雕像。

    果真是短褐布藝,沉堅似鐵。

    無聲的巨人在沉默中,注視着眼前的國度。

    他爲其送上了一把在郊外採來的野花,而那樣的野花,在其底座之下,還有很多很多。

    那個時候,墨鋒忽然就明白過來。

    爲何夏朝分明是墨家的發源地,墨家卻最先於此處衰敗,反而開始在四方開枝散葉。

    不是夏朝做的不夠好,而是夏朝已經做的很好,好到墨者繼續留在此地,也成爲了錦上添花之物。

    這無疑與墨家的理念並不相符。

    真正讓墨鋒感到震撼的是,早在近百年前,第二位墨家鉅子禽釐勝便已明白了這件事。

    悍然在墨家名望最高時,選擇帶離大部分墨者而去。

    當時看來,似是因爲墨家鉅子畏懼儒家咄咄逼人之態勢的避讓。

    而今再看,墨鋒忽然明白,這就是墨家的心胸,那位鉅子的心胸。

    這裏墨家來過,墨家奮鬥過,此世因墨家而強盛。

    此後的事情,就交給後人吧。

    在遠方,還有更多需要墨家的地方,在黑暗中苦苦等待着一束光的出現。

    除此之外,在這裏,他也重新填補了自身此前所不知曉的空白。

    比如儒家,比如法家。

    在大祈之時,每日繁忙,除了墨家的理念之外,他甚少有所接觸。

    來了這裏,反倒是重新學習了一番,知曉了更深層次的,屬於儒家與法家的光輝。

    雖與墨家不同,也有令墨鋒感到不滿之地,但可取之處,亦是有的。

    就在他將夏朝大致轉悠了一圈,準備投奔夏朝的時候,便聽聞了啓志帝的罪己詔。

    夏朝才俊甚多,已經多到了夏朝養不起的地步,讓一代帝王扼腕嘆息。

    在夏皇看來,這似乎是一件非常值得悲哀,甚至說得上罪孽的一件事。

    已經到了需要頒佈詔令,平息衆怒的程度。

    可在墨鋒看來,這未免有些“自傲”。

    別的國度莫不是嫌賢才不夠,頒佈招賢令都來不及!

    唯獨夏朝,竟是因爲賢才太多,而感到無可奈何。

    說出去,不知羨煞多少旁人。

    於是他輾轉來到了夏朝的皇都,卻是未曾料到,剛剛真正來到這裏,最先得知的消息,竟是夏皇駕崩。

    他被人羣裹挾着,沉默而無聲的靠近夏朝皇宮。

    那裏有漫山遍野的百姓,披麻戴孝,跪倒一片。

    成千上萬人的悲傷顯而易見,如此鮮明。

    甚至讓墨鋒忍不住想,當初墨子的死訊傳至彼時尚且還是大月的夏朝時,那個時候的民衆,是否也是如此悲傷呢?

    一定是的吧。

    畢竟就算是聖王王莽,都未曾在皇都門前設立雕像,供四方走入夏朝核心之地的人瞻仰、膜拜。

    唯有墨子有此殊榮。

    不是因爲墨子特殊,而是在黑暗的時光中,率先振臂一呼,喚醒天下者,值得這樣的待遇。

    時移世易,如今的夏朝傲立凡塵頂峯,卻也不該忘記奠基之人。

    今人雖非是舊人,亦可從今時今日之景,窺見一絲往昔風貌。

    “吾死之時,可否如墨子?”

    墨鋒忽而想到。

    墨子曾說過一句話,始終在墨者間流傳。

    ‘雖天下無人,子墨子之言猶在。’

    如此,足以說明墨家道路的堅定與不朽。

    那有朝一日,他身死之時,可否亦如同墨子那樣,認爲自身的道義足以萬古不變,世俗不可改呢?

    在這個全新的時代,與以往已經有所不用的時代之中。

    墨家的重任,是否也會有所不同?

    “這裏就是那個夏朝?”

    一羣修士衣袍湛藍,目光銳利,爲首者率先發問道。

    “是的,師兄。這夏朝自言與萬法盟有合作,推拒了其他所有勢力。

    若僅僅只是如此也就罷了,一個國度的靈珍而已,賣給萬法盟一個面子也算不得什麼。

    可前些日子,我機緣巧合間發現一處下品靈脈,正欲佈置陣法,呼喚師兄弟們來此,突然就有自稱是‘魚龍衛’的修士蹦噠出來,說這裏是屬於他們的。”

    說話的修士啐了一口吐沫,不岔道:“我仔細打探了一番,方纔知曉,那所謂的魚龍衛,就是夏朝自家養的尋常修士而已,根本沒有什麼靠山。

    但這夏朝倒是分外蠻橫,下品靈脈,有緣者居之。可這夏朝境內發現的靈脈,竟是盡皆被魚龍衛所佔據,連一處都不肯放手。”

    話到此處,他的聲音徒然間狠辣起來,罵道:“這小小的夏朝,在凡俗作威作福久了,還以爲仙道也如凡俗那般,可任由他胡來!”

    “哦?竟有此事?”

    爲首那人眉頭一挑,三分驚詫,更多的卻是竊喜。

    好好好,一個不知好歹的凡俗王朝。

    尋常靈株,大家賣給萬法盟一個面子,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排個座次,差不多也就得了。

    可靈脈卻是與靈珍不同。

    靈珍用了也就用了,除非細心培育藥田,付出時間和人力、資源的多重成本,否則極難再生。

    靈脈卻是不同,那是天地的饋贈,猶如下蛋的金雞。

    只要靈脈沒有被大肆破壞,完全可以做到源源不斷的循環再生。

    說是仙道宗門的根本也不爲過!

    兩者的意味不可同日而語,佔據靈脈,便相當於撿了天地的漏,是最大的機緣之一。

    如此,誰肯拱手讓人?

    如今天地之變還在繼續,下品靈脈紛紛現世,正是修仙界各地的小宗門在源天界重啓仙宗的好時機。

    多佔據幾處靈脈,只要守得住,便相當於多了幾分機緣和底蘊。

    爲此不惜性命都算不得什麼。

    一個小小的凡俗王朝,竟然還想要佔據境內所有天地孕育而生的靈脈?

    那當真是腦子有坑,癡人說夢!

    心念電轉之間,爲首的那人心中已有決斷。

    這麼一大個肥羊,他們不宰,豈不是便宜了別人?

    “這夏朝不知好歹,諸位師弟,是時候教一教他們,修仙界的規矩了!”

    爲首的那位修士,臉上浮現出邪魅娟狂的笑容,看着身邊數十位實力在練氣逼近築基的師弟們。

    彷彿看到了夏朝在他們的威嚴之下,瑟瑟發抖的模樣。

    小小凡俗王朝,你有幾個修士?

    十日之後。

    “跑!快點跑!”

    衣袍湛藍中,染着鮮紅的血色,多了些許妖異的光澤。

    靈光綻放,猶如爆竹般的聲響接連不斷的在四方響起。

    鮮血、哀嚎,生命的流逝只在轉瞬之間。

    “大師兄!”

    熟悉的面孔一個個的倒了下去,被稱作大師兄的那名修士目眥欲裂,卻是被兩位築基修士夾擊,左支右絀,根本抽不出多餘的精力去幫助分毫。

    他萬萬沒有想到,一處下品靈脈所在之地,竟然藏着兩位築基!

    說好的不過是一個凡俗王朝呢?

    這些修士是從哪裏來的?

    該死的,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強闖修行之地,襲殺駐地之人,這仇結大了,根本沒有緩和的餘地可言。

    圍着他的兩位築基修士,眼中分明帶着凜然的殺機。

    再待下去,必死無疑。

    眼中閃過一抹痛惜之色,他的手中一道靈符驟然拍打在自己的身上。

    頓時身影恍如流光般急速遠遁,速度快若閃電。

    一道滿是憤恨的聲音,於天地間迴盪。

    “今日之仇,來日百倍奉還!”

    剛出院,就給人做伴郎。

    忙麻了。

    人在外地,更新的有點晚了,實在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