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神女（1）

    “小云哥哥，你盯着我看什麼？”

    燕南枝撲閃着她那雙可愛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似非常期待青雲的回答。

    “沒…沒什麼南枝，我是在想你既能御使鋆天鏡，那…”

    青雲拖了拖尾音，希望燕南枝主動接話，只是等了許久，小燕子除了微微低了低頭目光遊移之外，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

    片刻後，她嘆了口氣，聲音變得有些萎靡：

    “嗯，只等師父正式將鋆天鏡傳給我，我便是清虛天下一任的神女。”

    “真厲害！”

    青雲由衷的讚歎道。

    “厲害？！小云哥哥，你！”

    也不知說到了燕南枝哪塊痛處，她突然目中泛紅，眼看就要哭出聲來。

    “我，我怎麼了南枝，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即便面對雲驂這等凝神境的高人青雲也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可一旦碰見女兒家的哭泣，他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手足無措。

    “哎~我，我寧願不做這神女。”

    “怎麼了南枝，難道是清虛天逼你的？”

    青雲趕緊追問。

    “是怎樣，不是又能怎樣？”

    “那爲何…”

    “世間哪來那麼多爲何？這都是命。”

    燕南枝的聲音裏充滿了消極與頹喪，這種表情青雲自打認識她起就從未在其臉上見到過一次。

    “南枝，我曾答應過兩山爺爺要好好照顧你，雖然小云哥哥現在一無功二無名，不過只要你開口，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清虛天闖一闖，問個究竟！”

    青雲猛地抓住燕南枝的肩膀，正色道。

    望着他臉上的堅毅與不屈，還有那獨屬於青雲的某種執拗，燕南枝頓時是展顏一笑。

    她先抹了抹眼角，然後又刮了刮青雲的鼻子，帶着些許哭腔笑道：

    “切，這還差不多，虧我還特意爲你設計好好治一治雲有崖。”

    “雲…雲有崖？”

    雲有崖這三個字，青雲非常抗拒提及甚至去想起，除了刻意的陌生與疏遠，更多還是出於本能的記恨與仇視。

    時至今日，他雖然不能完全釋懷自己名義上的外公曾今爲了麒麟牙追殺他們一家三口直至梁州邊境，差點就進入了十萬大山。

    可他卻也從老石頭的經歷中，理解了什麼叫做左右爲難與束手無策。

    但青雲不能原諒的是，縱有千百種理由，直至孃親去世爹爹橫死，自己的親外公都沒來看過他們家人哪怕一眼。

    更遑論他應該也是這個家的一員。

    儘管後來的日子裏他也知曉了實際上清虛五子之首的丹晨經常來兩仞村，可不管出於什麼理由與目的，青雲都不能徹底原諒他，不能。

    這時候，燕南枝吸了吸鼻子，終是沒有哭出聲，道：

    “其實我這次是偷偷跟丹林下山的，而他則奉你外公…”

    “他不是我外公！”

    青雲冷聲打斷。

    “嗯，丹林奉雲有崖之命前來百珍城，目的似乎是保護常家，似乎是有異族打算對常家不利。”

    “看出來了，多半是那雲驂與瓔紅。”

    青雲鬆開了燕南枝，繼而一屁股坐回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雲有崖讓丹林帶着清虛劍下山，既如此，敵人的實力就絕不可能僅限於凝神境了。”

    “既如此，他這縮頭烏龜爲何不自己動手？派個凝神境的丹林來能頂什麼鳥用？”

    青雲有些激動地道，只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不由得又是冷哼一聲：

    “哼，打生打死與我何幹？”

    談及雲有崖青雲就氣不打一處來，見此情形，燕南枝趕緊哄着小爺吃了一枚乾果，這才道：

    “是是是，死光光最好啦~”

    “呵，那可是你的同門還有師長啊，你怎能如此咒他們呢！”

    青雲心軟，禁不住燕南枝女兒家的溫香軟玉，亦是出言調侃。

    “啊？我這還不是爲了你嘛小云哥哥！”

    話音一轉，燕南枝再次得意洋洋的道：

    “那日我正巧碰見丹林在收拾行裝，這混小子一見到我就跟失了魂似得，我保證跟着他不亂跑，他就鬼使神差的答應帶我下山轉轉了，嘻嘻嘻~”

    “看出來啦！”

    青雲莞爾一笑，只是燕南枝悄悄瞅了瞅他好像並不吃醋，心裏不免有些許失落，繼續道：

    “嗯~接着沒費啥功夫我便從他嘴裏撬出話來，同時也知道他帶上了歷代宗主所配的清虛劍，於是趕緊將這消息給放了出去。”

    “放消息？”

    青雲疑惑道。

    “是的呀，師父閉關之後我就是凝清峯的主人，我直接派人將此消息送到了劍清峯那裏，估計秦承天現在已經把雲有崖打的吐血嘍~”

    “秦承天？”

    這個名字青雲知道，綽號“擎天劍”，乃是清虛天中生代的絕頂高手，其實力據說僅次於宗主雲有崖，而此人也正是他外婆秦若水的親哥哥。

    雖然素未謀面，可從輩分上說青雲還是得管對方叫一聲舅爺爺。

    當然他也從市井之中聽過二人彼此不合已久的傳聞，不過相較於雲有崖，對這個秦承天青雲倒還多了一分半分的好感。

    燕南枝接着道：

    “是的~雲有崖仗着有清虛劍這絕世寶劍，一直穩穩的壓過對方一籌，秦承天也不敢做的太過火，但這次沒了清虛劍，‘擎天劍’估計要揚眉吐氣嘍，打打打，打死雲有崖才好，不，兩個人同歸於盡都死翹翹最好！”

    聽到這裏，青雲終於明白了燕南枝的用意。

    “驅虎吞狼。”

    心中暗贊的同時，他也開始重新審視起了身前這個純真無邪的美麗少女。

    “哈哈，說來也巧，秦家在清虛天可是名門望族，劍清峯好像也有一名叫做秦雲的少年天才，哦不對不對，他跟小云哥哥你比當然就是蠢材啦~”

    青雲並沒有接話，而燕南枝好似也察覺到了他目光的異樣，心中咯噔一聲，說完之後趕緊補充道：

    “小云哥哥，我這可都是爲你出口氣啊！畢竟當年他爲了麒麟牙根本不顧雲姨的死活，就算報仇無望，能讓你收回點利息那也很不錯啊！”

    聞言，青雲只是笑着點頭卻並未出聲，這可有些嚇壞了燕南枝，不由得急道：

    “小云哥哥！我真的只是爲了你啊！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會出現在百珍城，也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及過你，還有麒麟牙，並不是貪圖…”

    “我知道。”

    “對了，麒麟牙！小云哥哥，你是不是以爲丹林是爲了麒麟牙而來的啊？真的不是啊！他真的只是受了雲有崖之命方纔下山的，他不會騙我的，而且我…”

    沒等燕南枝說完，青雲便撿起顆山楂果往她的小嘴裏一塞，繼而又寵溺的拍了拍燕南枝的頭頂，微笑着道：

    “不用說了南枝，我相信你，正如你始終相信我一樣，謝謝你！”

    時光緩緩流淌，村中炊煙藏着老宅裏的墨香，課桌前都是些垂髫孩童的朗朗書聲，少男少女好像從未成長。

    青雲的聲音和眼眸一樣溫柔，讓燕南枝總是又癡，又想。

    接下來的幾天裏，二人就如此生活在鋆天鏡之上，時而入定修行，時而談天說地互訴見聞。

    燕南枝一直將墨綠色的長裙鋪在地面，各種吃食置於其上，以供他們無聊時的消遣。

    青雲除了偶爾會挑上一顆品相不錯的遞給燕南枝，彼此間再也沒有了其他親暱的動作。

    這鋆天鏡核比之姚夢尋的虛空鏡核似乎更具靈性，也未見燕南枝有何指使，它便能精準的自行朝兩仞村急速飛去。

    同時，在將鋆天鏡和虛空鏡聯繫到一起之後，它爲何如此敵視青雲這樣就能解釋的通了。

    “三十三諸天寶鏡！那位大能被上古遺民以真靈血肉祭祀，也似與真靈有着血海深仇，難怪會對我如此厭惡。”

    有時閒談的內容或許比主觀講述更能令人耳目一新，就比如燕南枝這個清虛天“候補”神女的身份。

    從小燕子斷斷續續的講述中青雲得知，原來所謂的神女實際上並非是清虛天內部選定出來的，而是由鋆天鏡承認的！

    原因在於鋆天鏡的歷任執掌者必須擁有天下間獨一無二的體質，先天道體！

    “所謂先天道體，乃是指其先天合道，從來都只有女子才會擁有，本質上說也就只是一種修行極快、天賦極高的體質，但擁有先天道體的修士從出生到成長，基本上都會符合一些先人總結的規律。”

    燕南枝在講述的時候神情顯得很木訥，也再次露出了那種非常少見的頹然。

    “什麼？”

    “第一，天生地養，擁有先天道體的修士從來都是孤兒，我也是後來聽大爺爺說起才知道自己是被撿來的女嬰，也有人說我這種修士其實並不是人，而是一種異靈成精。”

    “對不起南枝，我不知道你…”

    對與燕南枝的身世，青雲確實是首次聽聞。

    “沒關係的小云哥哥，已經過去很久了，至於第二便是通曉萬靈，能夠和異類，乃至鴻蒙未開的野獸溝通，我想這你應該知道的。”

    青雲聞言點了點頭，兒時的他一直覺得小燕子和村中動物們的交談不過是自言自語，現在想想，那時的她多半是真在和其他生靈進行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