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 被賣的女子 二十九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傾碧悠然字數:8860更新時間:24/06/27 08:58:40
苗哥見面前女子不爲所動,想到她凌厲的手段,也不敢多勸,轉而看向楊父:“楊姑娘還年輕,不知道這其中厲害。您是長輩,見識得多,怎麼也要勸一勸,讓楊姑娘別一時衝動搭上自己一輩子。”
楊父方纔聽女兒說有人來阻止,大概就是此人。看着凶神惡煞的,沒想到卻這般有耐心。他沉吟了下:“花椒,你看……他也是爲了你好,要不,你再考慮考慮?”
“對!”苗哥看了看天色:“該吃晚飯了,咱別餓着肚子想這些,前面就有一間生意不錯的酒樓,先去吃飯,回頭我將你們送回家,然後你們在家好好想,想明白了再往下走。”
於是,楊父第一回見識到了各種稀奇的菜色,三人坐了一個大圓桌,桌上滿滿當當,天上飛的水裏遊的應有盡有,壓根就吃不完。他想着家裏的妻子,試探着道:“我聽福子他們說過,城裏酒樓中客人剩下的飯菜,是不許夥計用的,這麼多東西全部倒掉忒浪費,我想帶回去。”
苗哥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要將剩菜帶回家,反應過來後,笑着道:“剩下的就別吃了,一會我讓他們再做一份送到家裏。”
“千萬別。”楊父急忙阻止:“我是怕浪費才帶的,不是饞嘴。”
苗哥還想要爭取,楚雲梨出聲:“就聽我爹的。”
聞言,苗哥立刻看向隨從:“去吩咐一下。”
父女倆坐上回家的馬車時,楊父看到車廂中的食盒,有點後悔。
這些食盒個個都挺精緻,單拎出來也要值不少銀子,無功不受祿,他不想平白占人便宜。楚雲梨看出來了他的不安,道:“爹,你別多想,當初他賣了我,把我害得那麼慘,這些都是他欠我的。”
楊父一想也是,隨即又皺起了眉來:“做那種事的人膽子都大,你這是一時佔了上風,萬一他私底下找人教訓你怎麼辦?”
楚雲梨沒有多言,只道:“橫的怕不要命的,他如今怕我,只要他不敢把我弄死,就得聽我的話。”
楊父啞然。
父女倆一路無話。
不提楊母看到這些飯菜後會有的反應,苗哥看着父女倆的馬車消失在街角,狠踹了一腳邊上栓馬車的木樁:“來人,給我把林雲抓來。”
明明楊花椒都已經決定好不告狀,偏偏林雲各種撩撥給他添麻煩。這一次是好運把人攔下來了,下一次可不一定能攔得住。到時候,他就得去公堂上找大人分辨。
苗哥背靠着姨母做了不少事,但這扯着人家名聲用和讓人出面給自己求情完全不同,若是被告上了公堂,姨母就算願意出面,也不一定求得下來。
楊小吉到底是沒有去找林家人,林氏痛得厲害,動彈不得,躺在牀上後分一個婆子去報信。
剩下一個人,要幫她換衣擦身,還得熬安胎藥,喝藥之前還得吃點東西,忙得團團亂轉。本來她還想讓楊小吉去找爹孃來,可惜被楊花椒給阻止了。
她心頭恨得咬牙切齒,又有些擔憂。萬一楊花椒真的去了衙門告狀,她會有大麻煩。
林母得到消息,急忙趕了過來,看到牀上臉色蒼白的女兒,她急得直跺腳:“讓我說你什麼好,做任何事都要顧及好自己的身子啊,你個傻丫頭。”
林氏比她更急:“娘,快別說這些了。楊花椒帶着他爹去衙門告狀,已經走了有小半個時辰,你趕緊派人去追。”
林母一臉驚訝:“她真去了?不要臉了?”
看女兒滿臉焦灼,林母催促不方便進女兒的屋子等在外頭的林父:“你瞧瞧去。”
林父知道事關重大,也沒追問楊花椒突然改變了決定的緣由,上街去找了馬車。
要說這林家,宅子和鋪子好幾間,從不對外人言。連馬車都沒置辦,平時吃穿用度就和周圍的鄰居差不多,跟這城裏的普通人一樣。就是林母,綢緞衣衫都沒幾套,大部分都是細布。
屋中,林母坐在牀邊,催促婆子去幹活,看向隔壁:“你傷得這麼狠,楊家人都是死的嗎?”
林氏苦笑:“楊花椒找去了苗哥那裏,不知道那邊怎麼說的,楊家不認這個孩子了。也不願意管我的死活,楊小吉更是直言,要將你們找過來談一談,說當初將我從你們手裏接過來,如今要將我好好送回去,算是有始有終。”
“我去他娘的有始有終。”林母氣得爆了粗口:“當初要不是你鐵了心,哪裏輪得到他來摘你這朵花?嬌花摘回去不好好護着,還嫌棄花兒不好,我看他是不想活了!這事沒完,你去找苗哥,讓他好好教訓一下楊家。”
林氏:“……”
“我找了,所以變成了這樣。”
林母訝然,恍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女兒這胎氣是怎麼動的:“你分明是被楊家氣成這樣的。”
林氏苦笑:“是苗哥,本來我肚子就不太舒服,他讓人擡着我,直接將我砸在了地上,當場就見了紅了。”
林母愈發驚訝:“怎會如此?”
林氏咬牙切齒:“他都是看楊花椒臉色行事。”
聞言,林母面色古怪:“楊花椒成了他的人?”
“不像!”林氏在母親面前,不覺得有什麼好隱瞞的,立即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他好像被楊花椒拿住了把柄,不得不聽命行事。還承諾每天要追回五個被他賣了的女子。”
林母面露震驚:“當真?”
林氏苦笑:“所以,咱們靠不住他,還得提防着楊花椒讓他找我麻煩。”
這事挺棘手,林母起身轉了兩圈,一合掌道:“他就不是願意受人脅迫的性子,楊花椒這是自尋死路。”
楊花椒拿着把柄威脅苗哥,等她死了,再也開不了口。所謂的把柄自然就不存在了。
林氏頷首:“我也這麼想,所以,楊花椒她得意不了幾天,咱們且看着。”說到這裏,她看了看外頭:“爹可一定要把人追回來。”
她不知道的是,苗哥比她更怕楊花椒跑去報官,加上不缺人手,這周圍佈滿了他的眼線。這邊一有動靜,他很快就會得知。
兩人這邊正說着呢,忽然聽到外頭有動靜。林母找來了一個婆子,讓她去外頭瞧瞧。然後就得知,楊家父女倆帶着不少食盒回來了。
林母想不通,沒多久,林父也趕了回來:“我打聽過他們壓根就沒進去,甚至都沒有靠近大門,在外頭就被苗哥給截住,帶去吃了一頓飯,緊接着就打道回府了。”
說完,他拎起茶壺灌了一大口水。
林母聽得特別歡喜,哈哈大笑:“苗哥越是委屈,他們越是活不久。咱們等着就是。”
林父明白了前因後果後,也高興不已。林氏同樣歡喜,但不知怎的,心裏有點不安。
氣氛正愉悅呢,外頭傳來粗暴的敲門聲。林父還以爲是隔壁的楊家,畢竟,上門做客,沒人會這麼不客氣。
楊家不喜歡林家,他對楊家也滿腹怨氣,真的是兩看兩相厭,他不認爲自己需要給楊家好臉色,因此,開門之前,他先就已經帶上了不悅的神情。
門口停着一架青棚馬車,爲首的人是胡叔,邊上還帶着四個打手。林父看到後,微愣了一下。
當初女兒跟苗哥那段日子,胡叔也登過自家的門,態度和緩,未語先笑,哪怕是苗哥後來放了女兒出來嫁人,胡叔最後一次送女兒回家,也不是這樣的冷臉。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胡叔,有事?”
胡叔板着臉:“讓林雲出來,主子要見她。”
林父聽他語氣嚴厲,試探着問:“可是雲兒哪裏不妥當,惹了苗爺?”
“主子的心思,我一個下人可猜不着,反正,主子有吩咐,咱們聽着就是了。”胡叔一揮手:“去擡人!”
打手擁進了門,如今的林雲確實需要擡着,他們也不管男女有別,託着人就往外走。林母想要阻止,反被踹了一腳,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等她追到門口,馬車以後遠去,她面色煞白,催促邊上的林父:“他爹,這是出事了啊,咱們快跟上去瞧瞧。”
話音落下,聽到隔壁的門打開。林母下意識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楊花椒。
“是不是你?”
楚雲梨揚眉:“什麼?”
林母心中焦急萬分,看到了仇人,更添幾分煩躁,質問道:“是不是你在苗哥面前胡言亂語,讓他對雲兒出手?”
楚雲梨輕飄飄道:“不是!”
“你個畜牲。雲兒腹中可是有你們楊家血脈的!”林母手指着她的鼻子:“若是雲兒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拼命。”
“別跳腳,當初你們把我賣了,後來還想賣我第二次。我爹孃都沒你這麼激動。”楚雲梨不疾不徐道:“苗哥爲何要找她,跟我沒關係。隨你信不信。不過,看到你們家倒黴,我挺高興的。”
只看剛纔那些打手粗魯的動作,林母心裏明白,女兒這一去肯定逃不了好。她不敢對苗哥如何,但對着楊花椒便不需客氣,一瞬間,她所有的怒氣都集中在雙手的指甲上,朝着面前女子平淡的眉眼抓去。
楚雲梨側身避開,狠踹了一腳。
憑着楊花椒那些遭遇,她這一腳一點力氣都沒省,林母整個人都飛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當場就吐了一口血,半天都掙扎不動。
林父嚇一跳,急忙去扶老妻:“沒事吧?”
林母當街摔倒,特別狼狽,她感覺所有路過的人都在看自己,從沒有這樣丟過人,當即推了一把男人,大叫道:“你是瞎子嗎?人家欺負你媳婦,你不知道還手?”
“別鬧了,趕緊進去,找個大夫來看看你的傷。”林父說着,強行將人扶起弄進門。
林母不甘心,一直惡狠狠瞪着楚雲梨。
林雲是真的肚子疼,這馬車破舊,裏面也沒有墊褥子,大概是採買所用,角落中除了雞糞之外,各處都有斑斑血跡,整個馬車裏都瀰漫着一股臭味。有用的人本來鼻子就靈,加上肚子疼痛無比,聞着這些,她一路不停乾嘔。由於沒吃東西,什麼都吐不出來,折騰得面色越來越難看。
到了苗哥府外,她被拖下馬車,清新的空氣入鼻,她又是一陣乾嘔,嘔得她喘不過氣。
她都這般痛苦了,擡着她的人卻一點都沒停。一路到了正院,不甚溫柔地將她往地上一放。
只這麼一下,肚子又是一陣劇痛,身下的熱流洶涌,她面色大變,伸手捂着自己肚子:“我的孩子……苗爺,救孩子……”
眼看苗哥不爲所動,滿臉的冷漠。她飛快改口:“救救我們的孩子……我求你了……”
苗哥眯眼看她:“以前我覺得你挺聰明,現在看來,十足的蠢貨。你得罪誰不好,偏偏要與楊花椒過不去,你知不知道,你險些害死我?”
林雲腹中疼痛越來越烈,聽到這話,也沒多大的反應:“你是這孩子的爹,你得救他!”
苗哥冷笑一聲:“老子那麼多的女人,孩子都有了十幾個,壓根就不缺兒子。要你給我生?”他側頭吩咐:“去拿一份落胎藥來灌給她!”
聞言,林雲簡直嚇得魂飛魄散:“我不要……”她捂着肚子不停往後挪:“孩子已經很大,他知道動了,這是我們的孩子啊!我給你孕育了孩兒,你不能這麼對我。”
苗哥眯起眼來:“之前你可一直沒有提過我讓你有孕的事,你想生下孩子之後,再讓孩子與我相認?藉此拿捏我?”
拿捏是沒有,但林家背靠苗哥拿到了不少好處,如果關係能更近一步,拿到的好處會更多。所以,林雲才會在成親之後各種接近他,只爲了生一個屬於他的孩子。
林雲哭着搖頭:“孩子是意外得來,是老天賜給我的寶。我求求你……求求你救他……”
一邊說,一邊還跪着磕頭。
這麼一折騰,身下蔓延的殷紅越來越多,越來越快。等到丫鬟端來了落胎藥,林雲已經痛得暈了過去。
丫鬟嚇了一跳,試探着問:“主子,要不要請個大夫?”
“不用,找個穩婆來看一看。如果孩子不能落下,就讓她把這藥喝了。如果能落,就不用多管。”苗哥眯起眼:“找個偏一點的地方,把她給我送走,我這輩子都不要再看到她。記得,別再讓她出現在楊家人的面前。”
聞言,胡叔試探着道:“楊姑娘已經讓您將那些女子追回,如今又賣,她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賣別人她會,但林雲……她不會。”苗哥語氣篤定:“這樣,稍後要派人去大山裏接女人,順便將她帶去丟在那裏。”
林家夫妻到底還是追到了苗哥府上,可人家說了,沒有接過林雲,都沒見着她。
聞言,林母渾身癱軟,幾乎站立不住,心裏越想越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苗哥私底下做的勾當。
她想到什麼,眼睛一亮:“是胡叔……胡叔接的人。”
門房搖頭:“胡叔今天都沒有出過門。”
林母:“……這不可能。”
但苗哥府上所有人一口咬定,他們沒有看到過林雲。
林父面色難看:“我要見苗爺,有要事相商。”
“主子剛歇下,打擾不得。”門房見他還要糾纏,苦口婆心道:“別說是我了,就算是胡叔,在主子睡着了的時候都是不敢去叫的。”
苗哥以前並沒有這個毛病,林父看來,這就是他們的推脫之語。
然而門房真沒騙人,苗哥夜裏痛得睡不着,快天亮了才能眯會兒,睡覺與他來說是很奢侈的事。好不容易睡着了,要是有人敢去打擾,那純粹是自找死路。
林家夫妻進不去,只能回家想轍。
林母最疼的是兒子,但女兒也不是撿來的,她回家後靠在牀上,整個人都沒了力氣。
“雲兒如果不在城裏,肯定已經被送走了。”她虛弱地道:“他爹,咱們得去找她,她指不定在哪處受苦呢……苗哥賣出去的那些女人,沒幾個能得善終。雲兒得罪了他,只會更慘!”
說着話,她已經在腦中開始回想那些女人會有的幾處落腳地,想要從其中找出女兒會去的地方。思來想去,頭都疼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林家如今不缺銀子,林父心頭也挺擔憂女兒:“那……咱們就將知道的那些地方都派人去找一找,叫兒子帶着人去一處,我跟你各去一處。”
最慘的,要麼是隔壁花樓,要麼是大山中。
林母看見孩子他爹積極找人,心裏漸漸鎮定下來,她想了想,道:“那些地方都不太乾淨,去的人少了,別說將人帶回,咱們自己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他們的目的是想救人,可不是將自己也搭進去。
林父看她心有成算,道:“你有什麼法子?”
林母一咬牙:“用銀子做敲門磚,去收買了苗哥身邊的人,問清楚了雲兒的去處,到時候咱們全家一起去,多帶幾個人。如此,方能萬無一失。”
林父深以爲然。於是,那天夜裏他都沒睡,帶着虛弱的林母一起出門,摸黑去了苗哥身邊幾個住在外面的得力之人家中。
深夜,林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家,整個人都是蔫兒的。
她已經打聽到了,女兒被賣進了大山,正是當初楊花椒逃出來的那裏。
那裏可以說是所有大山之中最窮最偏僻的地方,他們自己山裏的人都很容易迷路,外地人想要進去,那是白日做夢!
她不敢去找苗哥,想了想,準備去求林三娘。
林三娘回來的這些日子裏漸漸開朗,在雙親的勸慰下,過去的那些傷痛漸漸被撫平。並且,她前兩天還定親了,未婚夫是一個外地來城裏幹活的力工。
沒什麼優點,但有一把真力氣,爲人也老實,每次看到她都會羞澀,林三娘鼓起勇氣跟他說了自己曾經遇人不淑的事,他先是驚訝,考慮了兩天之後,上門表示自己能夠接受。
林三娘很歡喜,婚事定下,她開始籌備嫁妝。
林富貴原先是想着照顧侄子,等侄子給自己養老,可林秋果乾的那些事,實在讓他寒心,除了親生的孩子,他誰也不相信。女兒願意留在家裏招贅,且女婿都已經找到了,還是個不錯的人。他最近都樂呵呵的。
聽到敲門聲,林富貴剛好在院子裏衝角落裏留下的血跡,未來女婿得空登門,他在那處殺了雞。順手就開了門。
當看到門口站着的林母,他臉色瞬間就落了下來:“你找誰?”
林母賠笑:“我找你們家三娘,有事情和她商量,是好事。”
“三娘忙着,不見外人。”林富貴冷冰冰道:“我們兩家本也沒什麼交情,沒什麼好說的,你請回吧!”
如果女兒在大山裏的遭遇被人傳出去,這婚事很可能會有影響,就算女婿同樣能接受。外頭的風言風語一定不會少。
在女兒成親的緊要關頭,可不能有這些閒言碎語傳出。
林母不甘心:“我是請她幫忙。最近她要成親,只要她願意幫我,酬勞一定少不了她的,就當我給她添妝了。”
林富貴聽到這話,登時氣笑了:“且不說你的銀子來得髒,我們家不會要。只你說的話就有問題,明明是請我女兒幫忙給了酬勞,偏要說給她添妝,好像我家佔了你多大便宜似的。添妝是我女兒不幫你的忙,你自己心甘情願送的禮!活了半輩子了,連話都說不明白。滾!”
林母想要救女兒,心中焦灼萬分,眼看他要關門,急忙伸手攔住:“你先聽我說。”
“沒什麼好說的。”林富貴狠狠瞪着她:“你走不走?”
“我給二十兩!”林母乾脆下了猛藥:“只要她幫我帶路,去一趟原先她在村裏,這銀子就是她的。”
林富貴愕然,隨即大怒:“滾遠一點!”
女兒好不容易才走出曾經的陰霾,眼瞅着好日子就在眼前,那女人卻還想讓女兒重溫那些噩夢。別說二十兩,就是二百兩,這事也不能幹啊!
他說着,猛地就要關門。
林母一咬牙閉上眼,並不收手,打算生生承受了這份痛楚。
林富貴也狠,閉眼關了上去。
“我女兒被賣進了大山,就是三娘曾經呆的那個村裏。”林母不知是痛的還是心疼的,很快淚流滿面:“哥,咱們同姓林,往上數百年還是一家人。你就幫幫我吧……我女兒她從小養得嬌,沒有受過那些苦,也不會幹活。真去了那樣的地方,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活該。”林富貴狠狠啐了一口,他沒去找林家麻煩,卻不代表他不知道這其中內情,林秋果確實參與了將女兒賣出去,但林家同樣插手了的。
“老天有眼,這就是報應,你受着吧。”
語罷,他再次關門:“收回你的手,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林母剛纔被夾那一下,險些痛得暈厥過去,看到門板關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收了回來。眼看勸不動林富貴,她咬牙道:“你們要是不幫我,我就把你女兒曾經的遭遇說出去。”
聞言,林富貴關門的動作一頓,眼睛漸漸血紅,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殺人。
林母心頭有點怕,隨即又是一鬆,只有林富貴在意了,才會願意幫忙。
“那你去說。”林三娘聲音傳來,她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屋檐下,此刻面色冷淡:“只要外頭一有關於我的傳言,我就去衙門報官。看咱們誰先完蛋!”
她眼神裏滿是孤注一擲的狠意,林母有些怕了。
說到底,她是什麼都想要,想要把女兒救出來,又不願意搭上自己。眼看威脅無用,她又開始求:“三娘,山裏的日子苦不苦?”
“苦!”林三娘漠然:“所以,讓你女兒去見識一番,我覺得挺好的。若這事是真的,我今天飯都能多吃兩碗。”
她毫不掩飾自己語氣裏的幸災樂禍,林母聽在耳中,只覺胸口被扎了一刀,又痛又難受。
“你如果真的想毀了我,那儘管去做。反正,只要外頭一有我的風言風語,我就去衙門跪求大人,請大人幫我討個公道。”林三娘微微仰着下巴:“大不了,我不活了就是。”
林母怕了她的狠勁,往後退了兩步。然後飛快走了。
林三娘渾身都是緊繃的,看她走遠,才漸漸放鬆下來,想了想:“爹,這件事情,我得去告訴花椒一聲。”
“我去跟你說。”林富貴萬分不願意女兒和曾經噩夢裏的人和事扯上關係,當即就出了門:“你在備嫁,別出去亂跑。”
林三娘也不強求。
楚雲梨看到了林富貴,挺意外的。她登過林三娘的家門,卻並沒有與那邊多來往。
“林叔,快請進。”
兩家都不願意來往,林富貴突然上門,肯定有事。
林富貴進了院子,也不喝茶,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三娘要親自來跟你說,我給攔了,她快成親了,我不想讓她被這些事情影響了心情。”
楚雲梨真心替她高興:“挺好啊!”
林富貴看她這般神情,心頭也挺欣慰:“你也別太記着那些過去,人一輩子那麼長,還孔寧是得往前看。”
楚雲梨送他出門時,看到了拎着東西登門的林母。
林母看到二人,面色不大好,想也知道林富貴到這裏來的目的。
“花椒,我有事情要跟你們全家商量,你二哥在不在?”
林富貴剛想開口,楚雲梨卻不欲讓他多插手,道:“林叔,你先回。我這邊還有點事。”
她並沒有承諾說要去給林三娘送嫁之類的話,事實上,她不會去。不是不願意和林三娘來往,而是得顧及人家的想法。
林富貴見她執意,便也沒強求。
人走了,楚雲梨才道:“進來說吧。”
林母鬆了口氣,拎着東西進門時道:“這是街上新出的點心,那家生意特別好,我等了半個時辰才買到,你嘗一嘗。”
楚雲梨早就看到了她拎着的東西,包點心的油紙上還印着一朵荷花,這一份可不便宜。她最清楚其中價錢,因爲,這是她定下的。
林母坐下之後,手邊沒有茶水,笑着道:“這點心要配今年的新茶才好吃,你要不要試一試?”
“我試過了。”楚雲梨隨口道:“有話就說,我還忙着呢。”
林母以爲她買回來嘗了鮮,一臉的詫異:“你倒是捨得。”
楚雲梨輕飄飄道:“這點心鋪子是我開的。”
林母愕然:“真的?”
楚雲梨平淡地看她一眼:“我沒有騙你的必要,還有,你到底要不要說正事?”
林母咽了咽口水,事實上,她真的不願意來找楊花椒,可這實在是沒法子了。她也明白,想要說服楊花椒幫忙很難。因此,開口之前,她眼神在院子裏搜尋一圈。
從方纔進門起,她就不停地找,相比起楊家其餘人,她真覺得跟自己女婿比較好說話。
尤其女兒女婿那麼久的感情,楊小吉興許會看見這個份上幫上一幫。
“你二哥呢?”
“你如果是找他,那實在不巧。得晚上他才會回來。”楚雲梨站起身:“請回吧,你這點心別人或許捨不得吃,但我已經吃膩了,自己帶回去嘗!”
林母好不容易進得門來,並不願就此離開:“花椒,我們兩家之間生了許多的誤會,冤家宜解不宜結,過去的那些事,咱們就別計較誰對誰錯……”
“那是因爲錯的人是你們家,你當然希望不要計較。”楚雲梨不耐煩地打斷她:“吞吞吐吐,又不說正事,我沒時間跟你閒磕牙。”
林母見她真的惱了,怕自己晚上進不來,咬牙道:“你能不能在苗哥那裏給雲兒求求情,讓他將雲兒放回來。”
楚雲梨早在方纔就從林富貴那裏知道了林雲的處境,本以爲林母是讓她帶路去山裏,不成想林母想得更美,竟然讓她求情。
“我沒那麼大的臉面,幫不了。”
林母不信,其實,她心裏還懷疑女兒會被苗哥送去山裏都是面前女人的主意。
“花椒,你要怎樣才肯幫忙?要銀子還是要我們賠罪,儘管開口,只要我們林家能做到的,我都會盡力滿足你。”
她其實問的是楊花椒到底要如何才肯原諒。
“我什麼都不要。”楚雲梨站起身,正準備送客,楊小吉走了進來。
林母看到女婿,如見救星,眼神驟然亮了起來:“小吉,你快來,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楊小吉揉了揉肩膀。
楚雲梨好奇:“今天怎麼這麼早回?”
“接來的貨拿錯了,換回來要兩天,所以就下工了。”然後,楊小吉才看向林母:“她怎麼會來?”
林母:“……”她是誰?
對着岳母,這態度也太散漫,忒氣人。
以前楊小吉對待他們畢恭畢敬,壓根不會這樣散漫。否則,哪怕女兒再喜歡,她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楚雲梨沒有回答,楊小吉煩燥地道:“如果你是來商量和離的事,該提前告知一聲。咱們兩家坐下來好好談,一次把事情說清楚。若不是談這事,你少來打擾我妹妹。”
林母看他眉眼冷淡,忍不住脫口道:“雲兒出事了!她被送往了大山裏,我來是想找你妹妹帶路,把她救回來。”
楚雲梨強調:“你剛纔可不是這麼說的。”
林母:“……”
楚雲梨繼續道:“不過,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打算幫你的忙。不會幫你家求情,也不會幫你帶路。”
林母看向楊小吉:“你既然要與我們家好好說清楚,就該將雲兒好好交回到我們手裏。現在她還是你的妻子,她人不見了,你就該幫忙找。”
這架勢,竟然是一副要賴上楊小吉的模樣。
楊小吉那可是有正經差事的,之前回鄉下家中,或是親戚有紅白喜事,他都是來去匆匆,能不耽擱就不耽擱。如今林母要讓他爲了一個騙自己的女人告假……且去大山不是一兩天就回得來的。
他不太願意。
楊母不願意和林家人打交道,本來是要出來的,眼看女兒沒落下風,她就裝作不知道。聽到這番話,簡直服氣:“你閨女就住在隔壁,被帶走的時候你們倆都在,現在來找我們要人,要不要臉?”
林母眼睛一亮:“對呀,你們也看到她被胡叔帶走。親家母,你幫我作證吧!”
楊母:“……”
“我什麼都沒看見,別指望我。”
楊父從後院繞出來,他在那裏修窗戶,眼看林母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也強調:“別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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