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衆怒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榮耀劍客字數:2601更新時間:24/06/27 08:34:38
熊廷弼在京營幹的事情,不管是從哪個角度來看,都無疑是犯了很大的忌諱。
對於文官而言,外朝的很多人都死死盯着呢,就等着熊廷弼自己犯錯,這樣不僅能將熊廷弼拿下,關鍵是逸散掉的兵權,能夠再度聚到兵部統轄下。
或許說現在的兵部尚書,乃天子乾綱獨斷下欽定的,可是兵部絕非單靠一個袁可立,就能夠支撐起來的啊。
誰又能確保袁可立在任期間不犯錯呢?
只要犯錯,那就能換下來!
涉及到皇權與臣權之爭,絕非是一個來回就見分曉了,這必然是一個你進我退,你退我進的反覆拉扯。
或許皇權能夠一直進取,使得外朝的文官羣體不斷妥協,可是千萬別讓他們抓住機會,只要機會抓到了,那就能實現逆風翻盤!
一場土木堡之變,不僅將五軍都督府被架空,還將大明勳貴被架空,這不就是最好的明證嗎?
對於武將而言,是,大明的確是文貴武賤,不拿武將當一回事兒,但是你熊廷弼不能拿我們京營將校當傻子玩啊!
先是來一場擂鼓聚將,爲了站穩腳跟,立住威勢,直接連斬137名京營將校,又拿內帑直撥銀補發拖欠的軍餉。
是。
這算是叫你老小子搶佔先機了。
可現在問題的關鍵,是熊廷弼動了很多人的命根子,供養一位親衛家丁,每年都要砸不少銀子,更別提熊廷弼一發狠來出以身入局,直接將京營各部千總及以上將校,麾下所轄親衛家丁給一鍋燴了!
這就犯了大忌諱。
除了廣義上劃分的文武兩個羣體外,其實這件事情產生的影響,遠沒有表面看到的那樣簡單。
“一個個的動作都夠迅速的啊。”
東暖閣內。
坐在寶座上的朱由校,看着御案上所擺彈劾奏疏,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知道的還誤以爲熊廷弼心懷不軌,打算藉故強逼京營譁變,欲要趁機禍亂京城,以顛覆掉大明社稷。”
在御前服侍的劉若愚低垂着腦袋。
而站在御前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則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根本就不敢提司禮監那邊,彈劾熊廷弼的奏疏都快堆不下了。
別看熊廷弼在京營幹的事情,跟內廷有司沒有任何牽扯,畢竟此前從御馬監譴派的一衆內臣,都被悉數召回歸宮了,觸碰大明律法的被押至西市處以極刑。
可在京營鬧出這等事之前,皇莊的積弊爆雷了,西緝事廠奉旨徹查順天府境皇莊,這讓不少掌權太監都提心吊膽起來。
沒辦法不提心吊膽啊。
從內廷委派的諸掌權太監、管事等等,不少都跟內廷的掌權太監有關係,要麼是認的義子義孫,要麼乾脆沾親帶故。
即便內廷的太監宦官,一個個被割掉了子孫根,可他們也是人啊,也難免要受世俗那套的影響。
“牽扯到熊廷弼的彈劾奏疏,自即刻起不必再呈遞御前了。”
在王體乾思緒駁雜之際,朱由校語氣冷漠道:“這類奏疏一律留中,朕要處置誰只有決斷,無需他們在這裏添油加醋的講!”
“奴婢遵旨。”
王體乾忙作揖應道。
看來熊廷弼是深得皇爺寵信啊。
見慣了外朝變故的王體乾,心底難免生出唏噓,在外朝爲官也好,在內廷爲僕也罷,想要掌權勢起,想要站穩腳跟,都離不開天子的信賴和倚重,脫離了這一實際,別管你先前有多了得,那終究要凋零的時候。
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皇爺,英國公求見。”
而在這個時候,從殿外走進一值守宦官,畢恭畢敬的作揖稟道。
該來的終究是會來。
朱由校聽聞此言,心底生出唏噓,熊廷弼在京營幹的事情,不止會讓文武兩大羣體出現動靜,而不顯山不露水的在京勳貴,也必然會有動靜的。
畢竟在京營任職的將校中,有一部分是暗中投效到勳貴門下,他們才得以在京營晉升上來的。
這層烙印一旦打上,不是想去掉就能去掉的。
在成年人的世界中,一旦做了某種決定並付出行動,就不是你說退縮就能退縮的,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眼下外朝的那幫文官,一個個只上疏彈劾,不來御前扎堆規諫,完全是因爲先前殺的人太多了,再加上火藥走私案的出現,使得他們不敢當出頭鳥,生怕沒有把熊廷弼整下臺,反倒先被天子給整下臺了。
至於京營的那幫將校,一個個沒有動靜,純粹是他們麾下所轄親衛家丁,全叫熊廷弼給一鍋燴了,他們現在是在觀望,同樣也投鼠忌器,畢竟失去了麾下的親衛家丁,無疑是拔掉了他們最鋒利的牙齒。
不過這並不代表着此事就結束了。
如果朱由校這位大明皇帝,沒有相對穩妥的將此事處理好,那就會起一個很惡劣的頭,這絕非朱由校所願看到的。
“宣吧。”
朱由校皺眉道。
在殿外的站着的張維賢,聽到天子的聲音,他的心情很是複雜,這種事情他本是不想摻和的。
但是就在昨夜,以成國公朱純臣、定國公徐希皋爲首的不少勳貴,分批來英國公府持名敕拜訪。
這讓張維賢連推脫的理由都沒有。
關鍵是這批來訪的勳貴,皆有一個共同的特性,那皆是在京營掛職的,沒有京營掛職的勳貴,多轉隸到新設的皇家禁軍府了。
可即便是這樣吧,在張維賢進宮值守時,也有一些在皇家禁軍掛職的勳貴,拐彎抹角的跟其提起此事。
這就是江湖啊。
這就是人情啊。
懷揣着複雜情緒的張維賢,在理了理所穿蟒袍後,低首朝東暖閣內走去,本要作揖行禮的他,卻被天子講的話直接停下了。
“英國公此來御前,也是爲熊廷弼在京營所爲?”
朱由校打量着張維賢開口道。
“是。”
張維賢猶豫剎那,作揖應道。
“那卿家想叫朕怎樣處置熊廷弼呢?”
朱由校向前探探身,向張維賢反問道。
“此事臣不敢僭越。”
張維賢忙回道:“臣其實對熊廷弼所爲還是認可的,畢竟京營想要整飭,就必須要經歷大變,但臣以爲熊廷弼的手段太過偏激,完全不顧大明律法,更不顧大明軍律,若是以此來協理京營戎政,難保期間會生變故。”
其實對張維賢此來御前,朱由校沒有任何不悅,說到底啊,張維賢是大明勳貴,勳貴這個圈子,是其怎樣都繞不開的。
更別提朱由校也不相信,英國公一脈傳承至今,在京營會沒有點根底?會沒有京營將校投效?
這些都是無法免俗的。
倘若事事都較真的話,那大明只怕就沒有好人,全都是該殺的人,可問題的關鍵是能都給殺了嗎?
不可能的!
真要是這樣做的話,無需等到甲申年了,在天啓五年,大明社稷就要傾覆了,因爲朱由校背叛了他的基本盤。
所以治理天下,制衡朝堂,要把握一個微妙的度,這個度就像是天平一樣,要確保兩邊相對平穩才行。
“朕已派人去京營了。”
想到這裏的朱由校,表情嚴肅道:“除了申斥熊廷弼外,朕會在三個月巡視京營,若到時京營沒有改變,那熊廷弼要被押赴西市處決,對於這個決定,英國公覺得朕乾綱獨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