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1 捉姦 (完)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傾碧悠然字數:9377更新時間:24/06/27 08:58:40
    最近這些日子,兄妹之間壓根沒有往來,張氏幾次示好,張家都不接茬。

    可以說,兄妹之間情分已經消耗殆盡,此刻話說到這種地步,她便也不裝了:“紫衣腹中孩子就是我下的手,用的是以前我收買的釘子。”

    張老爺萬分不願意相信親妹妹會對自己這麼狠,看她振振有詞,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氣得狠狠一巴掌甩了過去。

    這一下用了狠勁,張氏被打得偏了頭,頭飾掉一地,臉腫了不說,脣邊還流出了一絲血跡,她回過頭,憤然大吼:“哥哥,我做這些事,都是被你們逼的。她再怎麼委屈,那些事情也實實在在是她做的!”

    她瞪着張夫人:“你個毒婦,敢做不敢當,活該斷子絕孫。”

    都說夫妻一體,張夫人斷子絕孫,張老爺又能好到哪兒去?

    他惱怒非常:“就算真的是她所爲,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你爲何還放不下?你是張家女,是我妹妹,爲何要如此對待娘家人?”

    “換作你,你放得下?”張氏眼神冰冷的看着面前的哥哥,不像是看兄長,像是看仇人:“我被害得這麼慘,你連真相都懶得查,有拿我當妹妹麼?既然你都不拿我當一回事,又非要強求我拿你當親人,哪兒有這種道理?”

    張老爺心頭一陣無力,一瞬間真的想和她斷親……可事情不是這麼簡單,不說兩人血緣,不提雙親離世時讓他照顧妹妹,只柳家同樣是生意人,就不可能斷徹底。他抹了一把臉:“妹妹,心中有恨,日子是過不好的,你要怎樣才能忘了這些事?”

    張氏似乎早就想過,此刻張口就來:“要麼你休了這個女人,要麼你就查出當年真相。”

    張夫人面色微變。

    她入張府多年,自是清楚兄妹之間感情有多深,讓老爺在妹妹和她之間二選一,她很可能是被放棄的那個人。

    但是,她其實低估了自己在男人心中的位置,多年夫妻,張老爺對她並非一點感情都無,此刻他左右看看,最後將目光落在妻子身上:“妹妹不會無緣無故做這麼多,你還有何話說?”

    他想着,若是妻子願意主動承認,那夫妻之間哪怕要分開,他也願意給她一個體面。

    落在張夫人眼中,就是男人又一次相信自己妹妹,並且爲了妹妹要逼走她。

    “老爺,我這麼多年兢兢業業幫你打理後宅,爲你生兒育女。始終還是抵不過她……我這半生,活得就像個笑話。”

    張老爺皺了皺眉:“別胡攪蠻纏。你就老實說自己到底有沒有做,你說了我就信。”

    張夫人搖了搖頭:“反正你都認爲是我做的,詐再辯解也沒什麼意思。”

    這一副認命的模樣,讓張氏氣笑了:“你就直說,嫉妒哥哥對我的疼愛,承認看不慣我過得好,得夫君疼愛敬重,所以才對我動手就行了。”

    聞言,張夫人面色微變。

    張氏一直盯着她的眉眼,自然沒有錯過她的這番變化,冷笑道:“被我說中了,對嗎?你是嫉妒我,所以才下了狠手!”

    她看向張老爺:“哥哥,當初你想娶她,我不答應這門婚事,你還說我不懂事。現在如何?都說娶妻不賢禍害三代,她將張家害得斷子絕孫,果然我是對的。”

    楚雲梨在邊上聽着,聽到這裏簡直一言難盡。忍不住出聲道:“把張家害得斷子絕孫的人是你。”

    “你懂什麼?”張氏整個人特別激動:“若不是她主動害我,我又何必做這些事?你們一個個都說是我的錯,又知不知道我這些年過的有多難受?沒有孩子的女人,越往後越是無靠,底下的那些庶子庶女現在就已經開始對我陽奉陰違,等我老了,哪裏會真的孝敬我?”

    她越說越憤怒:“身爲張家女,我生來富貴,本就該尊榮富貴一生!”說着伸手一指張夫人:“若不是這個女人,我現在夫妻和睦,兒孫滿堂。就因爲我不能生,夫君納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進門,偏我還不能拒絕。她把我害成這樣,親哥哥卻還袒護於她,你們知道我的痛苦嗎?我憑什麼不報復?”

    她一步步逼近張夫人:“你害我不能生,我當然要讓你們都感受和我一樣的痛苦。明禮身邊兩個女人,周美玉本來已經和情郎斷絕關系,爲了讓他們舊情復燃,我可費了不少心思。可惜趙雙魚太老實……”

    這人跟個瘋子似的,魯聽安怕她突然出手自己防備不及,上前將妻子攬入懷中。

    楚雲梨順從的往邊上讓了幾步,道:“周美玉有情郎,甘願被你算計。但我是無辜的,你口中那些惡毒的事我一件都沒做,甚至都不知情。你憑什麼害我?”

    “誰讓你嫁入了張家?”張氏振振有詞:“你享受了張家的富貴,就該跟他們一起倒黴。”

    又是歪理,一點道理都不講。

    楚雲梨質問:“當初那個潛進來殺我的人,是不是你派的?”

    也是因爲這會兒的張氏特別激動,說話也衝動。楚雲梨才直接問出。

    果不其然,張氏已經承認了許多,也不在乎多這一樁,當即就點了頭:“是我。”

    張老爺當初甚至懷疑到了自己妻子頭上,都沒懷疑妹妹,聞言脫口問:“你爲何要這麼做?”

    “我是爲了你啊!”張氏一臉認真:“哥哥,這女人不老實,讓她活着,一定會給張家添麻煩。果然我的猜測沒有錯,你瞧瞧她離開之後,都幹了多少事。不說你陪出去的銀子,咱們張家的名聲都要被她毀乾淨了。”

    楚雲梨毫不客氣的戳穿她:“你分明就是爲了自己的私心才要殺我。就你對張家幹的那些事,比我惡毒多了。說你想護着兄長,護着張家,鬼都不信。”

    張氏輕哼了一聲,不接這話茬。

    張夫人往後退了幾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張老爺卻不打算放過:“你沒話說嗎?”

    “老爺相信她,我說了有用麼?”張夫人別開臉,特別傷心。

    “你少裝。”張氏咄咄逼人:“分明就是你幹的。”

    張老爺受不了,這兩個女人都不講道理。眼看妹妹步步緊逼,他一擡手將人給拽開:“說話就說話,別動手。”

    張氏一把就揮開了他,大聲道:“你口口聲聲疼我,卻又不護着我,離我遠一點。”

    “別發瘋。”張老爺皺起眉來。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院子裏亂糟糟的,張老爺正覺頭疼呢,忽然又有個婆子急匆匆跑來,在門口衝着管事低聲耳語了幾句。就見管事變了臉色,顧不得還有旁人在,急忙道:“老爺,公子那邊出事了……公子想不通,悄悄上了吊!”

    聞言,張老爺一愣。

    張氏卻哈哈大笑起來。

    張夫人已經拔腿往外奔,聽到這動靜之後,回頭看着小姑子的目光如淬了毒似的:“是不是你害明禮?”

    “我可什麼都沒有做,不過是找人在他耳邊多說了幾句而已,他承受不了身有暗疾跑去尋死,要怪就怪他自己不夠堅強。”張氏說這話時,一臉的理所當然。

    對於張老爺來說,紫衣很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兒子。雖然是被人毀了身子,但只要活着就還有機會,說不準哪天就能找到高明大夫了。結果,兒子卻跑去尋死。

    這是要斬斷他最後一絲希望。

    他再容忍不了這樣的妹妹,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頸:“若是明禮出了事,我要你償命。”

    張氏眼神冷淡的與他對視,並不害怕。

    張老爺心下煩躁不已,又擔憂兒子,一把將人推開,飛快朝着兒子的院子跑去。

    此刻到處亂糟糟,沒人搭理楚雲梨二人,他們乾脆也跟了上去。

    張明禮的院子,剛一靠近就滿是藥味,不知是不是楚雲梨的錯覺,明明院子裏的花草和從前一樣,精心修剪過。但卻覺處處都有些蕭條。

    兩人到時,張明禮躺在地上,渾身癱軟,脖頸上青紫一片。有兩個大夫在他身邊忙活,張家夫妻都被隔離在外。

    張夫人已經滿臉是淚:“兒啊!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否則,娘也不活了。”

    相比起張家夫妻臉上的擔憂,張氏滿臉不以爲然。

    張老爺眉頭緊皺,問:“大夫可有把握將人救回,可需要請其他大夫來幫忙?”

    兩位大夫對視一眼,其中一位道:“老爺還是多請幾位大夫前來。”

    聽到這話,張夫人忍不住痛哭出聲。

    張老爺也心中一沉,他剛纔那話本就帶着試探之意。如果兩位大夫能救活人,便不會再找幫手。

    換句話說,要找幫手,就代表他們救不回人。

    楚雲梨探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張明禮,她沒把脈,不過看得出,這人很難救回。

    魯聽安扶着她往後退,找了一個能看清又離得遠的位置。沒多久,又有三位大夫急沖沖趕來,他們剛到不久,地上的張明禮已經斷了氣。

    幾位大夫一臉沉重。

    張夫人尖叫一聲,整個暈了過去。

    張老爺滿臉的頹然,癱軟在椅子上半晌回不過神。偌大的院子裏一片悲慼。

    張氏卻哈哈大笑。

    楚雲梨討厭極了這個人,不管她當初落胎是不是張夫人所爲,她這些年的報復都太過了些。不教訓罪魁禍首,反而逮着無辜之人一個勁的欺負,就是個瘋子。她忽然出聲:“張老爺,我和公子也是幾年夫妻,他不像是會自己尋短見的人。你還是查一查,他的死到底是自己想不開,還是被人逼迫!”

    聞言,張老爺回過神,勉強打起了幾分精神。

    張夫人聲音裏滿是哭腔:“把這院子裏所有伺候公子的人都找來,還有,若有發現疑點,本夫人重重有賞。”

    唯一的兒子沒了命,白髮人送黑髮人。對張夫人的打擊着實不小,她拿着銀子到處亂賞,有人上前說一句話,她就送出一百兩。

    底下人一開始都挺膽小,見狀膽子漸漸大了起來,而這般發銀票也是有好處的,沒多久,就得知在發現張明禮上吊之前,有個隨從鬼鬼祟祟。

    派人一打聽,得知那人自稱得了公子的吩咐,要出去買東西,已經去了小半個時辰。

    張老爺立刻派人去尋。

    一個時辰之後,人被帶到跟前。

    是一個比較壯實的年輕漢子,被帶回來後,趴在地上開始求饒,說是自己聽了別人吩咐。跟那個要殺楚雲梨的人一樣,拿到了一封信和酬勞,才大着膽子做這件事。

    只送信和銀子吩咐人做事,這手法很是熟悉。原先張老爺不知道是誰,但方纔張氏已經承認自己做過這種事,那麼,罪魁禍首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他目光落在了張氏身上,像不認識這個妹妹似的。

    張夫人已經尖叫着撲了過去,哪怕被張氏身邊的人給攔在了兩步之外,她也不依不饒,尖利的指甲直朝着張氏那邊抓撓:“你害我兒子,我要你償命!”

    張氏被她的癲狂嚇着,往後退了兩步:“說話要講證據。你們說是我指使,證據呢?”她一臉無賴:“就跟當年一樣,你死活都不承認自己害我,非要我拿出證據。那時我心裏特別憋屈,如今你憋不憋?”

    張夫人破口大罵:“那也是你的親人啊,你個毒婦!”

    “當初我腹中孩子也是你的親人,你都不在乎,我爲何要在乎?”張氏冷冷瞪着兄長:“他好歹還在這世上活了二十年,可我的孩子連看這世上一眼的機會都沒有。相比起來,還是我比較慘。”

    事情鬧到現在,罪魁禍首已經很明白。

    張老爺看着這樣的妹妹,道:“你是不是還想殺我?”

    “確實想過,但我下不了手。”張氏看着自己纖細的指尖,搖頭:“到底還是不夠狠呢。”

    她緩步往外走,整個人跌跌撞撞:“等你們兩場喪事辦完,我就搬去郊外山上出家……”

    兩場喪事?

    張老爺還沉浸在自己兒子被親妹妹所害的震驚之中,也沒想好要怎樣對待兇手。那邊張夫人正在發瘋,努力想要去抓撓張氏,但卻被身邊幾個人死死摁住。

    夫妻倆沒認真聽這話,楚雲梨卻察覺到不對:“張公子只是一場喪事,還有一場是誰?”

    聞言,張氏回過頭,頓時一樂:“當然是害了我兒子的兇手啊!”

    張夫人一怔:“你對我動了手?”

    “若是沒猜錯,你活不過今晚。”張氏看着天邊,陽光有些刺眼,她伸出手擋了擋:“這些年來,我早就想弄死你了。”

    聽了這話,張夫人忽然察覺到胸口有些疼痛,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真的痛。然後,她察覺到不對勁,兒子突然離世,她心中難受至極,應該急得暈過去才對。

    可她沒有暈。

    張夫人想到什麼,看向管事:“快請幾位大夫回來幫我把脈。”

    她整個人特別激動,一着急之下,“噗”的一聲,吐出了血來。

    吐出的血是暗紅色,一看就不正常。張夫人渾身癱軟,好幾個人上前扶着她,一時間,院子裏忙得雞飛狗跳。

    張老爺閉了閉眼:“攔住她!”

    張氏已經走到了院子門口,聞言頓住腳步回身:“哥哥,我勸你最好還是放我離開。你記不記得當初二爺爺做的事?”

    那位是張家的長輩,張老爺生下來時,那位叔祖和他的長輩爲了爭家主之位,鬥得跟烏眼雞似的。當然最後還是張祖父勝了,不過,張祖父做了家主,立刻就讓其暴斃,後來更是不許人提及。

    落在外人眼中,是兄弟之間起了恩怨,所以弄到不死不休。這些年來,也沒人懷疑過這樣的真相。

    此刻張老爺聽到妹妹說這話,臉色頓時就變了。

    張氏眼神意味深長:“哥哥,我身上什麼都沒有,但只要我出了事,當年那些事自然有人送到該知道的人手中。”

    張老爺渾身都開始哆嗦:“你這不只是想要殺我,甚至是還想動張家的根……”說到這裏,他及時住了口,戒備地看向楚雲梨二人。

    那邊張夫人已經昏昏欲睡,楚雲梨沒打算出手救人,在那吐出來的血色,也不一定能救得回來。她看向魯聽安:“我們走吧。”

    魯聽安攬住她的腰:“走。”

    兩人往外走,沒人敢攔。

    張氏和他們前後腳,從頭到尾都未回頭。

    張家辦了兩場喪事,楚雲梨沒去。

    又過兩天,郊外的魯聽寧沒了。

    傷得是挺重,可有大夫看着,不應該啊!

    魯老爺聽說這事,特別傷心。不過,喪事簡辦,他將人接回來之後,只做了兩天法事就將人下葬。

    他沒細查,只以爲兒子是傷重不治。

    喪事辦完,他就不愛搭理夫妻二人。自己搬了出去,還找人特意將他所住的宅子翻修,一副徹底不打算回來與二人同處一屋檐下的模樣。

    魯聽安沒有去找他,就當沒這個人。

    父子之間感情本就不深,說實話,一家人鬧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如果魯老爺拎得清,也不會有他的到來。

    李氏徹底沒了希望,傷心至極,回家後一病不起。

    孃家的那些人都不愛來探望她,她自己一個人關在院子裏,聽着外面的熱鬧,只覺特別孤單。忽然有個婆子湊了過來,低聲道:“姑奶奶,奴婢知道了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氏眼皮都未擡:“若和我有關,那就說來聽聽。”

    “這事和聽寧公子有關。”婆子低聲道:“奴婢剛纔在外聽說,聽寧公子的死不是意外。公子是傷得很重,但經過大夫救治,是可以活下來的。”

    李氏霍然睜眼。

    婆子被她凌厲的眼神嚇了一跳,不安地挪了挪。

    李氏緊緊盯着她::“你知道了什麼?”

    婆子只覺頭皮發麻,強撐着道:“是家中的大公子私底下派人收買了大夫,讓他們對聽寧公子用虎狼之藥,聽寧公子沒能熬過去,這才……”

    她越說,面前主子的眼神就越恨。婆子說到後來,聲音都是顫抖的。

    “此事爲真?”李氏眯起眼質問:“你從哪聽來的?是誰讓你將這些話告訴我的?”

    婆子立即道:“真是奴婢偷聽來的。”

    李氏惡狠狠道:“來人,這婆子偷我東西,拖下去杖斃。”

    婆子:“……”簡直不講道理嘛。

    好心好意告訴她這件事,結果卻這樣對待自己。眼看外頭有人衝進來取自己性命,婆子頓時急了,一閉眼道:“是魯少夫人讓奴婢說的。”

    李氏呵呵兩聲:“我當是誰。”她霍然起身:“你去,讓她來見我。”

    這事確實是楚雲梨吩咐人告知李氏的,在她眼中,大概是夫妻倆害死了魯聽寧,但壞事確確實實是李家兄弟幹的,她可不樂意替別人頂着這口鍋。

    聽說婆子將事情辦砸了,暴露了自己。楚雲梨也不生氣,給了她一些銀子:“帶你孫女去治病,然後離開這裏。”

    婆子千恩萬謝離開。

    聽說楚雲梨要去探望李氏,魯聽安非要跟着。

    李家在魯家面前那是一點都傲不起來,聽說夫妻倆到來,李家主親自到了門口迎接。

    說到底,他們還是想讓魯家歸還從李家拿走的東西。

    二人對於李家主的試探壓根就不接茬,很快就到了李氏面前。

    李家主不知道二人的來意,還以爲他們是看着曾經的母子情分上來探望……在他看來,能夠重新和魯家結親是一件好事。

    聽到夫妻倆說要和妹妹單獨相處,他雖有些遲疑,卻還是答應了下來,臨走之前囑咐道:“妹妹,好好招待他們,別怠慢了客人。”

    李氏冷冷看着楚雲梨:“哥哥放心。”

    這聲音不大對勁,李家主並不能放心。不過,他不敢留在這裏太久,就怕惹惱了客人。

    大門關上,屋中只剩下三人。李氏質問道:“趙雙魚,那個婆子是你派來的,你在故意挑撥我和娘家人的感情,是不是?”

    “這還真不是。”楚雲梨一臉坦然:“你兒子沒了,想也知道你會把這筆賬算在我們夫妻頭上。我呢,不怕你恨我們,但卻不喜歡替人扛罪。看你一蹶不振,似乎要死的樣子。想讓你做個明白鬼罷了!”

    李氏眯起眼:“你沒騙我?”

    魯聽安上前一步擋住了妻子:“那位看着二弟的周大夫,私底下和李家兄弟有來往。我也是在辦喪事時才聽說,周大夫已經帶着全家搬走,聽說在外地置辦了宅子。”說到這裏,他滿臉嘲諷:“李家的東西可都是在和魯家結親之後才有的。他們拿着魯家給他好處,害了你兒子……”

    李氏眼中憤恨不已,夫妻倆說得這般直白,她實在難以欺騙自己李家兄弟無辜。

    “他們爲何要這樣做?”

    楚雲梨攤手:“不知道。”

    本來夫妻倆還打算對付李氏來着,看她如今這樣,也用不着了。

    二人走後,李家主飛快奔進了門:“如何?”

    李氏看着面前的兄長:“佳明他們最近幹的好事,你知道麼?”

    聞言,李家主一臉的茫然。

    “什麼事?”

    李氏閉上了眼睛:“將兄弟幾個找來,我要親口問一問他們。”

    想當初,魯老爺派人來清算李家這些年得到的好處,她私底下還幫了一把。所以才能截留下一些銀子。

    若是夫妻倆所言爲真,她簡直恨不得掐死當初的自己。不留銀子,兄弟倆也拿不出好處收買大夫。

    李家主看妹妹神情,知道事情不小,立刻派人去尋兄弟幾個。這是大白天,他們不全都在府裏,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才將人給湊齊。

    看着站在面前的兄弟幾人,李氏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大公子佳明身上:“你找人收買周大夫,讓他對聽寧下毒手,是麼?”

    李佳明嚇了一跳,眼神躲閃:“姑姑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李氏只有一個孩子,對待孃家的這些晚輩,她向來疼愛。還時常讓兒子跟這些表兄弟親近,平時來往甚密。看到人這般神情,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即就氣得胸口起伏,顧不得自己身子虛弱,強撐着起身,上前狠狠一把揪住李佳明的脖頸:“別裝傻。”

    李佳明被這麼揪着,只覺得特別丟臉,下意識伸手一推。

    李氏身子虛弱,根本就經不起。只覺肩膀上一股大力襲來,她壓根站立不住,整個跌坐在地上。

    李家主急忙上前去扶,剛走一步,就對上了妹妹冰冷的目光。

    “這……這裏面肯定有誤會。”

    李氏哼笑了一聲,看着面前高高低低的五個兄弟,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兄長身上:“讓他們滾。我不想再看見他們!”

    李家主也看出來兒子心裏有鬼,忙將幾兄弟趕了出去。到了人後,才低聲質問:“佳明,你瘋了麼?”

    李佳明在父親面前,並不隱瞞自己的所作所爲:“先前她一心想讓魯聽寧姓李……咱們家的東西確實大半都是因她而來,和咱們兄弟好幾個呢,那點銀子分到個人頭上都不多,憑什麼還要分給別人?那魯聽寧只剩下一口氣,我……”

    李家主聽到這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即氣得不輕,擡手就揍人。

    李佳明一邊躲閃,一邊辯解:“都是底下的人悄悄幹的,我是後來才知道的。爹,你兒子我也不是那麼惡毒的人。”

    李家主私底下查了查,發現確實如兒子所言……事情都已經發生,這又是親生兒子,難道還真的能讓他償命?

    說到底,死了的人已經死了,還是活着的人要緊。他最後將長子押到了妹妹面前,讓其跪着請罪。

    李氏漠然看了一眼,揮手讓他們退下。

    兩個月後的一個深夜,李家院子燃起了熊熊大火。奇怪的是,除了少數幾個下人,大部分的人都沒反應。

    衆人想要救火,想要救人,可火光熊熊,根本就闖不進去。大火一直燒到了天亮,李家人都沒能出來。

    楚雲梨後來得知,在大火燒起來之前,有一駕馬車拉着一個婦人離開了李家府邸。

    她特意去報了官,李氏被帶了回來。

    她對於放火傷人之事,沒扛多久就招認了。其實,被帶回來的她已經有些神志不清,整個人都瘋瘋癲癲。

    魯老爺去看過一眼之後,就再未管過此事。

    張氏在李家大火後一個月,搬到了郊外的山上去住。

    山上有個莊子,修得清幽雅緻,她這些年脾氣古怪,柳老爺身邊又不缺解語花,哪怕夫妻倆一開始感情不錯,後來也漸行漸遠,道德最後相敬如賓,她搬走時,柳家主還親自相送,並且表明了自己不樂意讓她住外頭。

    張氏已經鐵了心,非要住在山上。

    山上幽靜,柳家主知道她一直未能從當年失了孩子的打擊中走出來,勸了幾句無果,便也放棄了。

    他身後還有偌大柳家,還有好多孩子。不可能爲了她一個人放下那些事。

    張氏住的那個山上,半山腰有一座廟宇。她沒事就會去坐一坐,聽着廟宇裏的鐘聲,整個人也安寧下來。

    這一日夜裏,山上下起了大雨,讓張氏沒能按着往日的時辰回自己的莊子。等到雨停,天已經黑了,山路上不好走,張氏回家一路上弄得特別狼狽。

    她身邊不缺伺候的人,只要已經備好了熱水,半個鍾不到,就已經請她到裏間洗漱。

    張氏如往常一般揮退了所有人,脫掉衣衫後,炮進了桶中,溫熱的水將她包裹,她忍不住舒服地喟嘆一聲,打算閉眼泡一會兒。

    忽然脖頸上有冰涼的感覺傳來,她頓時嚇一跳,剛想伸手去摸,又聽到身後有女聲冷冷道:“我勸你別動,否則我這手一抖,你這脖頸大概就要流血了。”

    張氏聽着這聲音熟悉,微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是誰,不過,記憶中那人應該沒這本事不知不覺潛到此處才對:“趙雙魚?”

    楚雲梨輕笑了一聲:“能被夫人認出,好榮幸呢。”

    張氏想到二人之間的恩怨,且自己身在下風。突然就有些緊張起來了:“有話好好說,先把這東西收好,傷久了人就不太好了。”

    楚雲梨站在了她的旁邊,居高臨下道:“我這個人的好奇心挺重。最喜歡聽別人家的陰私,那天你們兄妹分開,本來張老爺是不想放過你的,我聽到你的那些話後,他看到咬牙切齒,卻始終沒有讓人攔下你。我就比較好奇了,到底是什麼樣的把柄,讓張老爺連喪妻喪子之痛都能忍受。”

    張氏面色微變:“這是我們家的私事。”

    “說起來,我當初也是張家的兒媳,不是外人呢。”楚雲梨摸了摸微凸的肚子:“在這個孩子之前,還有一個孩子來着。可因爲被你害了,他沒能來到這個世上……你報復誰都行,可我也太無辜了。”

    張氏勉強擠出一抹笑:“我那是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在天底下,所有人都對不起我。最近我時常去廟中聽學,早已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爲。我可以給你道歉……”

    “歉”字她說得破了音。

    因爲楚雲梨聽到這話之後,手中匕首逼得更近了些,直接在她脖頸上逼出了一抹血來。

    “我要聽你們家的陰私!”

    張氏僵住:“有話好好說。”

    說到這裏,她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楚雲梨似笑非笑:“看你經常取人性命,沒想到自己也怕死。你當初還找人暗殺我呢,如今自己落到這樣的境地,感覺如何?”

    張氏知道今日之事難以善了,剛想張嘴喊人。就聽身邊女子冷冷道:“你敢喊,我能不能逃脫且不說,你這條小命一定保不住。”

    聽到這話,她未出口的聲音就這麼卡在了喉間。

    眼看面前女子來真的,她遲疑了下,還是道:“我家那位長輩當初和人勾結販賣私鹽,賺來了不少銀子。被我祖父及時發現,掩蓋了此事。我拿到了一些證據,哥哥他是知道的。所以才會忍下。”

    楚雲梨揚眉:“販賣私鹽可是重罪,可真了不得。”她興致勃勃:“你說,那些證據放在別人手裏?”

    張氏強調:“是我一個很信任的人,對我很忠心。寧願死,不會將東西交給除我之外的其他人。”

    “我可沒興趣拿捏你。”楚雲梨好奇:“當初你說,如果你出了事,那個人會將東西交到衙門?”

    張氏先是疑惑,隨即面色大變:“你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就是想試一試那人對你的忠心。”楚雲梨說着,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你找人暗殺我,如今我這樣對你,你該也毫無怨言才對。”

    張氏面露驚恐:“你想做甚……”

    話音未落,楚雲梨已經在她驚恐的目光中,將人給敲暈了。

    張氏沒了。

    她自己想不開,用一根白綾上了吊。

    緊接着,他們兄妹之間的恩怨就傳得沸沸揚揚。好多人都說,她這是因爲自己不能有孩子,又害了兄長一家之後受不住心裏的譴責,所以才尋了死。

    在張氏出事的第二天,有人拿着一大堆東西去了衙門。緊接着,大人親自帶着一羣人敲開了張家的門,帶走了張老爺。

    販賣私鹽之事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可事情只要發生過就有跡可循。張家被抄了家,張老爺也被發配往外地。

    再富裕的人家,都有出事的時候。等到湮滅,提及的人會越來越少。但張家不同,他們一家的事實在稀奇,議論的人挺多。

    尤其唯一一個倖存的張家人……也就是趙雙魚,在那之後日子過得風生水起,但凡提起她,都忍不住會把張家又拿出來議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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