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幺女（2）

    那便是白衣尊上同樣以三十三界爲陷阱，誘捕九州年輕修士，補充界內無法再生的生機靈力，而姚勝天這麼做的話豈不是虎口奪食？

    “看來封印夢尋的雙眼很可能也是一個警告，即便姚勝天當年並不知情。”

    姚夢尋無神的雙瞳盯着青雲神光閃爍的眼睛，她先是淺淺一笑，接着卻又哀嘆了一聲：

    “其實魔生門一開始也並非徹徹底底的魔道門派，煉製魔生令也不過只是爲求自保而已，魔生門造就了魔生令，而魔生令也成就了魔生門，可是這從正道到魔道，從寶器到魔器，其中的得與失，誰又能看得透呢？哪怕不計較得失，未來的因與果，誰又能說得清呢？”

    深吸一口氣，青雲選擇了沉默。

    父愛與權謀，家庭與宗門，他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去評價天下智將。

    “即使你不說，我想你也能猜到父親將魔生令，乃至當年命我前往三十三界尋找麒麟牙的真實目的。”

    青雲一怔，旋即輕輕嗯了一聲。

    “我也是後來才想通其中關節，但事已至此，父親不過是爲了保護我，讓我儘快的成長起來罷了，至於其他的，那就是魔生門主的事情了。”

    不得不說，姚夢尋的豁達通透，青雲本人是拍馬難及。

    “呵呵，我還以爲你是賭氣才住到這所偏院來的呢！”

    青雲笑着起身，爲姚夢尋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香氣撲鼻的靈茶。

    悄悄打量了眼閨房青雲發現，儘管姚夢尋女兒家的妝奩裏盛滿了名貴的珠寶，可卻都非常散亂的堆放在一起，明珠蒙塵。

    而她今日穿戴的雖然平常，但青雲卻知道，這是姚夢尋精心爲自己打扮過的。

    “那倒不是，三十三界一切讓我明白了許多事情，你放心小雲兒，我並不那冥頑不靈的老和尚。”

    堪稱玲瓏心竅姚夢尋似乎永遠都能知道青雲在想什麼。

    “哈哈，嚇死我了，你要是老和尚我可咋辦啊？”

    “貧嘴！”

    俏臉一紅，姚夢尋伸手尋找茶水，青雲趕緊遞給她。

    “小心燙。”

    他們二人就是這樣，你無需問，我也無需說，相識相知，一切盡在不言中。

    淺啜了一口，姚仙子接着道：

    “那位強者雖然封印了我的眼睛，但虛空鏡核與我早有協定，他便不可能再完全掌控三十三界，不過在與父親交流之後，他還是覺得我可能會有危險，於是我便利用鏡核的力量，營造了出了這片真實的幻境。”

    “真實的幻境？！”

    直至此時，青雲方纔猛然想起，難怪自己剛剛進來的時候會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這不就跟當初自己在靈鏡祭所，回到家鄉中的幻境一模一樣嗎？！

    “嗯，這裏似真非真，似幻非幻，可以說是來自過去的投影，獨立與真實與虛幻之間，沒有我特製給五姐與四名守衛的虛空之令，外人根本不可能進入此地。”

    不過聽得此言，青雲卻鄭重的搖了搖頭，旋即便將當年在靈鏡祭所發生的一切統統告知了對方。

    包括最後尊上以一招“斬因除果”送他們回來！

    “你是說他在過去看到了未來的你？！”

    顯然，姚夢尋完全沒有料到尊上竟如此神通廣大。

    “正是！不僅如此，他還能通過記憶，從十年前洞悉了現在的我！掌控空間之力我還能夠理解，但掌控時間…那真是太可怕了…”

    “看來這裏也並不安全。”

    姚夢尋輕輕捏着下巴，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青雲出言安撫道：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接觸過一些他的手下，這位大佬近些年似乎一直有傷在身，根本無法出手，一直也都是他那些鷹爪行走世間，當不礙事。”

    “嗯，我並不是在擔心自己，因爲他若真能破開魔生令，當年我就死了，也不用大費周章封印我與虛空鏡核的聯繫之力，但問題是，父親說他很可是隱藏在九州的一隻黑手，三十三界也許僅僅只是個開始！”

    “對了，你怎知我當年會活下來？”

    青雲突然好奇地問，姚夢尋噗嗤一笑，語帶嗔怪道：

    “我當時可真以爲你死定了，哭的稀里嘩啦，不過之後阿蓮姑娘跑來告訴我，說你不會死的。”

    “阿蓮？”

    “嗯，我能感覺的出來，她對你比我更有信心，也並未騙我。”

    青雲莞爾，不過想想也是，那時僅有小狐狸知道他身具麒麟精血，幾乎就是不死之身，尊上有意或無意救了他一命。

    隨着二人交流的深入，青雲發現相較自己，姚夢尋這十幾年過得相當平靜安生，索性她本就鍾愛這樣恬淡的生活。

    原本三十三界的亂局結束之後，她便跟隨假空老和尚回了靜慈天，由師尊藍卿夢親自出手。

    可身爲一代陣法大師的她幾乎嘔心瀝血，居然對姚夢尋雙眼上的封印仍舊束手無策。

    不得已，藍宗主只能將愛徒祕密送回魔生門，以期其父姚勝天另有他法。

    最終，姚勝天另闢蹊徑前往絕仙門，請求當代絕仙門主借出已然封印多年的魔劍永劫。

    “我父親說，魔劍永劫擁有破開空間的能力，興許能毀掉尊上的封印也說不定。”

    “哎，看來這永劫也是浪得虛名啊，夢尋，其實我的藏鋒也有破開空間的能力，只是被人奪走了，不過你放心…”

    青雲撇嘴，暗道什麼垃圾魔劍，搞不好還不如自己的藏鋒。

    至於洛雲劍目前尚還弱小，他倒是沒着急顯山露水，青雲不想給姚夢尋希望之後更大的失望，只是話還沒說完，姚仙子卻笑着搖頭打斷：

    “無妨的小雲兒，我說了，他能封得住我的雙眼，卻遮不住我的心眼，永劫劍出，亙古無間，連父親都說那柄魔劍實在太兇，歷任劍主皆不得好死，絕仙前輩不肯外借亦屬正常，況且我也不願因我一己之私而致九州生靈塗炭。”

    “啊？他沒借？我還以爲是借了沒用呢！你不是說你爹和他是老朋友了嗎？這還算個屁的老朋友啊！”

    青雲聽了這話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哈哈，小雲兒別這麼說嘛，父親確實因此和絕仙前輩大吵了一架而且動了手，聽他講是因爲絕仙前輩說把永劫弄丟了，氣得父親差點當場把絕仙殿給拆了。”

    “啊？丟啦？”

    小爺聽了那叫一個瞠目結舌。

    鎮派寶劍，三大神兵，這特麼也能丟？不借就不借嘛，絕仙老鬼的理由也太牽強了吧？難怪姚勝天會火冒三丈。

    “也不知那永劫劍長啥樣，改天我留意留意，興許能去領個賞錢也說不定呢~”

    “財迷~”

    姚夢尋笑顏展露，即便明媚的陽光在她面前都顯得黯然失色。

    既然短時間內無望重複光明，姚勝天便與姚夢尋商量了一番，以虛空鏡核之力，構築真幻之境，暫且隱居，先不回靜慈天了。

    這一住，便是近十年。

    “我雖然無法前往三十三界，但部分的掌控權還在，你自無盡虛空落入封印邊境以後我便感應到了你的存在，那時候可把我激動壞了，想也沒想便將你傳送到了魔生門附近，再然後就是請五姐去尋你啦~”

    “原來如此。”

    小爺默默點了點頭。

    “你不會是在無盡虛空飄到現在吧？”

    姚夢尋也有些心疼的摸了摸青雲的臉龐。

    “瞧你，鬍鬚都扎手了。”

    “哎，其實我從三十三界脫困之後也是一睡不醒，而且這一覺就睡了整整十年…”

    青雲同樣輕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後給她講述起了自己近些年的經歷。

    從昏迷中醒來救下清溪姐妹開始，到認識龍家四少又與阿蓮重逢，再到拜師知靜洞天想要見到花雨眠，最終被潘家人追殺，流落無盡虛空。

    一切的一切聽的姚夢尋是激動不已，似乎只有在青雲面前，她才會短暫忘卻睿智所帶來的苦惱，放空心思，去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傻瓜。

    “哼，龍賦詩是吧？要是洛一姐姐還在，我覺得她會直接把你的耳朵給擰下來！”

    只是話音剛落，姚夢尋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不過一直同她十指相扣的青雲卻用力握了握，笑着搖頭道：

    “沒關係的夢尋，大姐我一定會救活她，我已經有辦法了呢！”

    “好！若需要什麼幫助，直接跟我說便是，我可是魔生門主最疼愛的幺女呢~”

    姚夢尋俏皮的眨了眨眼，纖纖玉手同樣用力，彷彿這次的緊握，便是一生不會再鬆開。

    “那龍家小姐一定很漂亮吧？”

    二人頭靠頭，就這麼沉默相依了好半晌，姚夢尋忍不住問道：

    “嗯…說真的，她的性格和你很像，只是…”

    說到這裏，青雲忽然一滯。

    “怎麼了小雲兒？你難過什麼？”

    “我發現跟我有關係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受到傷害，若那時非運氣好，得到最後一滴古玉夜闌，只怕她以後就再也不能說話了。”

    “既如此，那你更應該好好待她呀！”

    “夢尋…”

    微微一笑，姚夢尋將臻首貼的更近了。

    “你不用說那麼多，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便知道，我便懂…”

    “你懂什麼？”

    青雲微笑着好奇地問。

    “我懂這天爲何是藍的，我懂這水爲何是清的，我懂小雲兒的臉爲什麼總是紅的。”

    “什麼跟什麼呀？”

    深深地吸了口氣，青雲只覺無言以對。

    姚夢尋和蕭洛一簡直就是兩個極端，可對自己的包容卻又無比的相似。

    畫外音：最近家裏發生了很多事情。

    人間苦難各有不同，大抵的感覺卻都差不多，總想着可以笑面，輕飄飄說聲都會過去，可當真直面的時候才明白內心究竟有多麼的軟弱。

    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二字。

    碼着沒人看的書，夜深人靜，咬牙堅持。

    我知道太陽依舊將照常升起，只是不知還有多久，還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