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夢裏

    嚴寒香有特殊的嗅覺。

    她能聞見一個人身上隱藏的氣味，並且通過氣味判斷這個人的“好壞”，就像通過氣味分辨水果的成熟度、腐爛度一樣清晰明了。

    現實中這種能力比較弱，需要極盡的距離——鼻子貼在肉上，才能發揮效果。

    所以現實中她等同於沒有這個能力。

    但在夢境中，範圍可以覆蓋眼前整個舞池。

    舞池、廣場、公園、車站等公共場所，都是她經常做的清醒夢。

    而場所內的每一個人，都是一種香。

    她會挑選好聞有趣的香，努力記住那種感覺，並在現實中復刻出來。

    這些香能發揮出各種堪稱神奇的效果。

    如果不是每一種香都需要她親手調製，恐怕她早已經成爲世界第一香水公司的創始人。

    不過也沒什麼，她對名和名利沒什麼想法，錢也夠了，只喜歡調製香水。

    這是一種很有趣的過程。

    將聞到的氣味，經過反覆實驗調製出來，猶如鍊金術一般令人着迷。

    今天，八月十四日的夜晚，她再次做了一個清醒夢。

    搖晃的舞池，人羣密集，荷爾蒙揮發到極致，一般這種場合挑選出來的香，會具有一定的迷情效果。

    不管是男性，還是女性，都會因爲聞見異性身上的氣味，出現不同的反應。

    當‘好香啊’的感覺浮現時，好感也自然而然產生了。

    嚴寒香喝着酒，其實在細細品味夢境中的每一種香。

    在她眼裏，夢裏沒有人，只是一根根木頭，每一種木頭都會散發不同的香氣。

    她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只需坐在二樓，一邊享受獨酌的樂趣，一邊聞就行。

    只是今天的運氣似乎不好，沒有一種香達到合格線，值得她記住，再去復刻。

    她也不氣餒。

    就算是做夢，也不可能總是夢想成真，任何事都需要運氣。

    而就在這時，一股奇異的香味傳來。

    太不可思議，全身發麻。

    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讓她深深沉迷之後，忍不住用眼睛去看。

    就像聽見好聽的聲音之後，忍不住去看看聲音的主人是什麼模樣。

    在擡頭看之前，她已經就關於香味主人的長相，進行了數十次猜測。

    根據她的經驗——四十三年，這應該是一位男性，年紀不大，身上沒有任何痤瘡，臉上也沒有黑頭和痘痘，身體十分健康。

    長相也應該不錯。

    可當嚴寒香真正看見對方時，依然爲對方的外表而驚訝。

    俊美之類的不用提，關鍵是他身上有一種侵略性與毀滅感，嚴寒香彷佛看見一頭猙獰而威嚴的絕望野獸。

    總而言之，是一副天生讓女人癡狂的好相貌。

    這股特殊的香味，再搭配上他的外表，八成的女性都會想和他試試。

    如果不用負責，那至少九成都不介意。

    迄今爲止，嚴寒香還沒有聞過如此特殊的氣味。

    太走運了。

    竟然在夢境中與如此美妙的香味相遇！

    嚴寒香內心久違的如少女一般激動起來。

    但香味很複雜，必須維持住夢境，將這股味道徹底記在腦子裏才行。

    如果能湊近一點.

    嚴寒香心中一動，幾乎沒有思考，便讓服務員送去一杯雞尾酒。

    當對方看過來時，她也站起身，手持酒杯走過去。

    這次清醒夢，她穿的是質感上乘的吊帶紅裙，完美凸顯出她絕美的身材曲線。

    哪怕是在夢境中，一些基本常識也不會變，比如說男人會被漂亮女人吸引。

    嚴寒香笑着走過去：“介意我坐這裏嗎？”

    讓服務員給另外一桌送酒這種事，她只在電視劇裏看過，現實中也只調戲過莊靜，還未曾在第二個人身上試驗過，別說給陌生男性了。

    在現實中，她根本不會這麼做，可這是夢境，她做事會稍稍放開一些。

    何況眼前這根木頭的香氣是如此好聞！

    就像看見美麗的花、剛滿月的小嬰兒，人們總忍不住親近，用鼻子去嗅一嗅。

    她現在就是這種心理。

    顧然看着眼前的這位美人，忍不住想，原來是春夢嘛。

    只要是心理醫生的教科書，不管誰寫的，無論哪一版，都會明確提醒學生——

    如果做了春夢，一定要控制自己。

    很多人都做過春夢，試想，如果做春夢時，大腦是清醒的，自己能控制“夢裏的自己”，多少人會對此心心念念，寤寐思服？

    菸酒有人討厭，一生都不會去碰，可美色沒有人能拒絕，無論男女都一樣。

    一旦沉迷於與“夢中情人”發生關係，意志便會失去控制，每日每夜都會期待再次做春夢，影響生活和身體健康。

    還會失去對現實生活的熱愛。

    以及導致一系列的心理障礙。

    顧然從小勵志加入{靜海}，成爲莊靜的學生，從沒有放任過自己，尤其是在夢裏，這可比現實中自娛自樂的危害大多了。

    所以，在有限幾次的春夢中，他也不曾和“夢中情人”發生過關係。

    但如果每次“夢中情人”都是眼前這樣的美人，他不敢保證自己能堅持。

    世界上應該沒人能堅持。

    具備清醒夢資質的人，會全部毀在這位“夢中情人”手裏，成爲醉生夢死、現實一事無成的廢物。

    眼前的“夢中情人”便是美到這種程度。

    “聊一聊？”嚴寒香坐下來，左手手肘支撐在桌上，手掌託着臉蛋，醉醺醺的帶着一絲嬌媚。

    太迷人了，那種不可思議的香味。

    好想把他整個人榨成汁。

    顧然不得不承認，自己遲疑了。

    如果是從前，面對手機裏的“上帝圖書館”，就是古代四大美人、最近十年最優秀女優獎的十位演員，一起出現在他的夢裏，他也能聚精會神地看書。

    可眼前這個美人.她可以說是顧然真正的夢中情人。

    他能從她身上找到莊靜的‘成熟’，何傾顏的‘嫵媚’，還有蘇晴那種凌駕於肉體之上的精神追求。

    這還不是最致命的。

    成熟，他只嚮往莊靜，其他任何一個人都不行；

    嫵媚，他也只喜歡和自己有過親密接觸的何傾顏，換一個人就是沒感覺；

    還有精神上那種共鳴，只能是蘇晴。

    哪怕眼前的夢中情人，將三者合一，也無法對他造成致命吸引。

    讓他真正無法招架的，是對方身上的香味。

    無法忽視的淡淡甜香，非常自然地散發出溫柔的氣息，就像在愛撫一樣，有種令人窒息的性感。

    就像普通男人面對“古代四大美人、最近十年最優秀女優獎的十位演員”無法控制自己，迫不及待左擁右抱，在人羣中翻滾一樣，顧然現在也有一些無法控制自己。

    這是他真正的夢中情人。

    嚴寒香微笑着打量對方，不覺得自己會被拒絕。

    要論香味，她的香，同樣是令人心醉神迷的級別。

    至於外貌身體上的魅力，已經不是被人嫉不嫉妒的問題，是已經達到足以令男人寧願腎虛體弱也不放棄的程度。

    她老公爲了有足夠的精力，連見都不敢見她。

    可下一秒，嚴寒香心裏又騰起難以置信，對方似乎猶豫了，沒有立刻答應自己！

    哦，對了，她醒悟過來。

    不是對方在拒絕自己，而是自己的內心在拒絕。

    她的潛意識裏，或許是出於對婚姻的忠貞，更大的可能是心理師的原則，哪怕在夢裏，也避免自己和太過誘人的異性接觸。

    可眼前這種香，她一定要記住，無論如何。

    她說：“能不能一起跳支舞？”

    她把手搭在對方手上，似乎手部肌膚也開始呼吸，聞見了那股異香。

    嚴寒香盡力控制，才能不讓自己的指尖輕顫。

    顧然同樣如此，淡淡的甜香，讓他涌起一陣興奮。

    如果是現實，他一定會拒絕。

    倒不是正直，單純是對來歷不明的女人有戒心，生怕對方是病體。

    可這是夢。

    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影響現實，也不需要負責任，更不會犯法的夢。

    “我不會跳。”顧然說。

    “摟着我的腰就好了。”

    紅裙美女牽着顧然的手，笑語嫣然地來到一樓，走進了舞池中。

    舞池人很多，但大家似乎都摒棄了外界，是一個個孤獨的個體，兩人也沒有被圍觀的感覺。

    音樂聲震耳欲聾，嚴寒香將嘴脣貼在顧然耳朵上：“抱着我。”

    她自己已經開始了。

    耳朵裏的、耳朵後的、髮絲裏的、脖頸上的，她深深呼吸着。

    每一處地方的氣味都不同，但吸引力全都致命。

    她彷彿來到了香水天國，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儘可能地記住更多種氣味。

    她變得貪婪，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將自己緊緊貼上去，也將他拉過來。

    這種氣味想要，那一種也捨不得放棄。

    顧然也沉浸在夢中情人清甜的香氣中。

    “你真好聞。”嚴寒香呢喃着，嘴脣在他的臉上輕輕摩蹭。

    偶爾，兩人的嘴角會重疊在一起，每當這時，彼此口腔裏的香味，便會撲鼻而來。

    他們的身體甚至因此微微哆嗦。

    兩人心中都有一絲底線，可氣味太誘人了。

    不僅想聞，還想吃。

    好想吃下去！

    這是夢，沒關係，吃下去也沒關係。

    誰不做夢呢，做了再不堪的夢又怎麼樣呢？

    ……

    察覺到這個事實，讓嚴寒香露出微笑。

    其實，她始終覺得，自己親手調製出來的香味得到認可，更讓她驕傲。

    或許因爲年長，她還有一絲溺愛。

    不行，又要沉迷了，必須抓緊時間，多感受香味才行！

    “跟我來！”嚴寒香拉着對方快速走出舞池。

    “我們去哪兒？”顧然任由對方纖細的手牽着自己走。

    他像是被迷暈了。

    他們來到一個包廂，裝飾庸俗不堪，酒紅色的沙發幾乎和牀一樣大。

    不等顧然反應，他已經被推倒在沙發上，夢中情人在他身上嗅着、吃着，考古似的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之處。

    兩人都出汗了。

    汗液的味道更鮮美濃郁可口，彼此都覺得對方就是一道取之不盡的美食。

    夢，讓他們無所顧忌，不用在意衛生，沒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所以，他們做了一切能做的。

    彼此品嚐對方的味道。

    等顧然回過神，夢中情人正笑盈盈地看著他。

    “好聞嗎？”她問。

    “.嗯。”

    “真有意思。”嚴寒香既是說這個夢，也在說夢裏這個人，也在說自己。

    她竟然變得如此沒有禮節，眼前人的香味讓她意亂情迷，忘記了世俗。

    顧然看着她，心想：果然是他自己的夢，夢中情人笑起來有點像何傾顏。

    一想到她如果是何傾顏，顧然身體再次發熱。

    他湊上鼻尖，繼續輕嗅。

    他用手肘撐着身體，臉紅心跳。

    嚴寒香的雙眼微亮，欣賞地看着對方。

    她雙手抱住顧然的脖子，把他拉到懷裏，嘴脣湊近了他的耳朵，神祕兮兮小聲說：“就這一晚，你可要加把勁才行。”

    這是自己潛意識在暗示自己，這樣的夢不可多得嗎？顧然心裏生出淡淡的依戀與不捨。

    對夢境的渴望，正是清醒夢的危害之一……

    沒等他想明白，讓自己清醒過來，又聽夢中情人輕聲道：“別用手臂撐着了，伏在我身上吧，我好好抱抱你。”

    兩人胸口壓在一起。

    嚴寒香感覺到，顧然依然輕輕支撐着身體，壓在她身體上的力量，是稍微有些重，但又重得很舒服的力度。

    她心底涌出熱流，在他耳邊輕聲道：“伱也好香。”

    “哼哼。”

    嚴寒香覺得他年紀應該不大。

    不過也可以，反正也是夢。

    她臉有點紅。

    “你的臉……”

    紅裙美人伸手捂住他的嘴，臉紅着道：“不準說了！”

    清醒夢終究是夢，實際感覺略差於現實，但不知道爲什麼，這次感覺比真實還要真實。

    嚴寒香獲得超乎尋常的體驗。

    她此時甚至已經開始遺憾，以後再也體驗不到了。

    她微微閉上眼睛，沉浸在彼此的香味中。

    ————

    《私人日記》：八月十五日，週二，清晨。

    昨晚破戒了，雖然是夢，依然有些內疚，也害怕自己以後會沉湎於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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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