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歡愉

    “呼——”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待到略微躁動的心逐漸冷靜下來，眼前景象再度回到了幽囚獄裏的黑暗當中。

    四周好似一片虛無，尖銳的笑聲開始從遠方傳來。

    謝玄面色平靜，向前邁出一步，浩瀚的宇宙星海頓時出現在他腳下。

    諸多星體、星系，此刻在他眼中看來宛如螻蟻般渺小。

    他低下頭，平靜的眼眸中頓時閃過一抹驚訝。

    因爲他正看到，一道龐大的身影正戴着愚者狂笑面具以一種奇快的速度從下往上極速駛來。

    直到這時，謝玄這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棵極爲古怪的樹上。

    這棵樹彷彿生長在宇宙的中心，卻又像是超脫了這片宇宙的存在。

    它周身流轉的能量龐大，它紮根在宇宙之中，汲取着其中的能量反哺自身，開枝散葉。

    微微眯起眼睛，在他的觀察下，宇宙彷彿一張平攤着的地圖，萬物皆在其中機械式的運轉着。

    站在此處，謝玄清楚的看到了那些凡人窮其一生都不一定能夠見到的星神蹤跡……

    半人半馬的巡獵挽弓，一箭射爆了一顆星球，將上面肆虐的豐饒怪物與那僅剩的原住民一同湮滅在星海之中；

    豐饒的藥師腳尖輕點，在宇宙這一平靜的水面上泛起點點漣漪後，伸手輕捏，再度響應信徒的求索，賜下了他們所渴求的長生壽命；

    在宇宙的一角，繁星不再閃爍，太陽的光芒難以撕裂這片角落深沉的黑暗，一隻龐然大物靜靜地躺在那，祂充滿了疲憊……可僅僅只是躺着，祂就讓周圍無數個星系都陷入了再難復甦的靜默狀態，成了禁地；

    列車的轟鳴撞破一個又一個世界的阻斷，開拓的力量將無數個灰濛濛的世界相互連接在一起，散發並不奪目的光輝。

    最後，謝玄的目光在這張宇宙地圖上掃視起來。

    尋找了半天，他並沒有找到毀滅的影子……

    “找那個瘋子嗎？祂啊……在這裏看着你呢……瞧，在這！”

    低低的聲音在謝玄耳畔響起，謝玄面色卻依然平靜，順着祂的指向，他看到了正與祂對望的毀滅星神納努克。

    他收回目光，看向旁邊站着的巨人。

    祂帶着愚者狂笑的面具，虛幻的身體周圍滿是馬戲團表演時才有的道具，看起來格外詭異。

    “歡愉的阿哈……”

    謝玄緩緩地道出了祂的名字。

    阿哈晃動着無形的身子，整棵樹開始止不住地輕微搖晃起來。

    它略顯尖銳的聲音在這片空曠之地響起，“你看，你看看，這片宇宙，它就像是一個機器，只要有着足夠的能量，它能一直運行下去。”

    “無論是繁盛的文明啊，還是強大的組織啊，又或者是不可企及的神啊……他們都是這個機器裏極爲微小的一個零件，無論失去了誰，這座機器都將發生故障，就會癱瘓，從而被放棄……”

    祂轉過臉，認真的看着謝玄，“也就是說，當你死了，這個宇宙就會因你而崩潰，知道嗎？”

    謝玄還沒有任何表示，祂就先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尖銳的笑聲傳出去極遠，整棵樹都開始止不住的顫抖，樹下如水面般平靜運行的宇宙更是因爲祂尖銳瘋狂的笑聲而泛起了陣陣漣漪。

    笑了許久，阿哈閉上了嘴，祂仰起頭，看向樹的頂端。

    “你說，在那個地方，我又能看到怎樣的風景呢？”

    祂擡起無形的手搭在謝玄的肩膀上，“你好好的待在這，我去上面看看，下來了，我再跟你說說上面究竟是怎樣的風光。”

    話音未落，祂便騰空而起，黑紅相間的斗篷在祂身後獵獵作響。

    謝玄懶得搭理祂，而是重新將目光投向了毀滅。

    在他與納努克的目光交匯之後，納努克便沒有移開目光，祂動作遲緩地向謝玄這個方向走來。

    在祂走過的路途上，金色的毀滅力量摧毀着一切。

    “嘭——”

    巨響過後，身形跟隨着樹枝開始劇烈搖晃。

    阿哈憋着滿腔笑意，看到謝玄之後彷彿見到了老友，十分熱情地將其擁抱入懷。

    隨後，祂那彷彿要撕裂整個宇宙的浮誇笑聲再度響起。

    霎時間，整個宇宙中都被歡愉的笑聲所填滿。

    “你知道嗎？我的朋友，上面的風景和這裏看到的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哈哈哈哈……”

    阿哈邊笑邊說。

    謝玄並不知道對方的笑點會如此的低，只是平靜地看着祂。

    似乎相比於聽祂說樹頂的風景如何，看一個星神何時笑抽過去更有意思。

    只是可惜了，祂並沒有笑抽過去。

    上一秒還在大笑的祂，下一秒就攬過了謝玄，“你看看，你看看，這個宇宙已經病了……”

    “它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你看你看，那是開拓的阿基維利，祂是我的好朋友，我很喜歡祂，可祂一直開着那輛破車在宇宙裏到處跑，祂又不是醫生……祂的列車嗚嗚的跑着多麼煩人，遲早有一天，我要把祂的車子給炸爛……”

    說着說着，阿哈突然閉上了嘴，祂身體無形，但謝玄還是清楚地感受到，充滿憐憫的目光正從面具之後照射到自己的身上。

    “你也病了，你也無藥可醫了，你該去準備後事了。”

    阿哈的喃喃低語，讓謝玄一時之間摸不着頭腦。

    忽然之間，背後傳來一股推力，謝玄的身子猛然從樹枝上摔下。

    他側過頭，看到歡愉的阿哈在那裏不斷地拍手大笑。

    進入宇宙的瞬間，謝玄看到，毀滅星神納努克龐大的身軀正從水面似的宇宙中探出，如履平地似的開始在樹幹上行走着。

    “祂也要去樹頂嗎？”

    謝玄心頭閃過一抹疑問。

    下一刻，納努克伸手接住了他。

    祂居高臨下地注視着謝玄，與祂龐大的身軀比起來，謝玄就像是一個隨手就能捏死的螞蟻。

    “夢，該醒了。”

    遠遠的，低沉沙啞的聲音在謝玄心間響起。

    謝玄猛的睜開眼，在幽獄沉重的黑暗中，眼前一座小山似的肉瘤與他的距離不過五步之遙。

    “謝玄？”

    背後傳來的聲音略帶疑惑，卻讓謝玄感到一陣熟悉。

    他有些機械地轉過身，就看到一身樸素，以黑紗障目的女子正在遠處注視着他。

    “鏡流？”

    謝玄聲音有些顫抖。

    這股顫抖不知來源於何處，不是因爲憤怒，也不是因爲恐懼，他此刻就像是天生的帕金森患者。

    “你怎麼在這？”

    鏡流先前還有些不確定，可是在她呼喚之後，謝玄的狀態讓她肯定了眼前有着魔陰身的男子確確實實就是謝玄，不免有些疑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