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2 救夫 十五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傾碧悠然字數:6003更新時間:24/06/27 08:58:40
    一個小商戶之女,憑什麼和她一樣都是朱夫人

    還有,她好好的兒子,自小聰慧,長相身世絕佳,見了周安玉就跟昏了頭似的,這就是個狐狸精。

    兒子從小到大都很聽她的話,可後來非要鬧着娶周安玉,那之後,對她這個親孃就遠不如以前那麼親近了。婆媳之間不和,周安玉都沒說什麼,兒子就已經跳出來指責她。

    婆婆教導兒媳規矩,哪裏錯了誰不是這麼過來的當初她也被婆婆刁難,可老爺什麼都沒說,甚至還勸她忍一忍。

    也就是這兩年那老太婆年紀大了,精力不濟,這才沒有折騰她。

    朱康宇見母親不答話,愈發憤怒:“你說話啊!你自己也是女人,爲何要用這麼惡毒的法子”

    朱母沉默。

    歸根結底,還是因爲兒子非要守着周安玉這女人,哪怕在外頭行走,也不肯受用那些自薦枕蓆的美人。

    她之前不止一次的勸說過讓兒子納妾,都被拒絕了。若不是如此,她不會有將周安玉弄走的念頭……她是深思熟慮過的,只是把人趕走倒挺容易,兒子回來之後立刻就會將人接回來,到時還要低三下四,她看不得兒子那樣卑微。

    若讓她親自動手將周安玉毒死,她又做不到。於是,偶然聽說了喬大海的那些手段後,她才起了念頭。

    送到喬府,周安玉能不能撿回一條命全憑她自己的造化。被喬大海看上了的女人,兒子再怎麼惦記也只能放棄。還有,周安玉伺候了其他男人,肯定也沒臉回來了。

    就算是機緣巧合之下周安玉能撿回一條命,兒子還是去將人接了回來。可她失貞這一件事,就是扎在夫妻二人之間的一根刺。日子越久,扎得越深,早晚能讓他們因爲疼痛而漸行漸遠。

    “是底下的人報錯了信,我真的以爲你落到了賊窩。所以才想讓她去救你。”朱母強調:“當時她自己也是願意的。”

    朱康宇不相信,如果妻子願意,也不會離開他了。在他看來,母親口中的願意,應該是妻子的逆來順受。

    要知道,在當下和離過的女子日子很不好過,外面的流言都能逼死人。如果不是被逼到絕路,安玉一定不會選擇離開他。

    看兒子還要再說,朱母惱了:“我還受着傷呢,你不回來探望就算了,回來還要跟我吵。我是你娘,在你心裏,還比不過外頭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麼”

    朱康宇強調:“安玉是我妻子,如今還懷着我的孩子!不是亂七八糟的人!”

    兒子很少對她這麼大聲說話,朱母微愣了一下後,眼圈通紅:“康宇,娘對你真的是掏心掏肺,當初爲了生你,我險些命都沒了,甚至還因此再不能生孩子,你都忘了麼”

    朱康宇心頭沉甸甸的,特別地難受。

    朱母見兒子沉默,愈發來勁:“當年我剛進門的時候,也被你祖母爲難,那時候你爹就跟看不見似的,從來不肯幫我說一句話。如果你爹像你一樣,我的日子會很好過。”

    “你不能因爲自己吃過苦,就讓安玉也遭這種罪呀。惡性循環之下,什麼時候是個頭”朱康宇發現跟母親說不明白,吵來吵去除了傷感情之外,再沒有其他的好處。

    他轉身就走。

    朱母大喊:“康宇,要變天了,我給你做的夏衣明天到,記得讓人回來拿。”

    聽到這囑咐,朱康宇沒有頂撞了母親的愧疚,只是心裏愈發沉重。

    如果母親對他沒有這麼好,他就能隨心所欲的替安玉討回公道。

    母親對不起許多人,卻沒有對不起他!

    朱母送走了兒子,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叫來了一個灑掃的婆子,讓她去外頭幫自己請個大夫,事情做得隱祕,大夫都到了,院子裏的人才知道。

    然後查出她喝的藥有問題,有外傷的人需要敗火,可這藥是讓人內熱的。

    朱母細查了一圈,發現大夫配的藥沒問題,只是被人給調換了。她把那個調換藥的丫鬟揪出來審問,可怎麼問都不肯說實話,被活生生打死了,也沒有說出罪魁禍首來。

    在朱母看來,她這些年也沒有得罪其他人,就算跟人不睦,也遠遠沒到要在她藥中動手腳害她性命的地步。唯一一個跟她有生死大仇的,就是周安玉!

    肯定是她幹的。

    財帛動人心嘛,周安玉如今不缺銀子,自然有人替她賣命。

    朱母越想越生氣,用了對的藥後第五天,已經好轉了許多,比之前出門幫兒子相看時還要好些,她也趴不住了,立刻起身去找周安玉。

    可惜人不在府裏,又去鋪子裏轉了一圈,還是摸了個空。朱母只得打道回府。

    一連尋了兩天,總算是在門口等到了人。

    楚雲梨看到她,一臉的驚訝:“你的傷好了怎麼還敢來,就不怕我又打你嗎”

    朱母不答,質問道:“是你收買了我的丫鬟,是不是”

    聞言,楚雲梨愈發驚訝:“我我哪有空幹這些缺德事想要收拾你,那都不用遮遮掩掩,在大街上我都敢打人,用不着偷偷摸摸啊。”

    此話有理。

    朱母噎住,隨即反應過來:“你是想要我的命!那是要償命的,你當然不會出面。”

    楚雲梨揚眉:“證據呢沒有證據,你就是污衊。當然了,你也可以去衙門告我。”

    朱母氣得胸口起伏:“咱們走着瞧。”

    她轉身準備離開,楚雲梨靠近她耳邊低聲道:“你得罪的人可不止我一個,那喬大海因爲你送人的事已經丟了命。你以爲他姐姐是個善茬,不會計較”

    聞言,朱母面色大變,驚疑不定地扭頭望來。

    楚雲梨笑了笑:“反正我沒有收買丫鬟,你愛信不信!”

    朱母站在原地,看着前兒媳款款離開,直到大門關上,她都還未回過神來。

    如果真的是將軍夫人要對付自己……這一次是警覺之下才逃得一命,下一次她能逃得開嗎

    一時間,朱母心中六神無主。又有些恨周安玉,是她看走眼了,這丫頭太會搞事,居然能將喬大海隱瞞了幾年的事情一夕翻開,還讓他付出了代價。

    將心比心,如果她是喬大海的姐姐……朱母活生生打了個寒顫。

    等回過頭來,額上已經滿是汗珠,她伸手抹了一把,急沖沖回到府裏:“老爺呢”

    朱父每日早出晚歸,今日回來較早,看見她慌慌張張進門,疑惑問:“什麼事有狗攆你嗎”

    最後一句是玩笑話,換作以前,朱母會抓住這個機會跟男人調笑幾句拉近夫妻感情。此刻她卻完全沒有這份閒心,試探着將事情說了。

    朱父聽着,面色越來越慎重。

    “你覺得是誰”

    朱母搖搖頭:“不是安玉,肯定是她。”她越想越慌:“老爺,我不想死。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即刻收拾行李去隔壁府城,稍後你把這城裏的鋪子處理一下,咱們把生意也挪走,往後都再不要回來了。”

    這只是她在回來路上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念頭,越想越覺得有理,離開這裏之後,兒子離周安玉相距百多里路,想要見面沒那麼容易。

    都說見面三分情,面都見不着,感情自然會越來越淡。

    朱父下意識拒絕:“不行。朱家祖祖輩輩都在這裏,祖墳都在郊外。咱們是搬走了,祖墳怎麼辦”

    朱母張口就來:“完全可以逢年過節的時候回來祭拜嘛。反正現在我們家的商隊也一年到頭都在外面。”

    說得輕巧。

    做生意的人,越是臨近過節,越是繁忙。這時候哪有空跑一百多裏外祭祖

    “容我想一想。不過,你可以先搬走。”朱父催促:“你要是害怕,現在就收拾東西連夜離開。”

    “那你們呢”朱母可沒忘記後院中還有幾個小妖精呢,她走了之後,豈不是便宜了她們

    朱父擺擺手:“連祖宗基業一起搬走,沒那麼容易。先等一等再看。若是你想錯了,不是將軍夫人動的手,過段時間你就可以搬回來。”

    朱母:“……”

    這地方有什麼好

    城牆之外就是蠻民,那些人又不種地,都是看天吃飯。沒有糧食了就會跑進來搶。雖然上一次入城搶劫是十多年前,且很快就被趕走。可萬一呢

    萬一他們再次入城,卻沒有被趕走,住在這城裏的人可都要遭殃。

    尤其富戶,更是他們打劫的目標。幾乎是一進城就奔着朱府住的這條街而來,沒跑掉怎麼辦

    她還想再勸幾句,朱父已經不想再聽。

    無奈,朱母只得自己離開。

    這可不是探親,三兩天就回,得把用慣了的東西都收在一起帶着。當天夜裏,主院燈火通明,下人們收拾了一宿。

    朱母坐在屋中,聽着外面的動靜,越想越不甘心。於是第二天出城之後,她沒有沿着官道去隔壁府城,而是在十里坡旁邊就分了路,往郊外的小村子而去。

    官道上前後都沒有人,她悄悄躲到村裏,應該也沒人知道。

    徐夫人還沒有離開,不過搬出了將軍府。

    她還等着朱家上門定下親事呢,等來等去沒見着人。只能去問朱老爺。

    朱老爺不知道他們之間怎麼談的,且他最近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好像徐家結親的目的不純。

    既然有他不知道的內情,那這婚事就沒必要着急定下。於是,他東拉西扯不說正事,徐夫人也不好意思說得太直白。

    兩人分別之後,朱父立刻吩咐身邊的隨從和手底下的掌櫃。下一次再看到徐夫人,就提醒他一聲,並且如果徐家母女找人,直接說他不在。

    朱父避而不見,徐夫人又找不着朱母,只能去和朱康宇偶遇。

    朱康宇對她們母女態度冷淡得很,有一次母女倆明明都看到人了,一眨眼就不見了。

    徐夫人坐不住了,左思右想後,她準備去找周安玉好好談一談。

    楚雲梨最近大半的時間都呆在家裏,聽說徐夫人登門拜訪,她還挺意外。不知道來人的目的,正好閒着也是閒着,就讓人將她們母女請了進來。

    徐彩蝶長相秀美,配朱康宇綽綽有餘。兩人之間算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夫人找我有事麼”

    徐彩蝶一開始還在好奇的打量周圍的景緻,聽到這問話後低下了頭,臉頰已經羞紅,耳朵尖都是紅的。

    “是這樣。”徐夫人也有些不好提,不過她太想要定下這門婚事,急切地道:“朱公子這些天有些躲着我們彩蝶,那天在街上遇上,他說要等你臨盆之後再談婚事……”

    楚雲梨笑容冷了下來:“他的事情與我無關。我何時生孩子,也和朱家沒關係。”

    “我知道。”徐夫人看她面色不愉:“今日登門,也不是爲了問你這些。只是……現在城裏好多人都知道我們徐家的姑娘定給了朱家,可他們遲遲不走六禮,這說不過去呀。我想着,麻煩周東家幫個忙,去勸一勸朱公子。”

    楚雲梨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說到底,徐家母女以爲朱家沒定親,是因爲朱康宇還沒有放下她。

    而她主動去催促朱康宇娶妻,正常的男人被心上人往別的女人那裏推,都會死心。死心了就會另娶!

    “我不會去。”

    徐夫人啞然。

    她祖上好多代都是商人,孃家底蘊頗深,她做不出來死纏爛打的事。徐彩蝶剛要說話,也被她伸手給按住了。

    母女倆很快起身告辭。

    楚雲梨以爲事情告一段落,沒想到兩天之後徐老爺親自登門。值得一提的是,徐老爺是從外地趕來的,就是爲了女兒的親事。

    知道他的來意,楚雲梨當然不會見。

    徐老爺沒能進門,很不甘心,乾脆就堵在了門口。

    如果是朱家人守在外頭還好說,畢竟曾經是一家人,外人只會以爲他們在吵鬧,不會想到別處。可徐老爺是一個外人,也是個男人。守在一個獨居女子的門口,難免會惹人議論。這種事對於男人來說,最多就讓人嘆一句風流。可對於女子,簡直是飛來橫禍。

    議論得多了,會毀名聲的。

    得知這人在外頭守了一日一夜,楚雲梨氣笑了,一大早就出了門。

    徐老爺吃住在馬車上,也派了人盯着大門。幾乎是楚雲梨一出現,他就知道了。

    “周東家,上次內子請你辦的事,得麻煩你跑一趟。”說着一揮手,下人從馬車裏搬來了好幾個匣子:“這些是謝禮!”

    楚雲梨面色淡淡:“我沒有立場讓朱康宇另娶,他娶不娶都不關我事。你這是在強人所難。”

    徐老爺面上淡定,其實心中焦灼無比,必須在這幾天之內將婚事定下……不然,女兒家又不愁嫁,朱家不成,世上還有那麼多的男人,一家有女百家求。他不用跑這一趟。

    “你這個小丫頭,未免也太貪了。”一着急,朱老爺說話就有些不好聽:“既然都已經決心要離開,你就勸人家另娶呀,爲何要把人吊着”

    楚雲梨懶得辯解:“隨你怎麼想。”

    徐老爺像是抓住了把柄似的:“周東家,你做生意手段非凡,想要什麼樣的男人都有,就放過朱公子,行麼”

    “我放過他了的。”楚雲梨眼神冷了下來:“別再把我跟他扯在一起。他沒和你們定親,就是不想定,你們着急可以去找他商量,別來找我。徐老爺,我可是聽說,你府上最近賣了不少鋪子,我都入手了兩間……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我不是喜歡把人逼到絕處的性子,但若是被逼急了,也不會顧忌誰。”

    在聽到“賣鋪子”時,徐老爺臉色都變了,他往後退了一步,勉強扯出一抹笑:“那什麼,原來周東家的生意已經做到了我們城裏。着實讓人刮目相看,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至於今日之事,周東家只當是一件閒事聽聽就行。”

    語罷,上了馬車落荒而逃。

    徐老爺最近迷上了賭,跑到距離邊城五百多裏外的賭城去了一趟,輸了幾十萬兩銀子。當時是拿的賭籤,出門時愣是被摁了借據。

    再有半個月,如果銀子還不上,徐家所有的鋪子和宅子都會被收走。

    那賭城的衙門收了高額的稅,還會幫人收賬,如果將所有的家財填進去還不夠,就會將徐老爺抓入大牢。

    徐老爺做夢也沒想到,只是玩幾把而已,就從養尊處優的富貴老爺淪落到階下囚了,簡直就跟做夢似的。

    至於哥哥,他壓根不敢去求,他們兄弟之間並不如外人想象中那麼好,早年就已經分家各過各的,那時候爲了分家還鬧得很不愉快,因爲將軍的緣故,他才沒有跟哥哥撕破臉。

    此路不通。徐老爺也來不及想其他的法子,再次去找了朱康宇,他破費了一番功夫,終於在第二天下午時將人堵着。

    朱康宇想要避開時已經來不及,只得打起精神應付:“徐伯父,好巧。”

    巧什麼

    徐老爺昨天找人打聽了關於朱家鋪子的所在,今兒一間間找,才終於找着他。

    “是呢。”徐老爺笑容可掬:“賢侄有空麼,一起喝杯茶吧!我就得彩蝶這一個女兒,將她交給誰都不放心,你總得讓我看看朱家的誠意。”

    只要定下這門親事,那邊就不會將他逼到絕路。畢竟,最終目的是讓他還債,不是將他抓入大牢。

    都已經迎面碰上,徐老爺又是剛從外地而來,身爲東道主,不請吃一頓飯不合適。朱康宇立刻答應下來:“這個時辰,該用晚膳了,咱們去福滿居,我爹他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吃。福滿居的大廚是他親自尋來的,徐伯父去試一試,看合不合口味。”

    家中母親搬走的事,朱康宇很快就得知了內情。再怎麼不喜歡母親做的事,那也是他的親孃,他不能眼睜睜看親孃躲躲藏藏。

    如果能夠和解的話就好了。

    而將軍夫人平時高高在上,等閒見不着,得有人從中說和,徐家就很合適。

    兩人打着各自的算盤,言笑晏晏着一起去了酒樓。

    其實,朱康宇並不想求徐家,這一開口了,婚事就成了板上釘釘……雖然婚事已經下了小定,但他還是想掙扎一下,所以才處處躲避。可徐家這麼熱情,連徐老爺都趕了過來。躲是躲不開了,乾脆趁此機會請他們幫忙。

    既然是姻親,那就該互相幫忙嘛。

    席間,徐老爺隱晦地表示要儘快完婚,言語間有催促朱家上門下聘的意思。

    朱康宇心頭髮苦,對於徐老爺那番在端午之後下聘的話沒反駁,轉而說了母親得罪將軍夫人的事。

    “我娘說話直,將軍夫人好像有些生氣,其實這也只是我們的猜測……伯母先前在將軍府住了一段時間,不知能不能去探探口風,順便幫我娘求求情”

    徐老爺已經知道妻女從將軍府搬出來的內情,現如今喬氏被將軍厭棄,禁足在府裏,連人都見不着,怎麼求情

    不過,喬氏身邊所有的人都已經被發賣,她見不着外人,也使喚不動人。肯定不能再爲難誰了。

    想到此,徐老爺面上沒有一絲勉強,笑呵呵道:“都是親戚,不必這麼客氣,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他語氣輕飄飄,不見絲毫爲難,朱康宇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裏又難受起來,這答應了婚事,他和周安玉之間就徹底不可能了。

    終究是負了她。

    對上徐老爺期待的眼神,朱康宇恍惚道:“不知伯父還要在城裏呆多久,我好上門下聘。”

    徐老爺就是爲定親而來,但不能實話實說,只道:“我那邊挺忙的,最多待個三五天。”

    朱康宇立即道:“等我母親回來,立刻上門下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