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敷衍

    南宮靈並不知道，自己因不認同歐陽鋒兄長的教育方式而提出的建議，還引得這位莊主產生了如此離譜的猜測。

    她坐在回天山的馬車上，不再執着於把靈蛇拳法化入折梅手後，便把這對兄弟拋到腦後，繼續跟李溯拆招去了。

    白日裏坐在車上，動作不宜過大，他二人就省略身法，只以雙手拆解。

    等夜間停車休息之際，再依着白天拆過的招式，完完整整地重來一遍。

    拆得越多，南宮靈對摺梅手的理解也就越深。

    這確實是一門入門艱難，想取得進境更難的上乘功法。

    下山之前，李溯給她喂招，她還能如吃飯喝水一樣，不假思索地應對。

    但隨着李溯給出的招式越來越複雜，需要她停下思考的時候，也就越來越多。

    好在自從她把拆招化招當成做題後，心態就平穩了許多，並不急於求成。

    每成功反制一招，她都會表揚一下自己。

    她告訴自己，雖然她不是師兄或歐陽鋒那樣的天才，但沿着指點，一點點進步，同樣不賴。

    她卻不知，她自覺越來越慢的進步速度，在學了十年天山折梅手的李溯看來，已是十分驚人了。

    李溯在學到她這個階段的時候，可是被難得幾乎要放棄這門功夫。

    那可都是各種功法裏最精髓的招式啊，哪有那麼容易反制？

    若是內功足夠深厚，還能以功力強壓，使對手先露破綻。

    但他們倆的喂招拆招，是根本不涉內力的，那每次反制，都意味着她已經完全理解了他使出的招式。

    這樣的悟性，不說絕無僅有，也稱得上驚世駭俗了。

    五日後，一行人回到天山。

    隨行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島後人盡數散去，靈鷲宮的外門弟子也重歸縹緲峯下，唯有她和李溯，沿古道回到了山谷中。

    離開十日回來，靈鷲宮內幾乎沒什麼變化。

    虛竹還在忙着給任夫人治療，任慈也依然捨不得離開任夫人半步。

    只有洪七，因爲領會了在降龍十八掌中有承上啓下之用的第九掌，樂得滿山谷亂跑，得知她回來，立刻喜滋滋地跑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南宮靈很捧場：“師兄好厲害！”

    洪七嘿嘿一笑，又問她，這趟跟少宮主一起下山，可有遇上什麼趣事？

    南宮靈便把遇上歐陽鋒的始末講給他聽，最後不忘又感嘆一次，說那真是個瘋子。

    洪七聽到歐陽鋒以縮骨功練靈蛇拳，和她一樣震撼。

    但他這個吃貨很快就關注起了另一件事，他說感覺那能引蛇的瑤池青鯉應該很好吃啊。

    南宮靈：“……”

    她只能提醒他，按李溯的說法，要下瑤池捉青鯉，需要極深的內力，否則受不住池水寒氣。

    “那那個歐陽鋒是怎麼捉的？”洪七問，“你不是說他跟我一般年紀嗎？”

    南宮靈想了想，說可能是守在池邊，等魚躍出水面吧？

    “反正他說他花了十三日才捉到一條。”她補充。

    洪七張大了嘴：“整整十三日，一直守在池邊？！”

    南宮靈：“應該是吧……”

    “他可真是個瘋子啊。”洪七喃喃，緊接着又拿出師兄派頭，扭頭叮囑她，“下次再碰上這人，你記得繞着他走，離他遠點。”

    南宮靈回憶了一下穿越前看過的電視劇情節，感覺相比自己，更該小心歐陽鋒這個總站在主角對立面的，是他這個未來會幫助主角的正派大佬。

    於是點頭應下的同時，不忘反叮囑一句：“師兄也是，將來若碰上他，務必留個心眼。”

    洪七很感動。

    師妹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貼心！

    更令他感動的是，隔天她還跟李溯提了一嘴，他好奇瑤池青鯉，想知道這玩意兒好不好吃。

    李溯得知後，非常大方地表示，其實靈鷲宮有吸引瑤池青鯉的餌食，他若實在好奇青鯉的滋味，可以帶上一些餌食，去瑤池垂釣。

    南宮靈：“所以到底好吃嗎？”

    別折騰一圈，最後不好吃，那師兄會崩潰！

    “還不錯？”李溯的語氣不太確定。

    南宮靈把他的原話帶給洪七。

    洪七一聽，當即摩拳擦掌，問靈鷲宮弟子要了一份餌食，就去瑤池釣魚了。

    但他不認識路，還得南宮靈給他帶路。

    南宮靈沒拒絕，只提醒他，那條古道很是難行，他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洪七滿口答應，說他知道。

    結果當天傍晚，兩人沿南宮靈記憶中的路線，去往瑤池的時候，洪七差點暈倒在半路上。

    “你怎麼沒說這條路要經過這麼多峭壁！”他踩着那僅有一掌寬的小路，第一次爲自己的嘴饞生出悔意，“這都不算路了吧？”

    南宮靈說我說了呀，這條路不好走。

    洪七：“……”但我看你走得挺好的。

    雖然沿途十分驚險，但在她的帶領下，洪七最終還是順利抵達了瑤池，釣得一尾青鯉。

    他計劃得很好，說師母不是這兩日就能出來走動一二了嗎，咱們把這魚帶回去，燉一鍋魚湯，正好能給她補身體。

    南宮靈：“你會燉嗎？”

    洪七：“這有何難！”

    想着他畢竟是一個極有經驗的吃貨，南宮靈便也沒替他操心。

    結果魚帶回去養了一日，到要宰殺的時候，洪七這個理論大師，被折騰得灰頭土臉。

    南宮靈：“……”

    敢情你真的只會吃！

    最後還是靈鷲宮弟子幫忙料理的。

    那弟子倒是很高興能有料理瑤池青鯉的機會，說自從少宮主吃膩這青鯉，就再也沒殺過了，想想還有些懷念呢。

    洪七眼睛都亮了：“那你從前殺過很多次咯？”

    那弟子說是，不過他只負責殺，烹飪是李溯親自來的。

    洪七便看向南宮靈。

    南宮靈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意思，直接表示想吃青鯉的是他，她不會爲他去求李溯的，要去也是他自己去。

    “可是你跟他比較熟呀。”洪七說，“你去求，他答應的可能性比較大。”

    南宮靈還真沒法說她跟李溯不熟。

    她當了他一個月的學生，期間還跟着他出了一趟門，確實是跟他混熟了許多。

    “而且這不是爲了給師母補身體嘛！”洪七又說。

    南宮靈斜睨了他一眼，說那你得跟我保證，到時不跟義母搶。

    洪七：“我是那種人嗎？”

    如果當真湯鮮味美，那肯定是師母和師妹先吃呀。

    得了他的保證，南宮靈才去找李溯。

    她其實覺得在別人地盤上做客，還去拜託主人家親自給自己下廚是一件比較失禮的事。

    所以找到李溯的時候，她特地表示，他若不願，她絕不勉強。

    李溯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同她開了個玩笑，說還以爲她要講他若不願，她就告訴他爺爺呢。

    南宮靈：“……這不一樣。”

    “當日我確實生氣，我也不後悔我的所作所爲。”她說得認真，“但請你烹飪青鯉，是我比較失禮，你拒絕我，我又怎會記恨？”

    李溯：“……”

    他別開眼，說誰說我要拒絕你了？

    南宮靈一愣，隨即喜道：“那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縱然知道說了她也不會答應，但在這一刻，李溯還是沒忍住道：“你若拜入靈鷲宮，就不必爲這點事欠我人情了。”

    這話南宮靈聽出是玩笑了，當即抿脣道：“你若能說服我義父將我逐出丐幫，我就答應你。”

    李溯：“……”

    想讓他被任慈揍就直說。

    說到任慈，在經歷了一個月的擔驚受怕後，他也總算捨得離開任夫人牀畔了。

    這天晚上，李溯烹飪了瑤池青鯉，南宮靈和洪七把魚湯送到他那邊，他一口氣喝了三碗，大呼美味。

    洪七立刻給自己邀功：“是我特地去瑤池釣的魚。”

    南宮靈：“但你不會殺，也不會烹飪。”

    洪七說真要殺他也是會的，但這不是怕處理不好，毀了這辛苦釣來的青鯉嗎？

    南宮靈懶得聽他強辯，又盛了一碗，就要給裏間的任夫人送去。

    師徒三人一起進到裏間，任夫人還睡着，倒是在牀邊隨時觀察任夫人情況的虛竹一下聞出了這魚湯的味道，頗有些驚奇地挑眉：“這是阿溯做的？”

    南宮靈和洪七同時點頭。

    任慈則一驚，看向兩個徒弟，說你們怎麼還勞動少宮主下廚？

    洪七吐了吐舌，說他們講靈鷲宮上下，只有他最擅烹飪這青鯉。

    “然後你就厚着臉皮，要人家給你做？”任慈頭都痛了，往他腦門傷彈了一下，“你真是爲了一口吃的，什麼都幹得出來呀你。”

    洪七受了師父一彈，吃痛地嘶了一聲，才道：“我是想着，反正師妹跟他已經很熟了嘛。”

    任慈：“？？”

    還是讓靈兒去的？

    虛竹也笑眯眯地插了一句，說是嗎？靈兒和阿溯已經很熟了？

    “是啊！少宮主還帶師妹出門玩了呢！”洪七搶答。

    這是事實，南宮靈沒否認，還解釋了一下，是因爲她說想勞逸結合，被虛竹交代教她招式的李溯才帶她出了門。

    她這麼一說，任慈就更不好意思了，歉意十足地跟虛竹說，真是給前輩添了不少麻煩。

    虛竹擺手：“我原本還擔心那小子教得不上心呢。”

    說着看向南宮靈，問所以李溯到底教得如何，若是教得敷衍，他自會罰他。

    南宮靈見識過虛竹罰李溯時毫不猶豫的樣子，很清楚自己的反饋真的有可能讓李溯再吃一次苦，立刻搖頭，說不敷衍，他教得很好的。

    “他還誇我很適合學天山折梅手。”她補充，“想邀請我拜入靈鷲宮呢……”

    虛竹：“哦？”

    任慈：“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