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兩色

    那道身影，隱隱現現、卻是有氣吞山河之勢。不說這畫中、哪怕是天地萬物、都要以此而旋動。

    包括楚程自己的身軀，同樣以此而動。

    他的身軀高大挺拔，雖在那宮殿、那道巍峨的身影面前，很是渺小，但如山不動，就算天崩地塌、也難以動搖。

    這是此間最高之山。

    這座大山屹立於星空，無山基固地、卻似與星空固爲一體。這星空一日不動搖動盪、那麼這座大山，便是不動盪。

    星空靜謐，兩岸星辰緩緩旋動。這一座大山位於中央。

    原本，這大山頂住了這星河，使得兩岸星辰遵守規律、緩緩而動。但在這一刻，這規律消失了。

    這消失，使得這星河旋律錯亂。全是因爲這大山不在固住這片星河。

    星空錯亂了，代表着此方天地的規則消失了。這消失，代表着這天地的大崩滅。

    事實上，這的確是崩滅。處處飛沙，處處朦朧。這世間，沒有先起風，也沒有力量、吹動世間的任何物。

    只是，當這飛沙的形成、飛沙的捲動，便是在這天地中添了風，席捲在四方、不肯消失。

    當這天地，到處是風的呼嘯、狂舞。又有何物、能夠避免被捲入？

    當真是所有物都要被捲入。只是在如今，楚程已是不需要護住後方。因爲他已是在畫中，而不是真正的天地。

    這幅畫、是災難之畫。是要將畫中原本所有物，都齏爲碎末。包括楚程這個來客。

    身在畫中，那麼、便是要承載這股欲毀滅他的力量。只是，當楚程踏足這畫中、身在這畫中，那便是屬於這畫中的一部分。

    他是畫，畫也是他。但這畫遇水爲融，又如何看到他。能夠看到的、也不過是一團污漬。再也沒有他了。

    唯一的希望，唯一的辦法。也只有在這畫中再開一地，再開一畫。

    天地朦朧，是鴻蒙未開之際。人們擡頭之間，忽然看到、在那朦朧處，忽然有一線開天。這一線，對比於那朦朧，那是清晰亮麗，清澈如水透亮。

    就好如在污濁的渾水之中，出現了一汪泉水。這泉水的出現，好似讓此方有了活水。這是生機的再現，在這荒涼死寂、有一朵花兒綻放。

    只是，在無邊無際的死地中，有算有一朵花兒驚奇綻放，也會有被埋沒之時。

    遍地死意，就算有一朵鮮花綻放又如何？就算是有生機再現、又如何？

    終究是會被無情摧毀，會毀滅此當中。唯有的辦法，是以驚奇轉驚天，讓這一點生機、驚了這死寂沉沉的天。

    這星河錯亂，這高山搖搖欲墜。但出奇的是，哪怕是那星辰大海撞擊在一起，不斷迸發出恐怖威勢，但這座高山、始終只是只墜不倒。

    這不倒，使得這星河中的諸星有了緩息的時間。讓那不斷碰撞形成的毀滅之勢，有了拖延的時間。

    這星海、不會立即崩潰瓦解。直至，這座高山崩倒的這一刻。

    它不會倒，這片星海也不會瓦解。

    人們看到，那座高山從上方墜落而下，燃起了煙火，瀰漫於各處。這煙火一縷縷又一縷，在出現時，便是瞬間瀰漫於各處。

    這瀰漫，這散於各處。像是在無形當中，有一雙雙造化之手、托住了這些星辰。

    而楚程、便是站在這些星辰的緩緩轉動當中，在搖搖欲墜中、艱難屹立、與那道暗淡的身影對峙。

    在這畫中，將有一場震爍古今的曠世大戰麼？楚程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可以斷定，當年的武祖、最後踏足了這裏。武祖之強，以雙拳開路平，但到了最後、卻是沒有破開這一幅畫。

    這是諷刺，天下之大、武祖皆是以雙拳橫掃而過。卻是破不了區區一張畫。

    這暗淡的身影，究竟是誰？就連強如武祖的絕世大能都要含恨折落此地。

    這是一尊禁忌麼？

    若是禁忌，這必然極度強大，實力強大的不可想象。這普天之下、當真是無人可敵，無人能夠與其抗衡。

    此時此刻，楚程面對的是一場生死大考驗。

    楚程深吸了口氣，無數月光隨着這吞吐集聚，於是、星月變遷、以之而動。

    隨着反覆的呼吸，楚程臉色逐漸開始平靜。心中再次有了無敵的信念。

    “這裏，當真存在着一尊禁忌麼。”

    音聲喃喃，只有以他自己才知曉的聲音、在心中響着。隨即，他又是搖了搖頭。

    “或許，是曾經。”

    若是真的存在着一尊禁忌，就算他藉以此地衆生死意，化道黃泉、也無法藉機來到此地、來到這暗淡的身影面前，感受那無敵的英姿。

    在這一刻，他忽然釋然了起來。

    因爲他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對他來說、是走到這地步的指路人。

    即便是曾經存在着一尊禁忌又如何？就算是此畫是那禁忌所留又如何？

    他是那一位所期望，所指定的人。是超脫那一位的寄託。那麼，終有一日，自己也會達到那一步。

    此刻，他再次有了無敵的信念，心中無懼。唯我獨尊，他拖着傷體，舉着這諸天星辰，以不可動搖的無敵意識，向着那萬股悲涼處走去。

    然而，隨着那一步一步的走去，那暗淡的身影、並沒有開始清晰起來。反而是越來越模糊。到了最後，快要散了開來。

    就連那氣吞山河的氣勢，也逐漸開始感受不到。

    當他走到那道身影的面前，那道身影徹底崩散，與風同去。這一刻，這星辰的錯亂、也開始止住。

    楚程有些茫然，緩緩擡手中，掌中竟是出現了暗淡一物。此物暗淡，隨着光茫消失，顯露的竟是一枚漆黑的棋子。

    當他看着這枚黑子，忽然之間，有滄桑的聲音，帶着其特有的感慨，輕聲喃喃、迴旋在楚程的耳邊。

    “這事態炎涼，人情寡薄。是誰向生而死，又是誰過了秋涼。傳說，青天之上浩渺有九重，一重爲度量，是借了這人間半瓢月光。”

    “這月光，傾灑在了花上。於是，天地中，是多了兩色。這一色，向來代表的是美好，人間的春幕，向來是因此同相起。一點白，入了夢想，這是世人所夢，亦是世人所想。”

    “兩色不同，卻是得以相照，正是如此、這世間又多了陰陽。”

    “這便是另一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