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無間獄下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知是荔枝來字數:3864更新時間:24/06/27 08:43:24
    許是酆都山中動靜隱隱傳來,三山之中的最後一峯,皆有所感,生靈皆恐。

    一隻鹿兒穿過蓮花山中密林,欲尋安全之地,躲避令其驚恐不安之感,可當奔騰跳躍,出得林間,鹿眸倒映的卻非參天之樹,反倒是一片荒涼之坡,荒涼到若是平地,只道是進入了荒漠一般。

    駐足昂首,鹿兒擡眸仰望,此地給予的不安之感比起酆都山中傳來的不安更爲濃烈,以至於鹿兒仰望一刻,便欲回首鑽回來時林中。

    可此時回頭,已然晚了,立足四蹄,似被足下荒涼之地牢牢困住,起初鹿兒只是不解扭動身子,還以爲蹄子陷入了亂石之中,但隨着無法拔出蹄來,愈發急切,漸呈掙扎之象,不消片刻,只聽蹄上骨斷之聲傳來...

    四足之骨斷折,鹿兒身軀自也無法支撐,終是側身倒下,發出無力鳴啼,可也只是短暫一聲,再也無法發出聲來,只能無助張口,無聲哀鳴,鹿兒獸瞳,倒映荒涼之地,顯出三道身影,由蓮花山中緩緩行來,還不待近前,早已沒無力再望。

    鹿兒無法望見自身,但緩來的三道身影卻瞧得真切,其中一人看着轉瞬間血肉融化,只顯白骨的鹿兒,不由驚恐,向着身旁紅袍開口。

    「厚師兄,這...咱們會不會...」

    不待說完,身旁紅袍已接過話來,從容笑道:「放心,你們跟在我慕容厚身旁,又怎會令你們受這無間獄陣所傷。」

    聽得此言,身旁兩人這才想起從風凌當來時服下的丹藥,眸中不安頓消,向着慕容厚連連拱手:「我等二人誓死追隨師兄。」

    「不必如此,先辦差事,師父之命,耽擱不得!」兩位師弟舉動,早令慕容厚心中滿足不已,但面上卻故作高冷,冷肅言道。

    身旁兩紅袍弟子見狀,連忙唯諾應下,可自得慕容厚之令,一路下山行來,卻還不知自己二人來此到底有何差事,兩人互視一眼,想要開口發問,卻又擔心惹惱了師兄,只得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兩人神情落入慕容厚眼中,暗忖既已至此,不用再隱瞞了,當即開口:「師父有命,令我等三人,來這無間獄中將放一人出...」

    「那...那人,難道是他?」兩紅袍中一人不解,但另一人似知曉慕容厚口中‘那人"是誰,顯出驚恐之色。

    「哦?你竟知曉?」聽得身旁師弟,竟知曉無間獄中那人的存在,慕容厚顯出些許興致,悠然發問。

    先前不解的師弟見同行師兄面上驚恐,心中更是忐忑,想要開口,卻見師兄忽地跪下,衝着慕容厚連連叩首。

    「厚師兄...我平日裏對你恭敬有加,這...如是入無間獄...還請師兄饒我一命...」

    一時間不知發生了何事的師弟,只得呆立原地,瞧着師兄哀求,怔怔出神。

    慕容厚見狀,眼中狠厲一閃而逝,脣角掛滿笑意,行至仍在不住叩首的師弟身旁,伸手將他扶起,溫和笑道:「莫要行此等大禮,快快起來。」

    「師兄若不饒我性命,怎敢起身。」許是害怕至極,待得慕容厚雙手託至臂膀之時,此人早已抖若篩糠。

    爲安其心,慕容厚面上笑容更盛:「若我想要取下你們二人性命,又何必將這一切告訴你們,又何必讓你們服下無間獄陣的解藥...先起來說話,師父之命,我等耽擱不得!」

    此言一出,令跪地求饒的師兄立時反應過來,心中暗忖:「對啊,若是如此,厚師兄又何必多此一舉...」

    適才實是被‘無間獄"三字嚇傻了,這才失了主意,已得承諾,忙千恩萬謝起身。

    見得此人身旁師弟,似還未曾回過神來,慕容厚向此人略施眼色,此人頓時會意,強止

    住顫抖雙腿,行至身旁,喚回此人心神。

    慕容厚不願耽擱,環顧一圈這荒涼之地,盤算着此地距離,而後踱步,心中默算着步距,直行至荒涼之地居中之威,俯身出手,在堆滿黃沙地面輕輕一拂,山體之下,顯出一方凹口。

    微眯雙目,伸手入懷,摸索出一方鏽跡斑斑的銅餅,置於凹口之中,正是嚴絲合縫,慕容厚咬牙一擰,只聽得山體之下,發出緩而沉悶聲響。

    「轟隆——」

    一路隨行而來的兩名紅袍,驚魂未定,差點又被此等聲勢驚得魂飛天外,好不容易定下心思,才見荒涼山體之中,顯出一扇門來。

    「看來師父...還是想起我這不成器的徒兒了...」一聲長嘆,由此門中傳出,隨聲而散,遍傳蓮花山中,本因酆都山中隱傳而來的氣勢所驚的蓮花山中萬千生靈,隨此聲一處,頓陷死寂...

    再觀立於一旁的紅袍二人,師兄面色驟變,此人之聲,再熟悉不過,可谷中弟子皆知,此人早已命喪谷外了,爲何他會出現在這無間獄中,半晌之後,才顫抖出聲:「白...白師兄...」

    聽得師兄道出‘白師兄"之名,身旁師弟這才回過神來,震驚開口:「慕...慕容...白...」

    話音才落,不待身旁師兄開口,卻聽門中傳來幽幽之聲:「慕容...白,我還道這慕容谷中,早已不記得有我這麼一人了...」

    幽幽之聲,堪比驚雷,震得林中朔朔,百獸震惶,紅袍師兄弟二人更是被此聲震得踉蹌而退...好不容易穩身形,定睛瞧去,方見慕容厚早已單膝而歸,恭敬抱拳。

    「師弟慕容厚,見過白師兄,我等此來是...」話才出口,卻被癲狂笑聲打斷。

    「谷中有了強敵...師父他老人家不願自降身份出手,這才想到了我這個不成器的徒兒,是嗎?」癲狂之後,慕容白從容聲中,透着些許疲憊緩緩傳出。

    此言令慕容厚不知如何開口,抱拳而跪,訕訕不語,遠端紅袍師兄弟二人,更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得有樣學樣,單膝而跪,惶恐不安。

    空氣中的凝滯之感,令慕容厚三人不敢開口,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驚擾到了那位曾經慕容谷中最是驚才絕豔的天才。

    半晌之後,那困於蓮花山暗門下的慕容白,方又開口:「看來我所料不錯...既是想讓我出手,師父應知我所需何物...」

    聽得此言,師兄弟二人面面相覷,兩人一路隨厚師兄從蓮花山巔而來,確不知要以何物,來予慕容白。

    正當疑惑之際,卻聞遠端的厚師兄滿口應下:「這是自然,師父既命我來,又怎會不知師兄所需...」

    「看來師父他老人家倒是沒忘了徒兒...」慕容白聲中滿是玩味,一時不知是感恩,還是嘲弄。

    紅袍師兄弟二人正當不知該如何回答之時,卻見厚師兄已然緩緩起身,面帶謹慎開口:「還請白師兄莫要見怪,我等這就入內,替白師兄...解開枷鎖...」

    聽得並無斥責之聲,顯然已是默許,慕容厚這才壯着膽子,緩步行向大開之門,同時眼中不住使着眼色,示意紅袍二人同往。

    三人緩步而行,終是靠近了山體之中顯露的暗門,隨着慕容厚身影沒入其中,紅袍師兄弟二人也只得硬着頭皮跟上前去...

    同樣的盤旋之階,慕容厚不着火折,行得極爲順暢,倒苦了身後隨行兩人,階梯無欄,似以鐵板深入山體之中,以成階梯,身旁便是不見盡頭的黑暗,不知幾深,若是不慎甩落,即便兩人輕功不俗,恐也難逃粉身碎骨的下場。琇書蛧

    萬幸厚師兄行得不快,身後兩人方能勉強跟上,不知行了多久,待得二人雙足踏在

    堅實地面,終才稍定心神。

    空懸之心才定,忐忑又起,許是適才憂心摔落,不曾察覺,此番才覺足底溼滑,伴隨濃烈血腥氣味,不住灌入鼻腔,師兄弟二人非是不諳世事之人,立時便知足下是何物,當即想起來時,被困與此洞之外的鹿兒,只短短一瞬,就已被無間獄陣,吸乾了血肉,三人入洞之時,那鹿已然成了一副白骨。

    正當惴惴不安之際,卻聽厚師兄開了口,衝着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恭敬道:「白師兄...你在此地多年,師弟現欲掌燈,還請閉目,莫要被刺傷了雙目。」

    依舊未得迴應,靜地連身後兩紅袍不禁生疑,是不是自己產生了幻覺。

    但慕容厚卻不在意,即便漆黑洞中,不見五指,仍是恭敬而行,至洞中巖壁前,止住身形,擡手摸索片刻,取下火把,以火折點燃,而後火把微傾,待得躍動火苗觸碰巖壁一瞬,巖壁頓燃...

    火焰順着巖壁遊走,不消片刻,終將整個洞穴照亮,在黑暗中呆了許久,火光亮時,略覺刺目,師兄弟二人以手遮目,緩解片刻,方纔漸漸適應洞中光亮。

    時至此,紅袍二人方纔瞧清,原是這巖壁之上,早有人以斧鑿刻出凹槽,灌入油脂,環繞整個洞穴,故才在火把靠近之時,立時燃起。

    紅袍二人正驚歎,在此洞中,鑿壁之舉,又被濃烈腥味,拉回思緒,低頭望去,頓驚當場,二人足下,一片殷紅已沒過靴底,在火光映襯下,閃爍粼粼之光,順勢望去,這洞底皆滿殷紅,宛若血海一般,確無愧無間煉獄之名。

    在那血海中央,似有一人,披頭散髮,頭顱無力垂低,雙臂張開,以跪姿顯現,詭異至極,此人一動不動,令紅袍二人面面相覷,不敢移動半分。

    「白師兄受苦了...」正當二人躊躇不定時分,身後傳來慕容厚滿凝‘愧疚"之聲。

    二人回首,望見慕容厚舉火把,緩行而來,落足之時,靴底踏在殷紅之上,如在血海之中生出陣陣漣漪,波向跪地之人。

    似已適應了洞中火光,聽得慕容厚開口,跪地之人,緩緩擡首,從容開口:「多年不見,師弟倒是武境大漲,深得師父重用,你能來無間獄,看來風凌當已歸你所掌...」

    隨聲而動,此人開口之時,身上傳來「嘩啦、嘩啦」之聲,紅袍二人這才注意到,披頭散髮之人哪裏是可以擺出雙臂高擡而跪的詭異之姿,分明是被鐵索吊起雙臂,若睏倦欲歇,只得以此等跪姿入睡。.Ь.

    兩人眼角抽動,慕容白這等谷中天才,到底是犯下了何等大罪,才會被處以這等殘忍刑法,困於此地。

    思忖之際,覺有人輕拍己肩,側目就見厚師兄眼神示意,忙硬着頭皮跟上師兄步伐。

    「慕容厚不才...若是白師兄...這風凌當,豈能由我這等庸人所掌。」慕容厚行着,口中恭敬不減反增。

    「不必妄自菲薄,你能得師父重用,自有過人之處...」慕容白雖被鐵索困住,跪姿開口,但身上卻毫無階下囚之頹態,反是從容鎮定,寵辱不驚,甚至一副慵懶之狀,彷彿困身鐵索,卻如午後休憩的吊籃一般。

    言至此處,卻又話鋒一轉,稍顯猶豫,還是問出:「她...可還好。」

    慕容厚聞言,立時躬身而答:「白師兄放心,青師姐她甚好,深得師父之心...現已是酆都城主。」

    聽得慕容青之名,跪於洞地正中的慕容白,終是收斂慵懶之色,污濁面上,顯出幾分欣慰,可還不曾凝固片刻,卻又聽聞慕容厚凝重之言。

    「可她現在,卻不太好。」

    「嘩啦——」千斤鐵索纏身,竟無法抑住慕容白,隨其身形緩緩站起,洞穴之中,寒意四起,便是巖壁之上,燃起的火焰,皆感

    慕容白身上的滔天之勢,向其立身之地,微微躬身。

    此等氣勢,直令慕容厚三人連退三步,方止身形。

    但只一瞬,齊齊傾向慕容白的躍動火焰又亂,跟在慕容厚身側兩人瞧着慕容白身形頹然跪下,場中寒意立時消散...不解而望,方瞧清那纏住白師兄身軀的鐵索當中,正有兩條鎖之末端,彎曲成爪,牢牢勾在其後背琵琶骨上,咋舌之際,聞聽慕容白再無先前慵懶從容之聲,蘊怒開口。

    「既是師父之命,不要拖沓了,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