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復仇之焰（感謝本書第一個盟主【淺絨灬】）

    望着映亮了小鎮半邊天的熾紅火光，安維斯心中忽然一動。

    他有種感覺，自己此行要找的人，就在火場那裏。

    於是，他前行的步伐一轉，走向火場的方向。

    .….….

    被這有些刺眼的跳動火光映在眼皮上，小鎮大門口木質的崗樓上，負責值夜的小鎮民兵猛然驚醒。

    呆呆地望着大火的方向，眨了兩下眼，他終於反應過來，頓時開始拼命拉動警鐘。

    “鐺——鐺——鐺——”

    “着火了！快救火！”

    小鎮的居民們從睡夢中驚醒，看到夜色中沖天的熊熊火焰，急忙開始四處找尋物件，去鎮中的水井打水救火。

    寒冷的冬夜，是北風之神卡拉斯特統治的時刻。

    那些來自古老羣山深處、強烈而乾燥的北風，正在小鎮中彷彿永不停歇的吹刮着。

    倘若無法快速撲滅火焰，那麼在這種風勢中，

    大火很可能會將附近乾枯的灌木、雜草、甚至其他房屋一同引燃。

    到了那時，一切就都完了。

    啪踏啪踏啪踏——

    一名名慌亂的鎮民端着水桶、木盆等物，快速經過安維斯的身邊，向小鎮一角，那棟熊熊燃燒的房子奔去。

    但奇異的是，此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道路中央的安維斯。

    人們在同他錯身而過之時，也不曾向他投去哪怕一瞬的目光。

    儘管他那與其他人不同的悠閒步態，以及籠罩全身的漆黑斗篷，都顯得十分可疑。

    彷彿在他們的視線中，安維斯的身影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而在安維斯身旁，一名身着附魔重鎧的身影忽然出現，將一份紙質文件恭敬遞交給他。

    這是前往約根鎮的時間中，家族的情報勢力爲他調查出來的，目標人物的簡略資料。

    信手將其接過，安維斯一面前行，一面開始瀏覽其內容。

    在這份文件的最上方，印着一名男孩的正臉與側臉的魔法影像。

    淺棕色的大眼睛，皮膚白皙，臉上帶着一些小小的雀斑，略有些發紅的酒糟鼻，以及稍薄的嘴脣。

    一頭棕紅色的頭髮亂蓬蓬的，如同將乾草搭建的鳥窩扯爛了扣在頭頂一般。

    姓名：馬特

    出生地：帕洛希亞行省，約根領，約根鎮

    領主：約根男爵

    ……

    緩緩翻閱着手中的資料，一個經典的貴族欺壓平民的故事，在安維斯的腦中逐漸成型。

    .….….

    馬特出生於格洛瑞亞民間十分普遍的五口之家，他本人是這個家中最小的孩子。

    很幸運的，他有着相親相愛的父母，以及十分愛護他的哥哥姐姐。

    今年夏季，馬特的父親在田地裏勞作時，不慎跌傷了腿，而後又淋了一場雨，染了風寒。

    積勞成疾之下，整個人臥牀一病不起。

    失去了家中的主要勞動力之一，大哥與力氣尚小的馬特只能勉強維持耕種。

    秋收時，由於來不及採收，成熟的穀物被鳥雀等吃掉不少，再加上今年又是個荒年，雪上加霜之下，

    往年尚能勉強負擔的耕地稅、人頭稅、防衛稅等名目繁多的稅收，今年實在無力承擔。

    爲了家庭，二姐勇敢的站了出來，自願進入男爵府成爲一名女僕，以工作抵扣部分稅金。

    但在爲傢俱擺設除塵的過程中，她卻不慎失手，將一盞價值上百金幣的古代魔晶燈摔落在地。

    大發雷霆的約根男爵當即命人將她吊了起來，狠狠抽了五十鞭子，而後丟給他的手下自行處置。

    三天後，馬特二姐傷痕累累的瘦小屍體，被男爵府的侍衛們送了回來。

    馬特的大哥氣不過，想要理論，被正式職業者的侍衛一拳擊中頭部，後腦重重磕在石頭上，當場就沒了聲息。

    .….….

    站在救火的人羣中，馬特呆呆望着火海，面色慘白。

    他永遠也忘不了着火之前，他的母親最後望向他的那個眼神。

    崩潰、絕望、歇斯底里——

    沒有了壯年勞動力，代表家中失去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經濟來源。

    這意味着一件事：在接下來的漫長嚴冬中，她將要親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與丈夫，慢慢死在自己的面前。

    短時間內經歷了過於巨大的打擊，以及未來毫無希望的生活。

    馬特的母親將馬特推出了房門。

    而後，她親手點燃了房屋——

    ……

    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徹底被烈焰吞沒。

    三具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被鎮民們從熊熊燃燒的房屋中搶救出來。

    馬特只感覺眼前發黑，彷彿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已經在面前化爲灰燼。

    他動了動身子，想要向火海的方向邁出一步。

    但身體卻如同喝醉了酒般搖搖晃晃，站立不穩，只能勉強扶住身邊的木質柵欄。

    這時，身邊的世界忽然靜止下去。

    鎮民們指揮救火的喊叫聲，烈火熊熊燃燒的噼啪聲，婦女兒童的哭聲，一切聲音都寂靜下去，彷彿變成了與他毫不相關的投影一般。

    馬特有些渾渾噩噩的擡起頭，望向異變的源頭。

    那道腳踏太陽般刺目的火海向他走來，卻比黑夜更加深邃漆黑的高大剪影——

    天空中的雙月被烏雲遮住，黑暗與烈焰伴隨着人影的腳步。

    宛如終末啓示中的復仇之神，昂然屹立於熊熊燃燒的神國頂端，俯瞰人世間的芸芸衆生。

    “馬特——”

    在那深邃的黑袍下方，人影緩緩開口，聲音中帶着重重疊疊的低沉迴音，恍若無數男女老少同時開口。

    “你，想要復仇嗎？”

    “復……仇……？”

    昏昏然的腦子緩緩轉了轉，思考了一下人影話語中的含義。

    馬特原本無神的雙眼深處，慢慢出現了一點微弱的火光。

    “復仇……”

    慢慢咀嚼着這個冰冷而甜美的詞彙，這抹火光如同面前熊熊燃燒的火海，忽然在他的心中迅速蔓延開來。

    理智重新復甦，馬特安靜的擡起頭，望向面前的高大身影。

    此刻，在他褐色的眼眸中，已經燃燒起了無比旺盛的仇恨烈焰。

    “想要向那些毀了你的一切的，那些貴族們復仇嗎？”

    望着這一幕，黑夜般的人影毫無感情的發問。

    “您，是復仇的神明嗎？”

    望向火海中那道無比高大的人影，馬特忽然明白了什麼，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跪了下去。

    “我想復仇，神明大人！我願向您付出我的生命！我的信仰！我的靈魂！”

    “我願奉獻出我所有的一切！只爲將它們統統送入無盡深淵之底！永生永世的在無邊的地獄烈焰之中焚燒！”

    “那麼，如你所願——”

    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馬特，仍然是那種奇異而神聖的迴音，漆黑的人影緩緩點了點頭。

    那一刻，馬特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底，似乎一瞬間多出了某些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