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

    這太過匪夷所思，但又是前輩所說、不敢不相信。

    “莫非…此人是當世大儒？一口浩然正氣，鎮仙魔？”曲不歸想了想開口道。

    這世間有人選擇修道，也有人通讀道藏，胸中一口浩然氣，晚年一步入儒聖。儒家聖人坐鎮當朝、神鬼驚懼。

    白衣女子搖了搖頭，道：“也不是。此人幼時曾投師於凡間以機關著名的唐家，期間因爲一些事情心灰意冷，最後歸隱於林。但他對機關之道無比狂熱與專注，手中誕生數不盡的精巧機關，甚至可以滅殺修行之人。因此，他也算是小有名氣，哪怕是修真界中也有不少人知曉這個人。”

    “僅憑機關，就能困殺修士，那還真是了不得。”曲不歸由衷的讚歎道。修士一旦修煉到了元嬰境，那便有着搬山倒海之力，凡間已無任何事物可以傷得了。但此人，憑藉着機關，就能困殺修士，那真是了不得。

    “可惜的是，那人終究是凡人，歲月的侵蝕、年輕的身軀逐漸枯朽。就算是延壽的丹藥、也不過是一時之緩，最終還是會有壽元終結之日。”

    “就當在他步入暮年時，此人想到了一個瘋狂之舉。”白衣女子輕聲開口，眸光閃爍有着濃濃興趣。

    “何等舉動？”曲不歸問道，心裏已經猜測到、或許正是因爲此舉、造了一場以凡弒閒的驚世之舉。

    “他在爲數不多的時間中，日日夜夜、不眠不休，揣摸傀儡之術，嘔心瀝血、歷經七年、終於譜寫下一本萬古奇書《偃師錄》。並找到修真界的一位符陣大師，聯手將自己煉製成了一具傀儡。從此...得以長生。”

    “將自己練成傀儡？”曲不歸聽言、瞪大了眼睛，凡人元神無法出竅，只是三魂七魄，一旦身死就散於天地，將自己練成傀儡身，那還會是自己麼？”

    “此後，他繼續鑽研機關傀儡之術，隨着時間的積累，已經巔峯造極。已可殺合體境修士。”

    這世上天驕輩出，奇人常有。只是凡人之身，卻以另類之路讓自己永生不死。更是可以傀儡之軀斬殺合體境修士，這世上能有幾人？

    “傀儡之道造詣越來越深。自他成傀儡三百萬年後，已是名震天下，而後又在三十年前做出了一件驚天整個天下的事。”

    “那就是弒仙一戰。那尊仙修得邪法，靠血祭衆生鋪平前路，此人出手了、硬生生的將這名真仙境後期的大能轟殺，從此、被那座天地的人稱天下第一。”白衣女子驚歎道：“此事很快就傳遍各方位面中，碰巧也傳入了我的耳裏。這等驚才豔豔之人，我倒是十分好奇，十分想見一面。看看能不能說服他，今後跟隨我，同我共戰天下。”

    曲不歸聽言，微微一愣。他也大感好奇，這世上、竟會有人讓這位前輩大感興趣，想招入麾下。

    他們二人之所以能夠成爲前輩的侍從，完全是因爲因緣巧合，是五星教老祖下了追殺令，二人爲了死地求生不得不得踏入禁區。從而遇上了這位前輩。

    若是沒有當初與東華的十年之約，沒有東華偷偷潛入五星教，遇到聖女們在溫泉中洗漱，偷偷將送子泉倒入溫泉中，使得三位五星教聖女身懷靈胎，五星教老祖大怒下追殺令，沒有這種種巧合，不會有與前輩的相遇。

    但那位將自己煉造成傀儡身的人卻是不同，傀儡身終究是凡物組成，豈有弒仙之能？但此人，卻是太過驚豔了，就連真仙後期的大能者也能斬殺。這等驚豔之才，就連前輩都求賢若渴。

    此人與他們二人不同，前者不管如何、都會與前輩相遇，只因前輩會親自尋他。

    “前輩如此身段、去招納此人。定是可以功成。我想這世上，沒有人會不願意追隨前輩。”

    “但願如此。”白衣女子擡頭望向另外一個方向，那裏星河浩瀚，無數星辰在一顆顆巨大散發紅火顏色的恆星下，組成了一幅似仙女握瓶的星圖。

    “那片星域，我稱之爲聖女星宇，有點美。”

    曲不歸也望了過去，心中已經知道了前輩所說的那人，就在那片星域。

    “那片星圖很美，但若是東華在此，他一定會說沒有前輩美。”

    白衣女子沉默了一會，看向曲不歸的眼神深了幾分。

    曲不歸沒有害怕白衣女子的眸光，再次開口道：“曲不歸也是這麼認爲。”

    白衣女子看着曲不歸微微笑道：“你還未徹底見過這方世界的美妙，又豈會知它的美不會只有這一點，你可知、若是單單靠你，需要多久才能達到聖女星宇？

    “或許數萬年，或許十數萬年。”曲不歸回答。

    那片星域，看似伸手就可觸碰。但曲不歸已經見識了這宙宇，知曉每一個宙宇之間有無數星系，星系之間短則相隔數十萬光年，長則數十萬億。但此刻在宙宇之外，那聖女星宇，估計也就數萬光年，以他真神後期的修爲，最多十萬年便能抵達。

    “以你如今的修爲，哪怕是再給你數億年歲月，也不見得可以抵達。哪怕是真仙，不藉以星空陣圖，至少也要數十萬年歲月。這蒼茫之大，容納着數不清的宙宇。這聖女星宇也不過滄海一慄。哪怕是真仙，窮其一生、也不見得能踏足每一座宙宇。”

    “蒼茫雲海包含着萬象之美，我之貌美、在萬象之中，又算得了什麼。”白衣女子自嘲地說了一聲。

    在他們的二人的腳下，忽然出現了一個羅盤，還未等曲不歸有所反應，便化作了一道流星，向着聖女星宇遁去。

    “我已放慢了速度，只比真仙的速度快了那麼百倍。但抵達那裏也需要千年歲月。這千年歲月，在茫茫星河中，對於你來說太過孤寂，因爲你聽不到除了我之外的任何聲音。你已修得真神後期，只差一絲便能達到大圓滿境，從而破境。到了神王境後，元神磨礪已是沒有多大的作用，故而當初我只給了百年之間你等需踏入真神境的指令。

    “還請前輩賜教。”曲不歸頓時豎立起了耳朵。這是一位極爲強大的仙，哪怕是那尊可怕的邪仙也被翻手鎮殺。一句指點勝過萬年修行。

    “到了神王境，雖說神王境界中依然佔得這神字。但主修的並非是神，這也是極大多數天驕修士邁入神王境後，寸步不前的原因。”白衣女子指了指一旁，開口道：“告訴我，你此刻所見又是什麼。”

    “是茫茫星雲。”曲不歸不解，爲何會問他這等問題，但擡頭看去，卻是愣在了那裏，星河原本燦爛，一顆流星已經極快的速度飛行在星河浩瀚間，四周的景象飛快變化，一眼看去、就像是一條長長的光綾繞在了身間。

    “我看不清……”曲不歸愣了許久，開口道。

    腳下的羅盤速度飛快，真仙的速度已是堪比光芒之速度，而這腳下的羅盤，是光速的百倍。這速度飛快，像是扭曲了空間，根本看不清星河之美。

    “接下來的千年歲月，記得用心去看。當你看清了，便是你證仙之日。”白衣女子淡淡開口，隨後盤膝坐地閉目了起來。

    東華雖被封印萬丈深坑裏，但白衣女子依然施法、讓他看得清這方世界。

    “接下來，我要入定。這千年間，我不會醒。我已指點你明路，一切靠你自己。”

    “用心…用心…….”曲不歸喃喃自語，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問道。

    “敢問前輩名諱。”

    這百年歲月，曲不歸與東華一直不知前輩名諱，只是一直以前輩敬稱。

    “我之名，不可說、不可聽。除非你也站在了天下之巔。”白衣女子微微睜眼，回答之後又閉上了眼睛。

    “你依然可以喚我爲前輩，或者稱我爲仙主。”

    “仙主？”

    “仙主，衆仙之主。哪怕大世將臨，三十六尊忌齊現，我依然一手壓得他們不敢在世間稱尊。我之所在，他們須得伏首稱臣。”

    語落，白衣女子徹底閉眸。這一刻、虛空彷彿出現了變化，時空彷彿層層相疊，將這道白衣隱於深處，世間無法再現。此刻，這羅盤中只剩下了他一人。

    剎那之間，一種孤寂的意味、涌上了心頭。他修行不過百餘年，又何時嘗過千年寂靜？

    曲不歸伸手撫平褲擺，緩緩盤膝坐在地面，再次喃喃自語。

    “用心…….”

    ………

    歲月流逝的無情，轉眼間、便是過了一千二百十五年。

    這千年歲月，有一道身影一直盤膝坐在一塊羅盤中。

    這塊羅盤在浩瀚星空中飛行，所遇之物、竟是直直穿透了過去，不起一絲波動，哪怕遇見可吞噬諸萬星辰的黑洞，也是如此。

    這世上好似沒有什麼可以阻擋這星盤的軌跡。

    千年時間，曲不歸滿頭黑髮、在沒有任何打理之下，盤旋了整個羅盤。棱角分明，俊朗而邪的臉上，兩邊黑鬚及肩。

    歲月的孤獨，讓他一心潛入修行。千年歲月，他終於明白，而後修行、修得是心。

    “一千二百十五年…….”曲不歸睜開了眼睛，他所見已再也不是一片彩簾。而是一顆顆模糊、只能見得輪廓的漫天星辰。

    他在心中默記了時間，不用多久、就能抵達聖女星宇。擡頭望去，已是不見那似如仙女扶瓶的星圖。這說明，已經快要抵達了。

    “如今已是神王境大圓滿，修心已達到我的極限，再難寸進一步。如今所需的是只是一絲成仙的契機。”

    曲不歸修行不到一千四百年歲月，就以通達神王大圓滿，只是一步便能邁入仙境。這放眼諸天萬界，也算得是最頂尖的天驕之輩。若是不久之後，便邁入仙境，那麼必定成爲一段傳奇。

    “也不知東華如今到了何等境界。”曲不歸喃喃開口。

    他相信，東華與他並肩、實力一直不分上下，就算如今被鎮壓，得知修心之後，絕不會落後自己。

    忽然，曲不歸感受到羅盤一陣劇烈晃動，隨後、速度開始放緩了起來。只是十個呼吸，羅盤的速度，便已經降到了光的速度。

    此刻，曲不歸可以看清了這方星河。羅盤帶着自己，來到了一方星系，眼前有着兩顆恆星，分別於南北兩端，兩極相合之下，共帶有十六顆星球。

    這十六顆星球，每一顆都有藍白相間，散發着生機盎然。

    “到了。這裏不是位面，而是星系。那名奇人，就在南邊第三顆星辰中。”

    就在這時，白衣女子睜眼了。當她睜眼，那玄妙的規則盡數散去，顯露了風華絕代的身姿。

    “前輩！”曲不歸見此連忙恭敬一拜。

    白衣女子點了點頭，而後揮了揮手，四周景物再次發生了變化。

    這裏，連綿數十座山峯，有一座高橋將此連通，隔着雲煙出現，有桃花整天隨着流水流淌，一片又一片，讓那魚兒嬉戲追逐。

    羣山環抱一處山谷中，可以看到瀑布直流，有行人走在高橋中。

    “好生奇怪。”曲不歸看着這一幕，眉頭鄒了又皺。

    這羣山之中，除了這樹，這溪流，其他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有一隻鳥兒輕啼，展翅着翅膀落到了肩頭。

    曲不歸定眼一看，瞬間愣在了那裏。終於知道看着山河會有異樣的感覺。

    這飛鳥並不是真正的鳥，那水中嬉戲的魚，也並不是真正的魚，以及森林中的那些飛鳥走獸，高橋上行走的行人。

    這些都是以木拼接的傀儡。

    忽然，有一陣清風，吹動了成千上萬的鈴鐺，這鈴音驚動了森林中的“飛鳥走獸”，也驚袍了那些水中嬉戲的魚兒。

    “遠來是客。”山谷內響起了一道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

    “等我片刻。”白衣女子向着曲不歸開口，而後身影出現在了山谷內，輕輕推開了架立在山洞前的大門，走進了山洞。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白衣女子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山谷中，隨之走出的還有一名身披黑袍的青年。

    白衣女子擡頭，淡淡開口：“此人名叫望無心，答應跟隨我。因爲在這世間，只有我才能賦於他真正的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