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9 炮灰媳婦 三十三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傾碧悠然字數:5867更新時間:24/06/27 08:58:40
這世上好些由寒門走出的官員,都被身後那些驟然乍富後不知收斂的族人而拖累得打回原形。姜繼孝只是秀才,雖然還沒到那份上,卻也要未雨綢繆。
姜繼孝之前看着曾經的那些情分上,對於姜家的幾位長輩還是挺尊重的,但這一次的事情讓他明白,他的在乎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他不怕危險,可沈嘉魚無辜。
“回吧,日後不要來往了。”姜繼孝回來後跟楚雲梨商量了幾句,已經決定再回胡府:“用不了幾天,我就會回城,現如今我已不再是姜家人,而是胡家嫡長子。”
姜家衆人面面相覷。
卻也不敢強求,這件事情本身是他們理虧。再有,無論是姜繼孝的秀才功名,還是胡府的富貴,都容不得他們胡來。
於是,最後灰溜溜走了。
翌日早上,羅月兒來了,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後,她比以前更瘦,腰特別細,臉頰上一點肉都沒有,已然瘦脫了相。不過,她臉上卻帶着幾分歡喜,敲開門後,衝着薑母笑着道:“我來就是想跟你們說一聲,銀子已經還上了。”
薑母一臉意外,再想要多問,羅月兒已經轉身走了。
饒是如此,眼尖的薑母還是看到她挎着的籃子裏有一大塊新鮮的肉。她一臉納罕,回頭就跟楚雲梨唸叨:“那可是三十兩呢,還完了還買肉,哪裏來的這麼多銀子?”
楚雲梨嗤笑:“在這鎮上能隨手拿出二三十兩銀子的人可不多。”
薑母正在給孩子疊小衣衫,聞言動作微頓:“是胡老爺?”看兒媳滿臉嘲諷,並未開口否認,她一臉不解:“胡老爺爲何要這麼做?”
因爲羅氏沒有招出他來。
楚雲梨起身:“既然銀子有了,我就得去問一問。”
她讓姜繼孝架了馬車,在回村的路上,看到了拎着籃子哼着歌的羅月兒。
馬車沒有停,越過羅月兒率先回了村裏。
姜貴不想尋根究底,反正銀子已經拿到,看到夫妻倆前來,他皺了皺眉。
楚雲梨直言:“之前我就說過,你要麼還了二十五兩銀子,我們認下這份養恩,若是你不想還,那就當是用十兩銀子買斷了養恩。你選一個吧。”
姜貴銀子還沒捂熱呢,哪個都不想選。
楚雲梨提醒:“現如今我已經是胡府的兒媳,你欠的可不是我一個人,而是城裏的胡府!”
姜貴:“……”得罪不起!
他實在不想給,可沈嘉魚有錢有勢,找人來爲難他怎麼辦?
“我還十五兩,回頭你們不用管我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斷了這份父子情。
那也好,楚雲梨側頭看姜繼孝:“找村裏的長輩過來,將這事白紙黑字寫明。不然,不知情的外人會以爲你是不肯報恩的白眼狼。”
姜繼孝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和父親走到這一步,不過,只憑着姜貴對他們夫妻做的那些事,他是真心不想原諒,也是再不願意跟父親維持這份虛假的父子情。
之前姜繼孝雖然明言和姜家斷了關係,但姜家族人中也有明理的,他們很樂意跟一個秀才交好,事情還算順利。
姜貴心頭很不捨得這個做了秀才又即將做大家公子的兒子,不過,他也知道父子之間再沒了情分,勉強維持着,也拿不到多少好處。再說,姜繼孝以後是要搬去縣城,甚至是府城住的,到時候忘了給他銀子,他又到哪裏去找人?
斷乾淨算了,好歹手頭還有十兩銀。
十兩銀不多,但在這村裏也算是一等的富裕,回頭再找個年輕好看的媳婦回來,興許還能治一治身上隱疾生下個孩子。
姜繼孝拿到契書,心情複雜。
至此,他和村裏算是斷了個乾淨,往後只回來探望沈家,不然,連鎮上都不用回了。
錢玉峯昏迷了兩天才醒過來,一睜眼就察覺到了臉上的疼痛。然後就想起來了昏迷之前發生的事,他的鼻子和耳朵都已經沒有了。
他房中是沒有鏡子的,不過,大哥屋中大嫂陪嫁了一塊。他坐起身,衝着聽到動靜見面來的母親道:“娘,我要鏡子!”
錢母眼睛都哭腫了,聞言又開始落淚。這沒拉耳朵,不注意的話,都看不見。但這鼻子沒了,實在太醜,她哭着道:“兒啊,你可千萬要想開!”
錢玉峯看着鏡子裏的人,自己都覺得醜。本來就不好娶妻,如今變成了這樣,怕是要打一輩子的光棍!
這事沒完。
他啪一聲摁下鏡子,問:“娘,我暈了多久?這期間有沒有人來探望我?”
錢母都弄不明白兒子這傷是從那兒來的,先搖了搖頭,道:“你暈兩天了,到底是誰將你打成了這樣?你舅舅說了,這麼重的傷可以去告,他們會賠償的……”
對,讓她們賠。
錢玉峯垂下眼眸:“娘,最近鎮上有沒有什麼稀奇事?”
錢母掛念着兒子,沒心思聽外頭的閒言,只隨口道:“就聽說得罪了姜秀才一家的羅氏母女不知道從哪來了一筆銀子將債給還上了。”
聞言,錢玉峯放在被子裏的手瞬間緊握,這一用力,肩膀上劇痛傳來。緊接着就聽到母親的驚呼聲:“你別用力啊,傷口又崩開了……”她跑了出去:“快請大夫來。”
錢玉峯又躺了兩天,勉強下地,他趁着家人沒注意的時候偷偷溜了出去,直接去了羅氏的孃家。
羅氏還完了債,手頭還剩了點銀子,她買了不少東西回孃家,如此,羅家人沒什麼異議地接納了母女二人。
看到滿頭包着布的錢玉峯出現在院子外,羅氏的嫂嫂一臉疑惑:“你怎麼包成這樣?找誰的?”
“我找羅紅葉。”錢玉峯一字一句地道:“有些債要跟她討。”
羅嫂嫂聽着這話不對,但她和小姑子向來不親近,並不想把事情往身上攬。揚聲喊:“紅葉,有人找。”
羅紅葉走出來,看到錢玉鋒的一瞬間,微愣了一下。實在是錢玉峯這模樣太怪異,耳朵和鼻子都包着,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嘴,露出來的地方隱約還有乾枯的血跡。反應過來後,她很快就從那雙滿是恨意的眼睛中認出了來,人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你……我已經給了好處的,你又來找我做甚?”
錢玉峯一步步靠近,一腳踹開了並不牢固的籬笆院門:“你把我害成這樣,不打算賠麼?
“當初是你情我願。”羅氏強撐着道:“我可沒有逼你去。”
“若不是你提議,我不會起那樣的心思,更不會落到如今地步。”錢玉峯走到一半,忽然察覺到房子邊上繞過來一抹纖細的身影,側頭一瞧,看到是正值妙齡的羅月兒,他冷笑了一聲:“我這模樣不好討媳婦,你賠我一個媳婦就行。”他伸手一指:“我要她。”
羅月兒嚇一跳,無措地往後退了兩步。
羅氏面色鐵青:“這不可能。”
“你不願意?”錢玉峯已經豁出去了:“那你們母女最好別落單,我這模樣肯定是沒有女人跟我的,回頭我……呵呵……”
他笑聲中帶着點曖昧:“其實我最喜歡烈性的女子,最好是不停掙扎那種。”
羅氏:“……”
羅月兒嚇白了臉:“我有未婚夫了。”
這兩天羅氏正在積極給女兒議親,發生了這麼多事,母女倆都已經收了讓羅月兒嫁入大戶人家的心思,只求衣食無憂,後生踏實。
哪怕羅月兒毀了名聲,但她長相好,這兩天見了幾個人,羅氏還沒想好選誰。不過,無論選誰都比面前這個混賬要好。她頷首:“月兒確實已經定了親。”
“那就退呀。”錢玉峯偏着頭,眼神在羅月兒身上流連:“岳母,若你不將女兒嫁給我,那……我就讓胡家的兒媳與你爲敵。當時你是挨了一頓打沒錯,但你也得了實惠的,沈嘉魚若是知道,定會生氣。她想要爲難你,你阻止得了?”
羅氏面色煞白:“你別太過分!”
錢玉峯笑吟吟:“比起你對沈嘉魚幹的那些事,我可是真心想要求娶你女兒的,自認一點都不過分!明天花轎上門,乖乖讓你女兒嫁過來,否則,哼!”
他來了又走,前後不到半刻鐘,但留下的話卻讓羅月兒滿心驚懼。
“娘,我不要嫁給他。”
羅氏也不想讓女兒嫁,本身兩人就有那麼深的恩怨,女兒嫁過去,萬一錢玉峯不好好待她怎麼辦?
“我去跟他談談。”
她想着用銀子賠償,無論如何也要讓錢玉峯打消了這個念頭。因此,臨出門前,她回了房,一咬牙,將剩下的所有銀子都帶上了。
“錢玉峯,你等一等。”
錢玉峯在村口被她攆上,卻並未頓住腳步。這周圍隱約有人路過,他這模樣並不想在人前露臉,一直到了小樹林裏,周圍沒了人,他才停下站在路旁漠然等着氣喘吁吁追上來的羅氏。
羅氏緩了兩口氣,急切地道:“我給你銀子,你放過我女兒。”
“哦?”錢玉峯好奇:“你打算給多少?”
“我知道你傷得重,不好治,容貌有損後娶妻艱難。事情弄成這樣,咱們誰也不想。這樣,我給你五兩。”羅氏強調:“這是我所有的銀子了。”
錢玉峯沒有出聲,一副等着她掏銀子的模樣。
羅氏心下一喜,飛快摸出了一個小銀錠來。錢玉峯伸手接過,掂了掂:“你打發叫花子呢?”
聞言,羅氏心裏一沉,還想說幾句軟話,卻見男人撲了過來,一把扯開她的衣襟。
羅氏嚇了一跳,好在有兩份理智才讓她沒有尖叫出聲,錢玉峯手在她渾身上下摸索,很快又摸出了一個銀錠來,末了,還在她胸前抓了幾把,呵呵笑道:“沒想到半老徐娘也頗有幾分風韻。”
從頭到尾,羅氏都咬緊了牙關,聞言道:“你把銀子拿走,可以放過我女兒了吧?”
“看來你是一點都沒將我說的話放在心上。”錢玉峯笑吟吟收好了銀子,伸手一推,將她推得踉蹌幾步,道:“明天花轎會上門。否則,你就等着胡家兒媳的報復吧!”
羅氏咬牙:“胡老爺給的銀子,他本就看不上沈嘉魚,才默許我這麼做。哪怕這一次的事情沒成,胡老爺也還會想其他法子,沈嘉魚很快就不是胡家兒媳,她對付不了我。”
“對付不了?”錢玉峯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他想要大笑,卻又扯着了臉上的傷痛的他呲牙咧嘴,整張臉都有些猙獰:“那你可以不讓羅月兒上花轎,儘管試一試沈嘉魚的手段!”
他轉身就走。
其實,他身上的傷還未痊癒,這會兒都是強撐着。若不然,他還想佔點便宜再說。
羅氏很不甘心,卻又拿他沒法子。一直狠狠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她看見錢玉峯擡手捂了下肩膀,猛然想起他之前是受了傷的。
這男人受了傷,再大的力氣也會打折扣,羅氏所有的銀子都被他收颳走了,完了還要搭上女兒……她本就是個膽大之人,一咬牙,抱起一塊石頭就衝了上去。
錢玉峯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猛然回頭。剛好對上了撞來的石頭,他只覺鼻樑一痛,眼前一黑,整個人一頭栽倒在地。
羅氏不夠高,本來是想砸他額頭的,結果卻撞在了鼻樑上。陰差陽錯讓他傷上加傷,看着男人摔倒在地,她怕其爬起來傷害自己……趁他病,要他命。她再次捧起石頭,朝着他的頭狠狠砸下。
只聽得悶哼兩聲,地上的人就再也不動了。
羅氏下手時特別狠,砸完了只覺渾身乏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又見滿地鮮血,地上的人一動不動,她嚇了一跳,急忙丟開手中石頭,整個人不停往後挪動。慌亂地喃喃:“不關我事,都是你逼我的。”
她爬起身,跌跌撞撞往村裏跑。
跑了幾步,又猛地停下。此刻路上空無一人,但這裏是去鎮上的必經之路,每天至少都會有幾波人路過,這人擺在這裏,很快就會被發現。而她出村時是被人看見了的,一查就知道她這個時辰出現在了這裏。
到時,她怕是脫不了身。
這些念頭在腦中一轉,羅氏很快就下定了決心。她強忍着心裏的害怕,跑過去將人往路旁的林子裏拖。
錢玉峯人高馬大,身板又壯實,羅氏用盡了全身力氣,也只能將人挪動一點。她本來還想挖個坑將人埋了,費了半天勁,只將人挪了一丈外,她放棄了挖坑的想法,把人拖到了茂密的草叢裏,又去將帶血的那片地皮颳走,然後找了點泥土蓋上。她沒有直接回家,而且繞路去了村裏的小河邊,洗掉身上的血跡,整理好凌亂的頭髮和衣衫。
整理胸前衣衫時,她才發現自己被錢玉峯捏出了青紫一片,心中暗恨的同時,又覺自己沒錯。
做這些事的間隙,從頭到尾沒有人出現。羅氏慌亂的心漸漸平靜,回到家裏時,她面色已然恢復如常。
羅月兒看到母親回來,慌亂地問:“娘,如何?”
羅氏勉強扯出一抹笑來:“他被我說服了,不會爲難你!”
聞言,羅月兒大鬆一口氣,這才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想到什麼,又問:“娘,他是不是問你要了不少好處?”
羅氏垂下眼眸,確實要了許多,不過,貪心不足,被噎死了!
方纔拖人時,她已經確認過,錢玉峯確實沒了氣息。
事實上,錢玉峯會被她打着,純粹是沒防備。但羅氏得手後,卻覺得這男人是外頭衆人吹捧的厲害,她當初是找錯了人!
“要了些,他又不傻,強迫你沒好處,還不如拿真金白銀實在。”
羅月兒徹底放下了心來。
錢母發覺受了傷的兒子不在,自然是要出門尋找的。錢玉峯如果臉上沒包布,並不引人注意。
但他頭包得像個糉子似的,走在街上,誰看了都會多瞧一眼,錢母很快就得知他是往月水村的方向去了。
她不知道兒子都做了什麼,也不知道兒子怎麼會受那麼重的傷。但這人是一定要找回來的,她回到家裏,叫了另外的幾個兒子,又借了馬車,直接往月水村而去。
這一打聽,就找到了羅家人。
羅氏早就猜到會有人來找,倒也坦然:“當時她沒說幾句話就走,我追了出去,跟他商量了一下,給了他五兩銀子。”
錢母像聽天書似的:“你爲何要給他銀子?”
“是他跟我借的。”羅氏苦笑:“不過,他肯定沒打算還,之前他找我耍無賴來着,非要我把女兒嫁給他。不然就要說我女兒早已跟他……你也爲人母了,身爲母親都知道護崽,我跑去跟他商量,五兩銀子是他開的口。剛好我最近手頭寬裕,變咬牙湊給他了。怎麼,他還沒有回家嗎?”
她已經想好,就當錢玉峯是被歹人謀財害命了!
錢母聽到這些話,頓時就慌了。她知道兒子稍微大點後就左了性子,膽子比較大,也有衝着落單的大姑娘和小媳婦兒耍過無賴。羅氏說的事真的很可能發生。
但是,更讓她慌亂的是,這一路過來她沒有看到兒子,甚至都沒有碰見人。
“他沒有回家!”
羅氏搖頭:“那就不知道了,興許是拿着銀子出去揮霍了呢。”
錢母:“……”有道理。
錢家剩下的幾兄弟不大高興,他們早就覺得錢玉峯丟自家的臉,受了傷又不好好呆着,還跑出來惹禍。訛詐了銀子之後一點都沒顧念家裏。於是,幾人一點都沒多問,帶着母親回了家。
一連三天,都沒有看到錢玉峯的人。
別說錢母,就連兄弟幾個都覺得他是出了事。畢竟,錢玉峯走的時候是受了傷的,就算是拿着銀子大吃大喝,也總要喝藥換藥吧?
但是,這人壓根就沒在鎮上出現,更沒有去醫館,興許真的出了事。
楚雲梨聽說這件事情後,立刻起身去了月水村,姜繼孝不放心,也跟着一起。
月水村中一片平靜,楚雲梨問了幾個人,得知錢玉峯確實來過,但很快就走了。當時羅氏追了出來,之後就再沒有見過他。
楚雲梨找到了羅氏:“他來找你說什麼?”
羅氏看到她,就跟看到仇人似的:“你不是知道麼,又何必問?”
楚雲梨好奇問:“來訛詐你,讓你賠償了?對不對?”
羅氏:“……”一猜就中。
這不大妙。
楚雲梨已經自顧自繼續道:“他的失蹤該不會和你有關吧?話說,你們村口那片林子挺密的……”她側頭道:“姜繼孝,花點銀子,找人去林子裏翻一下。”
姜繼孝立刻答應下來。
月水村不大,除了孩童和老人外,青壯年就一百多人,楚雲梨按照當下的力工開了他們工錢,凡是參與的都有錢拿。
小半個時辰之後,衆人密密麻麻的涌向了村口。
羅氏一顆心都揪了起來,雖努力鎮定,卻還是泄露了幾絲慌亂。
楚雲梨擅長察言觀色,見狀笑着道:“羅紅葉,你膽子可真大。”
羅氏:“……不關我的事。”
楚雲梨自顧自繼續道:“之前你就敢算計我,讓我一屍兩命。可見你是敢殺人的,不過,我還是沒想到你竟然能打過一個壯漢。”頓了頓,她一拍額頭:“錢玉峯受傷頗重,被你打死也在情理之中。羅紅葉,你可要替人償命了喲!”
羅氏強撐着道:“別胡說,拿不出證據,你就是污衊。”
恰在此時,村口有人跑來,邊跑邊激動地高聲道:“真的死在了村口的林子裏,頭臉都被砸得辨不清容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