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雪幕之間

    細細密密的雪花自天空垂落，風一吹便四散各地。

    步入八月，盛夏之餘，已經看到了初秋的尾巴。

    這座雪山還是遍佈寒意。

    大廳篝火徐徐燃燒，擴散出縷縷暖意。

    許淺素盤腿坐在篝火旁與百合根娃娃玩皮球，單手拿着手機上網衝浪，比起其餘選手顯然更輕鬆愜意。

    網上論壇也在沸沸揚揚地討論着誰能奪冠，但最終都統一變成‘一定是許淺素那家夥，一點懸念都沒有……沒意思。’

    ‘但他真的很厲害啊，海選每次都只派出一隻寶可夢，卻還能平推對方。’

    ‘許淺素該不會已經有其餘地區冠軍的實力了吧？’

    ‘對其他選手是不是不太友好？’

    ‘打比賽，勝負最重要，關友不友好什麼事？’

    ‘初次聯盟大賽舉辦的目的不就是爲了選出冠軍？’

    ‘真希望許淺素能和竹蘭打一場啊。’

    ‘兩人是好友，估計私底下也切磋過不少次。’

    ‘等十一月的冠軍杯賽吧，這場大賽已經沒什麼懸念了。’

    ‘別啊，我看小智就不錯，從關都地區時我就一直在關注他了。’

    許淺素放下手機，偏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看書的瑪俐，微微仰了仰下巴，“以後請叫我阿羅拉初代冠軍，作爲初代目，我想找個荒島建個村子，名字都想好了，‘木葉’，取‘樹葉飛舞之處，火亦生生不息’之意，怎麼樣？”

    幾位姑娘結伴去外面滑雪去了，許淺素心想其餘選手都在緊張備戰，他卻放肆遊玩，難免會傷及別人的自尊，因此一週內都待在旅館內很少外出，避不露面。

    他這個人，在細枝末節的地方上有着特別的溫柔。

    “不怎麼樣，比起阿羅拉，我還是更喜歡清徐。”瑪俐放下書，偏頭看了許淺素一眼。

    她白皙的小臉在火光中微紅……她受了寒，有點小感冒，便和許淺素一起待着了。

    嘉德麗雅不願瑪俐與許淺素獨處，但竹蘭又拉着她去滑雪，念及瑪俐也算許淺素半個女友，嘉德麗雅也便聽而任之了。

    “明明是這麼好的寓意……你現在討好我，我可以託人在巖壁上刻上你的石像。”許淺素不滿道。

    “我不喜歡高調與自負的人。”

    “其實我覺得小智很有奪冠希望，小星雲倘若上場，除了超夢我再無寶可夢能應對，阿羅拉地區冠軍究竟花落誰家還不清楚。”許淺素輕嘆一口氣，“何況他還藏着一招名爲千萬伏特的Z招式，威力之大連卡璞·鳴鳴都難以抵擋……所以我們兩人其實算是五五開，希望瑪俐小姐能爲我加油。”

    “加油。”瑪俐垂首望着書本，語氣平淡道。

    “請問我是哪裏惹瑪俐小姐不高興？可以再富有感情一些嗎？”

    瑪俐將視線投在許淺素的臉上，微微歪了下頭，柳眉輕蹙，嗓音清悅平靜，“我不覺得你會輸，當然也沒有加油的必要。”

    “……”許淺素站起身，臉上帶着少年特有的意氣風發，“有瑪俐小姐這句話，就算接下來要和竹蘭小姐對戰，我也有自信贏！”

    啪——

    百合根娃娃的皮球砸在許淺素的肚子上，差點彈進篝火裏，百合根娃娃連忙衝進火裏去救皮球，全然不知道自己是一隻草系寶可夢。

    許淺素一手抓住百合根娃娃的後脖頸把她提溜出來，又俯身坐下來繼續和百合根娃娃玩。

    瑪俐無奈中帶着笑意望着他的側臉，將書本合上，走近雙手撫着裙子坐在許淺素旁邊，看向百合根娃娃，輕聲道：“你打算就這麼和她玩一輩子？”

    身邊暗香襲人，許淺素手肘抵在膝蓋，撐起側臉，“她想玩其他東西，我也可以陪她。”

    百合根娃娃烏黑的大眼睛十分智慧，全然不知道兩人在談論她的事情，只是自顧自地抱着皮球和許淺素拋來拋去。

    “我是指她的腦袋。”

    “聰明也好，不聰明也罷……”許淺素頓了頓，雙手抱起百合根娃娃的小腰舉過頭頂看她，笑着說：“不過肯定還是希望你能說句完整的話。”

    “陽光！”百合根娃娃又開始在許淺素的手上掙扎起來，好像許淺素是什麼壞人一樣。

    “許淺素——”一道很有活力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偏頭看去，小智穿着厚厚的羽絨服，站在旅館門口興奮朝他招手。

    許淺素眨眨眼睛，將不住掙扎的百合根娃娃放下，朝小智走去。

    “陽光~”百合根娃娃仰起小臉，又直勾勾盯着許淺素的背影看。

    瑪俐白皙的俏臉偏頭望着百合根娃娃，也不知在想什麼。

    沙沙————

    兩人走在雪地上，壓過積雪發出絲絲輕響。

    小智神情此刻神情倒是反常平靜，望着許淺素，笑道：“其他選手雖然也很有實力，但我覺得，最後走上決賽的人一定是我們兩人。”

    “當心庫庫伊博士派出卡璞·鳴鳴爆殺我們。”

    “卡璞·鳴鳴啊。”小智哈哈一笑，繼而又搖搖頭，在原地站定，“從冬季露營時我就有預感你一定會是我的勁敵，只是沒有預料到居然這麼快我們就會在賽場相見。”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寶可夢們想要這個冠軍，我也希望它們的努力能得到回報。”許淺素並不打算順水推舟敗給小智。

    “嗯，求之不得！”小智的眼裏帶着少年特有的火熱，“我會燃燒一切，拼盡所有，甲賀忍蛙，噴火龍，還有這傢伙……”

    “皮卡~”皮卡丘趴在小智的肩膀上朝許淺素招了招小手。

    小智與皮卡丘輕輕拍了下手，相視一笑，衣袖微微滑落，依稀可見手腕上的黑色Z手環。

    許淺素眉梢輕佻，“決定使用寄存在大木博士那裏的寶可夢了？”

    小智爲了讓陪着自己旅行一個地區的夥伴有參與感，基本每次聯盟大賽都只會使用新收服的寶可夢，除了那年的神奧地區大賽。

    “畢竟不用出全力，我也沒有自信打敗你。”小智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容爽朗，“這一週我會潛心研究你的陣容的。”

    “之前海選，我只使用過藤藤蛇，小袋獸，九尾，夢妖魔，鋼鎧鴉與克雷色利亞……這可不代表我只有它們。”許淺素提醒道。

    小智微微一怔，“其他八強選手總能逼出一些吧？”

    “除非庫庫伊博士拿出卡璞·鳴鳴，否則也逼不出太多。”許淺素嗓音平和。

    並非自負，他研究過八強選手的陣容，雖然其中也有些棘手傢伙，甚至還有究極異獸與‘二級神’。

    但同等位格的究極異獸，他家裏有幾萬只。

    或許對敵時會棘手，但並不影響許淺素靠這幾隻寶可夢取得勝利……大不了還有雪暴馬，超夢與沙奈朵兜底，必要時甚至萊希拉姆都會上場。

    他可不會搞什麼自我束縛，ban自己的寶可夢……無論哪種比賽，人們都只會記得冠軍。

    小智伸出手，“決賽一決勝負吧。”

    “不會令你失望的。”許淺素握住小智的手。

    瑪俐小手撐着下巴望着抱着皮球滿房間亂跑找的百合根娃娃，琢磨幾秒後還是站起身，拿起紅圍巾繫上，又穿上米色的針織毛衣。

    沙奈朵正百無聊賴坐在沙發上用手機瘋狂給許淺素消息轟炸。

    “怎滴還不回來？”“那家夥難不成想私底下和你決鬥？”諸如此類。

    見狀稍微愣了下，繼而神情微喜，還以爲瑪俐要去找許淺素，當即站起身，“沙奈沙奈~”

    瑪俐拿起髮夾將半邊髮絲夾起，露出半邊雪膩精緻的側臉，口中平淡回答：“我可不是要去找許淺素喔。”

    “沙奈？”沙奈朵歪了下小臉。

    瑪俐穿戴整齊，便將滿地亂跑的百合根娃娃抓起來抱在懷裏。

    “陽光！？”百合根娃娃有點怕瑪俐，因此在她懷裏倒是很安靜，一點也不掙扎。

    “不會去太久的，只是去找黛爾罷了。”說罷，瑪俐便推開房門，屋外的雪勢稍微大了點。

    沙奈朵又在原地坐下，靜靜等着許淺素回來……畢竟瑪俐又不可能把百合根娃娃拐走。

    黛爾還在寶可夢中心幫忙，比賽每天都有，也就每天都有寶可夢受傷，工作量很大，黛爾常常從早忙到晚。

    幾人居住的旅館距離寶可夢中心稍微有段距離，瑪俐踏雪而行，不多時烏黑的髮絲便染上細密的雪花。

    抵達寶可夢中心外圍，已經是一片人潮洶涌景象，瑪俐走進寶可夢中心，空調的暖氣讓瑪俐吐出幾口白氣，拍掉身上的雪花，在步履匆匆的幾位喬伊小姐臉上打量幾眼，說實在話，她有點佩服許淺素能從那麼多喬伊小姐中準確認出黛爾的能力。

    倘若自己有雙胞胎姐妹，他恐怕也能準備無誤地判斷出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念及此處，瑪俐心底又感到了幾分莫名其妙的幸福感、

    阿羅拉地區的喬伊小姐皮膚接近小麥色，而黛爾肌膚雪白，肌理細膩，倒是很好認。

    瑪俐找到黛爾時，她正在坐在藥劑室內配療傷藥。

    周圍櫃檯上琳琅滿目，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讓人目不暇接，光線稍顯昏暗。

    “瑪俐？你來做什麼？”黛爾略顯錯愕。

    “和你討論討論這小家夥的事情。”瑪俐用下巴示意乖乖趴在她懷裏的百合根娃娃。

    “嗯？”黛爾將視線移到百合根娃娃身上，杏眼浮現幾分疑惑，“她……我很多姐姐都診斷過，這種因爲出生時有些意外而缺失的機能，基本可以算是先天性的不足……想治好，恐怕只能找傳說寶可夢了。”

    瑪俐拉過椅子，坐姿端正地坐下，小臉因爲感冒有點微紅，但神情還是很平靜，琢磨少許才道：“蕾冠王既是草系，又是超能力系……莫非連祂也沒有辦法？”

    “素素去冠之雪原時我並不在身邊，但他肯定問過蕾冠王……既然現在這小家夥還是這樣，那只能證明蕾冠王也束手無策。”黛爾在抽屜裏取出幾顆精靈食物，放在掌心餵給百合根娃娃吃。

    “倘若連蕾冠王也不行，那其餘傳說寶可夢也沒希望了……”瑪俐喃喃自語。

    “這也說不準，畢竟每只傳說寶可夢的能力都不一樣，說不定就有這麼寶可夢呢？”黛爾手指點了點下巴，又輕笑一聲，“像是時間回溯之類的，把小家夥的身體回溯到剛出生那會兒，即便是早產兒，我也有自信讓她健健康康的。”

    百合根娃娃小手抱着精靈食物大口大口往嘴裏塞，眼裏只有吃的。

    稀里嘩啦。

    耳邊傳來幾聲雜亂異響，黛爾聞聲看去，站起身，“七夕青鳥，有什麼想要的藥材告訴我，我幫你取~”

    “七夕青鳥怎麼在這兒？”瑪俐微微一愣，偏頭問。

    七夕青鳥迴應了幾句，聽語氣是沒什麼問題，黛爾便扶着制服裙襬坐下，解釋道：“嘉德麗雅讓她研製，額……能讓訓練家與寶可夢共通感官的小玩意兒……”

    黛爾印象中好像這是嘉德麗雅要給瑪俐用的，不由有點支支吾吾，少許之後才繼續道：

    “剛好聯盟給寶可夢中心送了許多各地名貴藥材，很多都是稀世珍品，看來庫庫伊很在乎這第一次聯盟大會……這麼多藥材，屯着不用多浪費啊，我就讓七夕青鳥任取任拿了。”

    黛爾的語氣略顯驕傲，宛若結婚後回趟孃家就直接把傳家寶偷過來給老公的傻憨小媳婦。

    “能和寶可夢同享感官……”瑪俐喃喃自語。

    “對呀，聽說是七夕青鳥最爲得意之作，花了幾百年的時間才做出來的，她可稀罕了，平時藏在羽毛裏死活都不肯拿出來……除非許淺素要用。”黛爾端起熱茶輕輕抿了一口，又笑道：“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研究改良，如今有這些珍稀藥材的幫助，應該能開發出點新功效。”

    “能對這小家夥有幫助嗎？”瑪俐舉起嘴裏塞得滿滿當當的百合根娃娃。

    “啊這，不太清楚……七夕青鳥！過來一下！”黛爾將七夕青鳥喊過來。

    七夕青鳥雪白的羽毛有點髒兮兮的，探出小腦袋偏頭看來，一眼好奇。

    瑪俐沉默少許，才對黛爾和七夕青鳥道：“我有點想法，你們別和許淺素說……”

    兩女一鳥竊竊私語一陣兒，繼而黛爾才驚呼一聲，“這也太冒險了！”

    “既然有時限，那理論上肯定是可以回來的。”瑪俐抱緊百合根娃娃，沉默少許，才道：“神奇石板本就是靈魂方面的神器……到時候我將神奇石板借出來給七夕青鳥研究一段時間。”

    七夕青鳥有些猶豫，想說點什麼……但她說話兩位姑娘又聽不懂，只得輕輕頷首，表示自己會全力以赴。

    “你何必做到這種程度？”黛爾有些心驚。

    “他爲我做了很多事，多少次都有了生命危險。”瑪俐淡淡一笑，神情恬靜柔美，“我爲他冒險一次當然不過分。”

    黛爾沉默片刻，才低聲道：“你可別步入溶月的後塵。”

    “我在這裏，小家夥也在這裏。”瑪俐舉起百合根娃娃，輕嘆一口氣，“頂多就是換一種方式活在世上而已。”

    黛爾沉默以對。

    瑪俐又道：“這件事情不要告訴他，並非是我想要自我滿足，自我感動……只是他知道了肯定不會答應。”

    黛爾沉默了很久，才輕輕頷首，“能否成功還在兩說之間……但我會努力的。”

    瑪俐將腮幫子鼓鼓的百合根娃娃舉起來，仰首望着她的眼睛，輕嘆一口氣，“小家夥，我可是即將爲你付出所有……不求你感謝我，但至少，你總該需要清楚自己活在世上到底是爲了什麼，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渾渾噩噩而不自知。”

    百合根娃娃聽不懂瑪俐在說什麼，她還以爲瑪俐在和她舉高高玩，因此雙手高高舉起，咧嘴一笑，傻樂傻樂的。

    瑪俐在寶可夢中心待了半個小時，黛爾還需要忙工作，此事也急不得，便邁步離開。

    走至半途，雪勢大了不少，鵝毛大雪凌亂飄落，一點也沒有八月初的盛夏炎熱。

    雪勢已經大到幾乎遮蓋了視線，走過雪地，腳印沒幾秒便被掩蓋。

    瑪俐咳嗽幾聲，緊了緊懷中的百合根娃娃，雖然雪勢很大，不過她方向感很好，頭腦也不比許淺素差，還不至於找不到回旅館的路。

    但走了幾分鐘，層層疊疊的大雪中，依稀可見一道人影。

    瑪俐微微一愣，定在原地。

    許淺素穿着單薄的白襯衫快步冒雪而來。

    “你怎麼出來了？”瑪俐小臉被凍紅了幾分，疑惑問。

    “擔心你唄。”許淺素輕輕打了個響指，兩人周圍雪勢猛地一散，構築出一道超能力屏障。

    瑪俐仰首看了眼，又偏頭打量了下許淺素身上的雪花。

    許淺素拍拍襯衫，雪花滾滾而落，他朝瑪俐笑道：“知道你來了寶可夢中心，擔心你路上出事就快步跑過來，連超能力都忘記用了……我這麼說，瑪俐小姐是不是很感動？”

    “忽略後半句，倒還不錯。”瑪俐收回視線，微微頷首。

    “沒辦法，世上沒有比我更誠實的人……而誠實才是讓瑪俐小姐愛上我的唯一方法。”想了想，許淺素又笑道：“目前是唯一，等以後找到能讓瑪俐小姐愛上我的其餘方法，我再補充。”

    “我早就愛上你了。”

    許淺素回首看向瑪俐，她那雪膩精緻的臉龐帶着幾分紅潤，不知是因爲冷，還是因爲羞，雪花在她的身邊飄飄而過，讓她多了幾分縹緲動人的氣質。

    許淺素呵呵笑了幾聲，“我也一樣。”

    “神奇石板借我用一下，謝謝。”

    “可以啊……做什麼用？”

    “我不喜歡太死纏爛打的男人。”

    “待會我就去拿來給你。”

    兩人在雪中牽起手，踏雪而過，很快身影便消失在雪幕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