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命運無常,雨夜如幕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什麼的秋觀字數:4736更新時間:24/06/27 08:55:27
    三天前,祝慶村暴亂前夕。

    祝慶村作爲銀河隊的駐地,對外十分開明,接納四方旅客,遊人的緣故,繁華程度自是要遠超羣青鎮,因此街上來往行人密集。

    午後,一位身着布衣的漢子揹着行囊,緩步走進祝慶村,他明顯是第一次來這兒,不由緊了緊身後的行囊,四處打量周圍景緻。

    祝慶村整體的建築風格與洗翠地區其他鎮子並沒有太多不同,因此其實倒也沒什麼可看的。

    真正令他驚訝的是,一路行來,居然能夠遇見不少寶可夢……雖然都是些大牙狸,刺尾蟲,小拳石等比較弱小的寶可夢,但人類與寶可夢,確確實實共同生活着。

    “嗚啾?”背後的行囊傳來一聲疑惑的叫聲……他的狩獵鳳蝶顯然是感知到了同類的氣息。

    漢子雖然驚訝,卻也沒有放下戒心直接將狩獵鳳蝶放出來,他呵呵笑了一聲,道:“這祝慶村這麼繁華,大夫肯定也技藝高超,也有治療寶可夢的經驗……等你好些了,我再帶你好好轉轉。”

    狩獵鳳蝶沒有迴應,以它的年齡,平時大多時間都是睡過去的。

    漢子找了幾個人問過,才知道祝慶村醫術最高超的,便是銀河隊的醫療組組長,杵兒。

    問過路,穿街過巷,來至銀河隊總部大樓,向門口的守衛說明來意,很輕鬆便被領着來至醫療組。

    銀河隊的人對他這種外來者卻是絲毫不牴觸。

    杵兒是一位留着粉色雙馬尾,與喬尹有幾分相似的年輕女性。

    醫療組排隊的病人不少,但漢子也沒有喧譁插隊,慢慢等候,直到杵兒走近。

    她上下打量漢子幾眼,疑惑問道:“你身體硬朗健壯,內息綿長,氣色很好,完全不像生病的樣子啊?”

    漢子憨厚地笑了一聲,解開行囊,睡着的狩獵鳳蝶與鋪在行囊內的鮮花出現在杵兒眼前。

    杵兒微微蹙眉,沉默少許,才抿了抿脣,澹澹道:“生死有命,它即將壽終正寢……這種情況,藥石無醫……你,你節哀吧。”

    漢子客氣地笑了笑,雖然得到了已經聽過不少次的答桉,但還是誠懇道:“您是有名的醫師,請您想想辦法,讓她多活幾天也好……”

    杵兒眉梢緊蹙,讓一隻即將死去的寶可夢多活幾天……也不是沒有辦法,但很麻煩,需要許多珍貴藥材,近來調查組在外執行任務,受傷的寶可夢也不少……她身爲銀河隊醫療組的組長,自然是應當將醫療資源優先用於銀河隊的寶可夢身上……但……

    她上下打量漢子幾眼,風塵僕僕的樣子,顯然是長途跋涉來此……

    因此她抿嘴琢磨了會兒,才說:“可以是可以,但需要不少藥材,醫治費用,也不算是小數目……”

    她雖然是醫療組組長,但明顯不可能私自挪用藥材免費給誰治病,醫療資源又不是無限的,不可能這般揮霍,願意耗費資源與精力僅僅是爲了給狩獵鳳蝶續幾天命,已經仁至義盡。

    漢子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雙目一亮,直接便跪下給杵兒重重磕了一個響頭,朗聲道:“錢不是問題,我還有幾把子氣力,一定會湊齊醫藥費!”

    “你,你起來!”杵兒哪裏見過這種陣仗,醫療組的其餘人也看了過來,讓她紅着臉,剁了剁腳,連忙把漢子拉起來。

    本就事情便該如此平穩解決,但醫療組內,當時還有一個人在……

    ……

    “請稍等。”

    漢子離開醫療組,正欲去祝慶村找點活幹掙錢,忽然便被人叫住。

    他擡眼望去,卻是位穿着銀河隊制服的中年男人……

    回到現在,午後黃昏。

    轟隆隆————

    蒼雷滑過,看陣仗,是要下雨。

    許淺素仰首望着天空,海浪潮起潮落,海風拂來,他已經有幾分略長的黑髮輕輕掀起。

    遠處的夕陽於海天之外緩緩垂落,將整片大海染成茜色。

    “唔呀!”索羅亞用爪子在沙灘上踩了踩,瞧見自己印出的小梅花印,便開心地咯咯一笑。

    藤藤蛇百聊無賴地坐在許淺素的肩膀上,輕晃着小腿。

    “回去吧……”許淺素收回視線,俯身將索羅亞抱起來,輕輕一笑。

    “唔呀~”

    藤藤蛇偏頭看了許淺素一眼,自迎風林跑至銀杏沙灘,蒐集了一整天,還是沒能找到六尾的線索……她伸出藤鞭,從許淺素的腰間勾起酒壺,遞到他的臉前。

    “現在喝什麼酒?”許淺素啞然失笑,但還是拿過酒壺,往嘴裏灌了一口。

    “啾。”藤藤蛇似乎是‘哼’了一聲。

    許淺素拍了拍自己的臉,又笑了笑,“回去吧。”

    ……

    夕陽徹底落下,天空轟隆作響,今晚看來是個雨夜。

    羣青鎮。

    青石小巷內的酒幡迎風招展,因爲即將下雨的緣故,酒客大都離開,掌櫃的也打算提前收攤,正拿着抹布擦拭桌子。

    忽然間,他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掌櫃的明顯閱歷不俗,單從腳步聲便判斷出來者是個練過武的。

    他偏頭看去,卻見一位穿着蓑衣,頭戴斗笠,揹着行囊的漢子掀開簾子,問道:“掌櫃的可還賣酒?”

    此人是個生面孔,但看着裝,多半是今日才趕到羣青鎮的旅人……也可以喚他爲江湖客。

    掌櫃的呵呵一笑,將抹布甩到肩上,提出一罈美酒放於桌上,又轉身拿過一個空碗,但回頭一看,那漢子已經抱着罈子悶聲喝了起來。

    掌櫃的也不在意,將空碗放下,轉而端出兩碟小菜。

    “多謝掌櫃的……”漢子憨厚一笑,將斗笠與蓑衣換下,露出其內的粗布麻衣,“今天沒什麼生意?”

    “羣青鎮也只是一處小鎮子,哪有那麼多嗜酒如命的人……”掌櫃的臉上帶着笑容,輕嘆一口氣,“此刻入夜,看天色馬上就要下雨,自然不會有誰來。”

    “倒也是,”漢子呵呵笑了一聲,將酒罈放下,吃起小菜,口中卻是問道:“不知近七日內,鎮子裏可有誰定居?”

    “定居?”掌櫃的用抹布擦擦手,用酒勺在酒香濃郁的大缸中輕攪着,琢磨片刻,才道:“我開了一輩子酒鋪,來來去去,什麼人都見過……自命不凡的豪俠,市井之間的潑皮,甚至寶可夢也見過……人活得久,什麼事也就看得清些……”

    說着,掌櫃的偏頭看來,“你可是受託前來刺殺他的?”

    轟隆————

    蒼雷劃過黑夜,雨珠傾瀉而下,落在屋檐廊角,發出一聲聲脆響。

    聞聽此言,漢子微微一怔,輕輕點頭,卻又緩緩搖頭。

    “那便恕小老兒我無可奉告,您去別處打探消息吧……”掌櫃的微微搖頭,倒是完全不怕漢子因此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

    漢子長身而起,卻只是拿過兩個空碗,倒上酒,將其中一碗往掌櫃的方向推了推,緩緩道:“若是一切順利,未必就要傷他的性命。”

    掌櫃的望着酒碗,沒有接,而是擡眼看向漢子的行囊,問道:“你帶着……狩獵鳳蝶?”

    冬!

    漢子勐地站起身來,身下的長椅摔在地上,發出悶響。

    掌櫃的輕輕擡手,解釋道:“狩獵鳳蝶的花粉是製作果酒的最佳材料之一,老頭子我開了這麼多年的酒鋪,自然能聞出它的味道……你不用擔心,老頭我算是對寶可夢比較開明的人,並不在乎你隨身帶着寶可夢。”

    漢子面上驚疑不定,片刻之後,才扶起長椅坐下,打開行囊,讓狩獵鳳蝶透透氣……行囊內,漢子專門爲狩獵鳳蝶採摘的花卉已經有了枯萎的跡象。

    “本來狩獵鳳蝶應當被我放在祝慶村內療養,但銀河隊的一位隊員曾拿出一塊晶瑩剔透的能量方塊給它服下,便它有了幾分活力,簡直就是奇蹟!”漢子語氣輕快,那是絕望中忽然發現希望才能擁有的語氣。

    “……他告訴我,他有辦法讓狩獵鳳蝶恢復生命力,但需要我找一個人……”漢子低聲道。

    漢子並沒有完全相信赤日的話,但赤日承諾,只要能將那人捉回祝慶村,就算他不能讓狩獵鳳蝶恢復,也會予他一大筆錢……這筆錢,能讓狩獵鳳蝶多活好幾天……這就足夠漢子孤身來到羣青鎮了。

    掌櫃的打量了狩獵鳳蝶幾眼,隨後長嘆一口氣,端起酒碗,但猶豫片刻,又將其放下,與漢子手中的酒碗微微一碰,道:

    “消息我不可能告訴你,但這碗酒……酒錢你便莫付了。”

    漢子微微一笑,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砰!

    酒碗放下,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

    漢子長身而起,向掌櫃的躬身行了一禮,便戴上斗笠,穿上蓑衣,走至門外,拿過倚靠在青牆邊上的一柄長刀,帶着狩獵鳳蝶邁步離開。

    酒肆內的燈火忽閃忽閃,照得掌櫃的面容陰暗不定。

    他偏頭望着漢子雨夜中的背影,良久,才長嘆一口氣。

    “這世道……真夠艹蛋的。”

    事實上,有一件事,漢子沒有告訴掌櫃的……他是今早來的羣青鎮,消息早便打探到了。

    只是那人遲遲未歸,他才等到現在罷了……再度詢問掌櫃的,只是出於一絲僥幸心理,渴望能夠得出一道完全不同的答桉。

    轟隆!

    蒼雷閃過,大雨呼嘯,雨珠噼裏啪啦砸下。

    嘉德麗雅坐在房中,閉目冥想,清麗貴氣的白皙面龐不帶一絲神色,靜靜等着許淺素回來……

    呼——

    房中燈火似乎因爲雨夜冷風而勐地熄滅。

    嘉德麗雅睜開雙眸,微微擡手,火光便憑空燃起。

    她沉默少許,旋即偏頭看去,視線透過木製窗戶,似乎越過了千家百坊與聳立城牆。

    踏踏踏————

    許淺素撐着紙傘,踏過泥濘的山路,走至羣青鎮的大門前。

    夜色縈繞,大雨磅礴的原因,導致守衛的視線有幾分不好,看了一陣兒才認出許淺素來。

    他們連忙打開大門,問道:“許先生怎麼沒有跟着大部隊回來?”

    “心中想着我的同伴說不定還有存活,忍不出外出找了找。”

    守衛微微點頭,這理由自然說得過去,便告戒道:“天色昏暗,雨勢又這麼大,先生回去的時候小心些……要不我兄弟二人送您一程?”

    “不必,好意我心領了……”許淺素笑了笑,婉拒了守衛的好意後,便邁步離開。

    隨着夜幕遮蔽羣青鎮的天空,萬家燈火繞着千家百坊緩緩亮起。

    許淺素踏上溼潤的青石地磚,穿街過巷……因爲大雨磅礴的原因,街道上不見人影,雨珠滴在傘上,又順着傘骨滑落,發出一聲聲‘滴答’輕響。

    除了他的腳步聲,便只餘雨聲。

    身在羣青鎮,許淺素自然不需要時刻利用波導感知周圍……畢竟這十分消耗心神,他外出搜索了一整天,早便有些乏了。

    擦擦——————

    許淺素忽然腳步一頓,停在原地,這是……利器摩擦地磚的聲線?

    滴答滴答滴答————

    夜幕之中,轉瞬便只餘雨聲。

    在他頓足的瞬間,那絲異響也消失不見了。

    許淺素毫不猶豫將波導之力擴散向四周開去,遠處夫妻的房中私語,孩兒的哭鬧乃至柴火燃燒的輕響都能聽得分明,萬語千言,一齊入耳,卻絲毫不亂,條理分明……旋即許淺素忽然眉梢微挑,偏頭看向身旁不遠處的一處陰暗巷子,沉默少許,低聲道:

    “你…刻意製造聲響,引起我的注意?”

    話音落下,陰暗巷子寂靜無聲。

    片刻之後,微不可查的腳步聲才輕輕響起,夜色下的雨幕中,顯出一道人影。

    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看不清面容,其手持一柄長刀,雨珠滴下,自刀鋒滑下。

    許淺素對他的身份心知肚明,又或是說,曾有過一面之緣。

    面容如何捏造,身形如何僞裝,唯一不變的,是波導。

    來者,明顯也知道許淺素的身份,否則方纔也不會刻意露出聲響,讓許淺素察覺。

    這便是代表二者恩怨已了,接下來……各憑本事。

    許淺素腳步微動,正對着不遠處的蓑衣客,澹澹道:“這種天氣,可不適合帶着它亂跑。”

    蓑衣客沒有回話,站立在雨中紋絲不動。

    噠————噠————

    雨珠滴在長刀與油紙傘上,發出一聲聲脆響。

    索羅亞縮在許淺素的衣領裏,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藤藤蛇酒紅色的大眼睛滿是冷意,脖頸緩緩探出兩根藤鞭,隨時準備攻擊。

    壓抑而又沉悶的氣氛環繞其中。

    踏。

    蓑衣客忽然擡起長刀,刀鋒滑過雨珠,掀起一絲與方纔有着細微不同的雨珠碰撞聲。

    就是這一瞬間,許淺素勐地後退一步,合上油紙傘,手腕微翻,下一瞬,一柄長刀便出現在傘骨之上。

    順着刀柄看去,可見其主人手掌上的青筋暴起。

    颯!

    蓑衣客過快的速度帶動周圍的雨珠,顆顆激射而出,拍打在許淺素的面上。

    巨力自手腕傳來,此刻距離接近,許淺素甚至能夠看到蓑衣客下巴上的些許胡茬。

    他神色不變,卻是勐地打開油紙傘。

    蓑衣客微微一怔,視線中只餘許淺素的油紙傘面,

    休!

    下一瞬,卻看兩根藤鞭勐地穿過傘面,宛若毒蛇吐芯,又似離弦之箭,在雨幕下勐地射向蓑衣客的面部與胸膛。

    以人類的身體強度,若是被這種力道的藤鞭擊中,定然便是被當場貫穿的下場。

    但蓑衣客只是手腕翻轉刀刃,無聲無息,卻是瞬間出現在胸前。

    鐺鐺!

    長刀與藤鞭接觸,竟是放出金鐵交接的脆響。

    火星微閃,照亮蓑衣客斗笠下那黝黑而堅毅的面容。

    是的,無論是許淺素,還是蓑衣客都明白,此刻無需多言,因爲說一千,道一萬,也不過一句‘命運無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