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羣情激憤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後彰陳字數:3702更新時間:24/07/18 08:25:20
    毒蠍肆虐,聽聞沈暮白的緊急召集,陳晞帶領手下們匆匆趕到城北。

    兩支大部隊匯合,陳晞坐在輪椅之上,需要幾個兵士們共同搬動,才能妥當地落在了地上。

    陳晞的兵士們同樣以烏黑厚布遮面,來抵禦毒物的侵擾。烏泱泱的大批人蒙着面罩,像是從地府而來的肅煞,但其實都是來拯救百姓於危難的。

    看向眼前的慘狀,陳晞心中一沉。

    百姓們像是成羣結隊說好一樣,直躺在地上,受盡煎熬得翻來覆去,傷口潰爛,中毒者散發出陣陣似有若無的惡臭,已無尊嚴可言。

    陳晞無法接受,但還是強迫自己立馬冷靜。他將命令佈置下去,要他這一支的兵士們幫忙長驅城總指揮舒易,聽舒大人差遣,一齊投入到搬運傷患的隊伍之中。

    “將這些中毒的百姓全部運至集散點,統一救治!”

    衆人忙碌地來回穿梭,用粗繩攔起警戒線,對於其他無恙的圍觀百姓進行勸退、疏導、安撫等工作。

    從四面八方而來的其他百姓們,見這裏彷彿生靈塗炭一般,羣情激憤,就要讓長驅城總指揮舒易下臺!

    “什麼東西!我說努兵很有威力吧,我們令國養他們這麼多兵士將領,一個個都是吃素的!”

    “我們百姓真是太苦了!苦守了如此之久,不是已經和親了嗎?!努兵爲什麼還要對我們下毒手!“

    “照我說,這些人就是和努兵勾連好的,要我們百姓的性命!”

    字字句句,都不堪入耳。

    讓兵士們在頃刻間破防。

    他們也很久都沒有睡好了,一腔熱血只爲了能夠精忠爲國,可他們原來在百姓們心裏,是如此扭曲的。

    百姓們認爲所有人疏忽職守,罪大當株!在面罩之下,無法辨別誰是誰,百姓們將這些吃着公俸的,統統都算了進去。

    兵士們任勞任怨地繼續着手裏的活計,即使罵聲不斷,也不敢耽擱片刻。

    舒易無言以對長驅城父老,不過有着厚布的遮掩,他舔着臉也就左耳進右耳出。但面罩下,他的臉青灰得不行。他作爲武將,自認對黎明天下無愧於心,更是對長驅城百姓忠貞不二。

    其他不如自己的同僚們早早就有了更高的官職頭銜,或是頭腦靈活,想辦法回到都城長業轉行的,要麼自在無爲、要麼油水頗豐,無不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而自己,過着清苦的日子,妻子因擔心顛沛流離的邊塞生活對小生命不公平,兩人就一直未有生兒育女的計劃,在這日漸式微的長驅城,相互依偎。

    在這裏,他面對着無情的沙塵天氣,時不時還有沙塵暴的席捲。

    原也是少年壯志的舒易,逐漸變得粗糲,飽受滄桑。

    舒易曾以爲有當地百姓的愛戴與理解,便足矣。可不想,自己原有的信念崩塌……

    衆怒鼎沸,所有兵士將領們忍着辱罵,也不敢多言一句。

    只怕在百姓面前失言,會獲得更深層的誤解與不可調和的矛盾。

    舒易和衆兵士們都低下了頭,認了。而沈暮白,卻站了出來。

    陳晞下意識地去抓她上衣下襬,萬分警惕,他曉得沈暮白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你要幹嘛?”

    沈暮白將陳晞的手輕輕地拿開,她對着那些圍觀的百姓們毫無懼色,大步走到一片喧鬧的人羣前。

    面對怒氣爆滿的百姓,沈暮白全臉只露出的雙眸,散發着堅定與銳利。

    她身着的外衫與其他兵士們別無二致,只是束在腦袋上的長髮,無聲透露了她是女兒身的訊息。

    腰間佩劍,氣質威嚴而不失莊重,她擡起手,示意衆人安靜下來。

    百姓們看到有人跳了出來,先是紛噤聲,紛紛把目光投向了這個女子,但沒過一會兒,又道出來了個什麼東西!

    “你是誰啊!總指揮大人都不敢發聲,你來替他說話了?”百姓裏有人直抒胸臆,兇悍無比的叩問。

    然而自己是誰,並不重要!

    沈暮白清了清嗓子,中氣十足的就要開口。她深刻瞭解,無端端的惡毒揣測皆是來自百姓們的困惑,以及他們與實情的脫節,他們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加恐慌,並有了許多天馬行空的想象,內化成了對令國兵士將領們的誹謗。

    “鄉親們,今日你們的憤怒,我們一衆將領、兵士們都感同身受。”

    她的聲音擲地有聲,在街道上迴盪,圍觀百姓們看好戲一般,叉着腰站着,看看這個女子能說得出什麼來。

    “指責不辦實事,污衊裏應外合,然而,這些皆非事實!”

    她頓了頓,目光灼灼,掃過每一張焦慮又滿腹懷疑的面孔,決定將真相公之於衆。

    “大家日夜奮戰,誓死保衛這片土地,用鮮血與生命,換來安寧。若非兵士們拼死抵抗,今日城中所受的損害,恐怕百倍於此。毒蠍之災,乃敵軍所施毒計,非我軍之失!大家已竭盡全力、前赴後繼!”

    “是努兵可惡至極,他們使用久未面世的哈拉武器,將毒疫透過活蠍子運輸,利用毒蠍子要滅我們長驅!多麼低劣的手段!若不信的可以去看地上這些被悉數燒盡的軀殼,都是那些毒蠍子的屍體。”

    百姓們原本就要來吃瓜的,現下這一驚天駭聞,讓大家的眼球都要掉出眼眶,這地上黑灰的粉末,讓人咂舌。

    坐在輪椅上的陳晞無法幫上什麼,直勾勾地盯着沈暮白。

    沒想到她在如此困頓下,還能勇敢直面,他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有魄力!

    舒易和衆兵士們雖不作停頓,但也都將沈暮白所言盡聽,原來長公主是如此仗義執言!

    剛纔還要殺要剮的百姓們,現在無人再說話,沈暮白知道她的話是有些用處的,她烈火烹油,繼續說道。

    “各位,請你們先冷靜下來!我們令國人,現在面對的是毫無底線的努兵的陰謀!是外敵的侵略!將領和兵士們並沒有辜負我們對他們的期望,你們所親身經歷、親眼看到的痛楚和悲劇,絕不是你們一人的,是我們共同的痛苦!努兵用了如此卑鄙的手段,意在瓦解我們令國人之間的信任和團結。若我們因此懷疑自己的守護者,正中敵人的下懷!“

    沈暮白突然撤掉自己的面罩,將自己的臉露在百姓們面前!

    底下一片譁然,這不是已遠嫁和親的長公主沈暮白嗎,她是從正城門被努兵首領擄走的!她怎麼會在此地?

    陳晞和衆人驚訝不已,但已經來不及。陷入困惑的陳晞,就要手搖輪椅上前阻止!

    沈暮白,她到底想幹什麼!

    百姓們才看着“她”和阿帕出了城,她難道要將替嫁一事,如此公之於衆?!她是得了失心瘋嗎?

    這樣一來,才建立起來的兵民聯合的紐帶,頃刻就會被她親手瓦解的!

    “我……沈暮白……拼死從努兵大本營逃了出來,識破他們要用哈拉武器的陰謀詭計!誓死我都要將這個訊息帶出來,帶給我的兄弟姊妹們,帶給你們!”

    沈暮白臉不紅心不跳地編纂出一段故事來。

    百姓們開始驚呼,他們的怒氣被平息,然而長公主的死裏逃生,一下子點燃所有人“生”的希望。

    長驅的百姓們,自被圍城以來,意志從未像此刻這樣高昂!

    局勢扭轉,喝彩聲不斷。

    “好樣的!”

    “我就說!我們令國才不會被敵人予取予求!“

    陳晞回過神來,他沒有料到,原來她是要用這一招!一個虛假編造的動人的故事,來換取百姓們的團結。

    並且,爲她後續以長公主身份繼續攬政,奠定了合情合理的理由。

    陳晞無法忽視,她要皇權的決心。

    沈暮白的愈發堅定,語速加快,她亦沉浸在這樣熱血沸騰的時刻之中。

    “我沈暮白在此立誓,一定會盡全力救治受害百姓,將努兵逐出邊塞,讓他們用不得踏入令國領土!”

    “我們不能因一時的憤怒和誤解,而否定全體兵士們的付出和犧牲。請大家相信我,相信我們的醫官和救治之策。但若再有人無故挑撥離間,擾亂軍心,散播謠言,必將嚴懲不貸!我們令國人不像努兵卑劣!我們定將同心協力,共渡難關,重建家園!”

    百姓們和不知情的兵士們,都幾乎要熱烈盈眶,這是如此歷史性的一刻。

    他們高舉着拳頭,勢如破竹的人聲鼎沸,殺——殺——!

    長公主以身獻國,但又巧妙脫身,實在是振奮民心啊!

    她的聲音像是裹滿了力量,感染着每一個場的人,將所有矛盾擊散,一致對外。沈暮白由衷地笑了。

    和這裏的團結一致不同,努兵那邊被頻頻擊潰的阿帕正在撤退前的準備。已經完成抽籤,決定了最後一批敢死隊的名單。

    阿帕實話告訴何藍,他們已經損失了大半的精兵,不宜久留。

    何藍內心波瀾,眼角就要泛起了洶涌:殿下,沒有我,你也能做到的!

    長公主一定提前識破了阿帕和努兵衆人的奸計,她是欣慰又悲傷的。因爲說明她要離開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不等阿帕反應過來,何藍拿起幄帳內几案上,用以削皮蔬果的小毛刀,直直抵在阿帕的脖頸處。

    “何藍,你要我的命?!“

    阿帕在何藍面前,盡力保持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全心全意,以爲何藍被自己有所感動。

    但原來,她還是對自己如此惡意相待,阿帕的目光裏像是浸泡了刺骨的冰山之水,這比起他認命要全兵回撤,還要苦痛。

    何藍手下力道加重,她與沈暮白同樣,對待敵人沒有手軟的可能。

    “放過陸寧安,我便心甘情願同你一起走!”

    陸寧安!還是陸寧安!何藍她先前那些都是演給自己看的吧!

    阿帕已經盡力地勸說自己,相信那一切,相信她對陸寧安的冷淡。

    他像是從深喉處擠出聲音來,後槽牙彷彿要被咬碎,雙眼是禽獸一樣的嗜血陰鷙。

    “你的陸寧安,早就被我下令虐殺了。”

    何藍眼中細小的血管通紅,連着眼角的太陽穴兩側,似是要爆出青筋。

    下一秒,她就將刀刃朝內!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

    她淚如雨下,自己已經保不了陸寧安了,莫不如用一死來換長驅城,也算爲長公主盡綿薄之力了。

    “我聽見了你要最後一批敢死隊去長驅城,繼續投放毒蠍子!若你這麼做,我便用這把刀刺向自己,現下就瞭解自己!如果你願意馬上下令取消行動,我就跟你回去生兒育女!”

    阿帕的呼吸侷促了,喘息劇烈起伏。他不怕受傷,可何藍爲何要傷害她自己!

    何藍說着,就在自己脖頸的皮膚上重重地下手,劃出了第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