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十年

    貪生怕死並不是錯，只要是人，甚至動物。都會有着這怕死的心。

    儘管這人的實力極爲強大，可以稱爲滅境之下第一人，甚至可以稱作是仙，真正的仙尊。但這本質下還是肉體、靈魂。

    這是根深蒂固。若說不怕死，那只有面對可以掌控的事物。但那一方天地，卻是根本無法掌控、甚至無法捉摸。靈寶道尊又曾親眼目睹有強大的存在，被生生抹滅，又何以不懼？

    一時間陷入了沉寂。儘管、在那之外，有聲聲陣響。但裏內，卻是沒有任何聲音。

    直至過了許久，楚程輕聲一嘆。道：“原以爲，我遇見了知音，這一遇便是一生一世。不料想、這是大錯特錯。或許、此行我會死。又或許、不會，最終達成所願，找尋到那一位無敵存在的證道之地，觀悟而超脫。”

    “但...終究你我以後會分別，你我之距、在於陰陽之間。多年以後，不是賢弟站在我的墓頭，就是爲兄一杯烈酒爲你掃九泉。”

    “你我相遇之夢，若是我活着，那也只有我坐在沙丘間，四方的鶯啼、對我來說也不再靈動，空有歌聲卻是無情音。到了最後、是我坐觀天下無數年，多了思念。是思君之情如同滔滔江水，浩浩蕩蕩地隨你西行。”

    知音難尋。楚程雙眸溼紅、大有不捨之意。對他來說，高山流水，知音若是不在身邊，這世間的戲，這世間的曲，多聽也是無味。

    到了最後，他也只能把心思寄託給身後的明月，希望能夠伴隨着光、去尋覓那一位沉睡在大地之下無數歲月的知音。

    “大師兄........”

    楚程的話，換作誰看之都是真情流露，靈寶道尊聽言、頓時老淚橫流。

    “大師兄，靈寶沒想到您是爲我着想。才讓我一同奔赴此路。繼雙親西去後，這天底下，從未有人如此真心待我。是我愧對了師兄的憐惜之意。那一處天地，我定當陪你去。”

    楚程語落一愣，說到最後才反應過來。

    他與靈寶道尊已經種下了子虛烏有連命禁制，任何一人生死、另外一人也會暴斃，根本不會有誰站在對方墓前。

    只不過，楚程說的太過煽情，導致靈寶道尊沒有反應過來。

    楚程嘆息了一聲，道：“是師兄對不住你。明明知曉若是我殞命，你也會隨之而去。但還是不得不做。但賢弟放心、我會稟明師尊、讓她老人家爲你解開禁陣，想必她老人家不會怪罪於你，不必勉強陪我共同赴死。”

    “你只需要記住，我最愛桑葚酒。若是有一天，爲兄真的身死，那麼每年重陽、便在天地間爲我灑下一壺酒，好讓爲兄在九泉下不愁沒酒喝。”

    靈寶道尊聽言，臉色微微一變。

    那一位離去之前的話語，他豈會忘卻。若是違背大師兄之言，休怪無情。以那一位存在無敵一個時代，出手定是狠辣，最容不得有人忤逆她之令，這樣豈不是找死？

    但他並沒有懷疑這是楚程刻意提起，逼迫他一同前往那一處地。

    人的真情流露，向來是不會騙人的。

    “大師兄，不用稟報師尊她老人家爲我解開禁制。靈寶知道你是真心爲我着想。此次之行，又豈會讓你單獨前去。”靈寶道尊忽然伸手、握住了楚程的手，再次開口。

    “大師兄，靈寶雖然修爲低弱。但一直以來

    ，都是大氣運加身。故而在那天之上，多次生死危機，皆被我提前感應。若是師弟前去，定是能幫大師兄一一化解。”

    “師弟原來氣運如此強，難怪師尊會看中你，成爲她再次出世以來的第二位弟子。”楚程瞪大了眼睛，驚奇這位師弟的氣運強盛，同時保住了面前這名白髮蒼蒼的老人。

    “得此師弟，此生又何須它求啊........”

    楚程一聲感慨，忽然哭了起來。

    “師弟，你是第一個待我如此好的人。”

    “師兄，你也是第一個待我如此好的人。”

    “師弟！”

    “大師兄！”

    相擁入懷，兩個大老爺們、竟抱在了一起、心心相惜的流起了洗淚。

    圍繞在神龍拉架上的那些修士，灑着花瓣，喊着口號，看着裏內的那兩道身影。臉色都是有流露着古怪，若是不知情之人，見到此幕、定當會認爲這一老一少，定是有斷袖的喜好。

    二人相惜許久，最終分離開來。

    楚程伸手擦拭了臉上的淚跡，拿起放在一旁凹槽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酒、潤了嗓子後，看向面前的老者，開口說道：“如今的我，沒有資格踏入那一方天地，除非親自找到通往天之上的路口，否則必須補全命碑，讓那一方天地、親自降臨法則、招引我前去。”

    “如今我的命碑、還差八成。提升這八成，或許便有資格了。”

    “據我所知，命碑的提升、除了提升自我境界，便是奪取他人之命。可惜，這神煌天太大，這一座座域城，分散各地，想要尋找，或許要不少時間。”靈寶道尊沉思片刻，伸手拿出了一枚玉符。

    “不如你我兄弟二人，分散尋找。待師弟擒住足夠多的第二步修士，便前來跟師兄會和？這是鴛鴦傳送陣，只要捏碎、便能瞬間來到對方面前。”

    “鴛鴦傳送陣？”楚程還是聽說這世間有這等陣法。

    但他還是伸出了手，將靈寶道尊的手推回。

    “不必。爲兄知曉、何地有第二步強者。”

    語落之間，楚程伸手一揮。剎那之間、在這神龍拉架旁、出現了一架拉車，這拉車上綁着十五名修士，皆是玄境。

    “以這些人的記憶爲引，爲兄便能找尋到他們身後的勢力，將那些強者一網打盡、奪取命碑。”

    靈寶道尊見楚程竟擒了如此多的玄照境強者，也是疑惑道：“既然有如此多的玄照強者，爲何師兄不殺了他們？奪之主命？”

    楚程搖了搖頭，道：“殺人不好，很不好。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生命，豈能說殺就殺？若是殺了，那豈不是太過可憐？”

    靈寶道尊看了一眼面前這名白髮男子身後肉眼可見的血霧，頓時抽了抽嘴角。

    恐怕，一座蒼茫的生靈全部被一人所殺，才會凝成如此濃厚的血腥之意。

    但他不敢點破，以免對方不悅。應付開口道：“師兄所言甚是，師弟明白了。”

    楚程搖了搖頭，道：“你是不是認爲爲兄殺了很多人，故而說出此言、太過虛僞。其實，爲兄之惡是在當年，若不是遇見了師尊、恐怕會一錯再錯，錯到底。”

    “是她將我從黑暗中拉起，是她教會了我生命之中的意義。也是她給予了我一名知音。”

    “師尊，真是一位好人。”靈寶道尊很是感慨。

    一名嗜血成性的大魔頭，竟被教化的放下了屠刀，變得熱愛生命，從此再也不濫殺無辜。

    “我本應該不被救贖，但師尊救贖了我，或許我讓她想起了早年間她的一位友人。”

    “友人？”靈寶道尊聽聞，頓時好奇開口。

    楚程點了點頭，道：“不錯，一位友人，一位她最信任的人，就算是在最後、所有人都離她而去，也義無反顧的站在她身邊的友人，也是一位極爲強大的人。”

    “是誰？”

    “問天下之間，又有誰能做到這一切，也只有魔主了。”楚程一聲感嘆。

    “魔主！”

    靈寶道尊聽言，頓時一聲驚呼。這是一位古之無上至尊，也是天底下最大的魔頭。就算是禁忌，也難以將他斬殺。

    “對了，千年之前，執吝生死那一戰，我也在場。師尊說了、你也像她的一位友人。”楚程忽然一笑，開口道。

    靈寶道尊好奇開口，問道：“又是哪一位強者？”

    “東華仙王。”楚程盯着老者的眼睛，一字一字開口。

    “東華仙王？”靈寶道尊聽言，頓時愣住。

    東華仙王的盛名，就算在當世也有廣爲流傳。這是一位號稱第三十七尊禁忌的無上大能。不僅如此，他的樣貌，也是極爲英俊，天底下找不出幾人能與其比肩。

    “師尊所說，你與東華仙王眉宇之間有幾分相像。這大概就是師尊收你爲弟子的原因了。

    從未聽過他人誇讚相貌之美的靈寶道尊，身軀頓時一震，兩眼放光，可把他樂壞了。

    ........

    ........

    隨着時間流逝，轉眼間又是十年過去。

    一處冰雪山丘，響起驚天轟鳴。山崩地裂，雪原崩塌，砸落大片大片。

    這裏正在發生驚天大戰。

    無盡的殺氣，血霧，以及混濁難聞煞氣、充斥了整座天空。

    有人在這亂地中被一名白髮男子步步鎮壓。

    那人帶着驚恐、慌亂，一路退後、卻是沒有一絲拉開距離。

    這是一名中年男子，滿頭黑髮亂灑在後，全身鮮血直流。

    忽然之間又有人在雪地中霍然站起，伸手一揮，頓時有一陣金鐵碰撞聲響徹在此方天地之中，下一刻，就有兩道粗大的索鏈無聲無息的將那名中年男子捆綁住。

    “吝大師兄，這一戰已經持續了十天十夜。不遠處，有一名涅淨後期強者趕到，趁早奪此人命碑，你我兄弟二人再奪那人次命。”

    高空中，有一隻大手翻印而來，直接拍在那名中年男子的身上，一塊玉色發光的大碑，頓時被連根拔起。

    “不用了，再得這名涅淨中期強者的次命融身，我便有資格踏入天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