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倒打一耙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每天三問吃什麼字數:2255更新時間:24/06/27 09:16:03
    宗明帝大赦天下,完全出乎了顧擔的意料。

    宴飲之時,許志安一直在吹噓這次齋醮的排場,所到人物的不凡,包括宗明帝自封爲‘靈霄上清統雷元陽妙一飛玄真君’時百官百僚臉上的精彩表情。

    可唯獨沒有說宗明帝順便大赦了天下。

    大赦天下,以施恩爲名,赦免犯人。

    通常是在新皇登基、更改年號、立皇后、立太子,亦或是有重大喜事等情況下爲了彰顯自身恩德而頒佈的赦令。

    可宗明帝已執政二十二載,太子也早就立好,皇后亦然,年號已有二十餘年沒動——上一次大赦天下還是在八年前,二皇子在養心殿中怒犯龍鱗,被發配邊疆,隨即立下大皇子爲太子時爲了彰顯自身恩德才頒佈的赦令。

    距今已有八年!

    大赦之下,除謀反、欺君,以及皇上親自審理的欽犯之外,其餘犯人有罪歸無,自是不用再受牢獄之災。

    對犯人來說,這是天大的喜訊,是要歌功頌德的。

    可對顧擔而言,這就是貨真價實的噩耗了。

    犯人都特麼沒了,他去哪裏找大堆老老實實呆在那裏不走動的病號?

    ‘狗皇帝,你赦的是天下,我損失的可是壽元啊!’

    人類的悲歡並不想通,相比於丁季等人的喜笑顏開感恩戴德,顧擔只覺得他們吵鬧。

    雖然心裏難受的很,可基本的情商顧擔還是有的,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開口道:“爾等既然被赦免了罪行,出去後便要重新做人,切莫再作奸犯科。若下次於牢獄中再次想見,我可不會客氣。”

    “顧大人放心,我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有人拍着胸脯,接連保證。

    又過了片刻,方纔有人問道:“顧大人,我們的病......”

    此言一出,場中霎時一靜。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目光望向顧擔。

    眼中所蘊含的情緒,名爲期待、名爲希翼。

    無聲而又宏大的力量匯聚在了一起,顧擔迎着他們的目光,原本頗爲煩惱的心緒也漸漸沉了下去。

    “這是今日份的藥,你們便拿去吧。至於以後......”

    顧擔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在東寧坊那邊開了一家藥鋪,名爲養生藥鋪,就在墨家武館旁邊,找人打聽一下就能知道。診費無所謂,藥材也都不貴。有想繼續醫治的,可以去看看。”

    說來可笑,他們尚且在牢獄之中時,顧擔還能爲他們免費診治,連藥材都是太醫院出。

    可一朝出獄,本該是天大的喜事,身上的病卻又沒有了着落。

    太醫院的確有診治犯人的職責,雖然沒規定監獄中的犯人也需要他們去診治,以往也沒太醫那麼做過。

    可畢竟是有這份職責在,他也就擁有了便宜行事的權利。

    不是犯人,顧擔自然也沒有理由再從太醫院拿藥爲他們免費治療——這是公事與私心之間的差別,萬萬不可混淆。

    至於自掏腰包爲他們免費診治......呵,不是不能,而是憑什麼?

    這些人在牢中看着可憐,可不要忘了,這些傢伙都是犯人。

    就算其中難免有那麼幾個倒黴蛋,屬於無奈入獄,可其中絕大部分也都是貨真價實的作案者。

    心疼他們?

    受害者誰來心疼?

    他寧願自己下鄉免費去診治一生連村落可能都沒出去過老農,也不會自掏腰包選擇爲這些人免費醫治。

    場中一時間靜謐了下來,許多人臉上的喜色都不由得一僵。

    若一直沒有人醫治,那也就罷了。

    可明明顧擔已經在醫治,只要再堅持那麼一兩個月,他們身上的病症就能夠痊癒!

    沒有希望不可怕,見到了希望然後又溜走,才是最讓人難以接受的。

    “大人,咱都是窮苦人家,出了牢獄,哪裏還有半點錢財?您好人做到底,救救我們吧!”人羣中,一個挺着大肚子,面色頗爲白皙的胖子率先出聲。

    監獄清苦,每日兩碗稀粥亦是清湯寡水,這傢伙竟還能留着大肚子,顯然是花費不少錢財換取獄卒優待。

    而等待在此的衆人見有人率先發聲,立刻連聲應和道:“是啊,是啊!我們早就沒有了半文錢,出了監獄沒有您,哪裏還能夠看得了病?都說醫者仁心,顧大人大慈大悲,求您了!”

    “我們這些升斗小民想要治病,節衣縮食也治不了啊!您是太醫院的人,拿藥又無需錢財,就幫我們一把吧!”

    “咱知道您是個好人,顧大人您就行行好吧!”

    人聲匯聚成潮流向着顧擔蜂擁而去,人羣中每一個人都在開口,像是有一千只鴨子在喧囂吵鬧。

    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期待,充斥着懇請,每一張臉上似乎都有着自己的苦衷。

    人羣之中,唯有丁季瞠目結舌的注視着身後的這一羣傢伙。

    原本,這些人是說要一起留在這裏等候顧擔,感謝他在牢房之中的診治。

    可丁季完全沒有想到,竟然還會有這麼一出!

    “你們......你們這樣太過分了!”

    哪怕丁季讀過幾年私塾,粗學過些典籍,此時竟也找不出合適的詞彙去形容。

    “過分?”

    距離丁季最近的胖子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呵,你的傷病被治好了,沒有後顧之憂了,就準備過河拆橋?”

    丁季的臉色變得漲紅一片,急忙說道:“胡扯!我留在這裏,只是爲了感謝顧大人的救治之恩!”

    “那這裏有你說話的什麼份!伱的病好了,我們的病可沒好!”

    “就是就是,這種人就是賤!自己的病好了,就看不得別人好!”

    “假惺惺的感恩,要是你的病沒好,你會這麼說?”

    丁季的一句話,可謂是犯了‘衆怒’。

    聲討的聲浪匯聚在一起,眨眼間他便成爲了阿諛奉承、溜鬚拍馬、巧言令色的卑鄙無恥之徒。

    你一言我一語,縱使丁季有一千張嘴,此時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我沒有!”丁季的臉色像是充了血般通紅,奈何根本無人聽他說話。

    衆人已經將顧擔包圍在了一團,胖子拱手懇求道:“顧大人,您連丁季這種人都願意救治,就救救我們吧!”

    “是啊,我們再怎麼樣也不會像丁季這樣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連他這樣的人您都能夠救治,更何況是我們呢?”

    聲音紛擾而繁雜,而最先想要說句公道話的丁季,立刻被倒打一耙,成爲了他們口中的反面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