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代價（1）

    “好！最後一個問題，若是她熬過去，我又該如何才能將新生的元魂打入竹石劍中？”

    青雲是生怕小七一個不開心甩臉子睡大覺去，那萬叢芳可真就徹底瘞玉埋香了。

    “這個簡單，你不知道，其實藏鋒早已被高手下過禁制，封印了絕大部分的威能，否則無休無止的主動吞噬業力以及生魂，其主遲早會被影響神志，淪爲嗜血兇魔，這也是你爲何無法烙印精血印記的原因。”

    “你是說那禁制阻礙了我的認主？”

    “不錯，但設下封印的傻缺，其修爲可能也只有區區歸靈而已，畢竟這兇劍確實太過邪異了，可正好也便宜了你這小子，不僅讓你能夠以煞氣操控此劍，還能不停替你吸收纏繞周身的業力，明你心智，端得是巧之又巧啊！”

    “那萬叢芳…”

    “別急，你雖暫不能運用煞氣，但稍微運轉真靈之力尚可間接生出一些，然後將藏鋒插入她的神府，這兇劍便會主動吸收其殘魂。若她熬過苦難，屆時可由我接替你的身軀，在藏鋒的封印之上稍微開一個小口，引元魂出劍，至於打入竹石劍中成爲器靈，那自是輕而易舉。”

    “好！”

    聞得小七此言，青雲亦不再猶豫。

    不說他真的對這萬氏父女的死於心有愧，單說竹石劍本就是他父女倆所有，若萬叢芳能以另一種形式活下來，那這寶劍正好物歸原主，也算了了與萬古流的這段因果。

    更何況如果萬叢芳真能重聚元魂，就算成爲器靈，也總比身死道消強上千萬倍。

    其實小七還有方法可以救她，甚至能讓她重新轉世爲人，只不過此法效果雖好但條件有些苛刻，難以施展。

    且青雲若還是因萬叢芳而生出心障，那就必須要給他下一劑猛藥了。

    “小子。”

    “嗯？”

    “萬氏父女的死皆因你所起，而若無我出手相助，萬叢芳現在也必死無疑，所以我想你牢記這一點。”

    “嗯…我明白了。”

    “哼，我希望你真的明白了！”

    旋即，小七的聲音就此沉寂下去，而青雲也驅散了心中最後一絲迷惘與惆悵，轉頭對着蕭洛一道：

    “大姐，讓開。”

    蕭魔女不明所以，但還是閃身到了一旁，就見青雲二話不說抽出藏鋒，接着便調動起了血脈中隱藏的真靈之力。

    眉心血線閃耀着妖異的紅芒，在鄒演文和蕭洛一不可思議的注視下，就見他反手握劍，徑直扎向了萬叢芳已經冰冷的額頭。

    “住手！”

    鄒演文話音剛落，只聽叮鈴一聲脆響，藏鋒的劍尖便被他以己之劍身，橫攔在了萬叢芳額上不足寸許的位置。

    但也就在此時，鄒演文的脖頸之上也傳來了一股纏繞的力道，以及針扎似的疼痛。

    顯然，不論小爺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蕭魔女依舊會是他堅強的後盾。

    “青雲！萬叢芳已死，你何必毀她屍身？”

    青雲聞言沒有回頭，他只是默默的盯着那張少女熟睡的臉龐，還有那長長的青絲上染着的殷紅血漬。

    “她還有一線生機。”

    “放屁！”

    鄒演文怒道，不過隨即他便覺喉頭一堵，原來是蕭洛一收緊了明月鞭，只聽她平靜的說道：

    “我相信他。”

    青雲不敢擡頭，只是細若蚊吟的衝着大姐道了聲謝謝：

    “我說的都是實話，還請鄒師兄莫要阻攔。”

    “唔…”

    “大姐，鬆開吧。”

    不過即便她收回長鞭，鄒演文的寶劍卻依舊沒有挪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他還是問道：

    “你究竟要用什麼辦法？”

    “我不能說。”

    這話一出，鄒演文剛想再次破口大罵，卻見蕭洛一飽含殺意的冰冷眸子正緊盯着他，似乎莫說自己出手，就連再罵一句髒話，他的嘴巴可能就要被對方給抽爛了。

    於是藍劍客只得再次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待吐出之後緩緩地說道：

    “我與萬古流有約定要救出他的女兒，雖然他二人均已身故，但我也不能讓你辱了萬叢芳的屍身。”

    “沒想到你鄒演文倒是個守信之人，可你也說了，他們都已經死了，人死賬消！”

    蕭洛一淡淡的說道。

    “那也不行！”

    鄒演文斷然搖頭。

    這時候，他似不再畏懼蕭洛一眼中的殺氣，同樣目如利劍的盯着對方，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

    “鄒師兄，我可曾騙過你？”

    “沒有。”

    “那你爲何不信我？”

    “我…”

    這話問的鄒演文頓時語塞，不過隨即他卻笑了起來，面如金紙的長臉配上一雙細小的三角眼，別提有多詭異了。

    “有道理，真是有道理啊，我打見你小子第一面就覺得不同尋常，果然，果然啊！”

    說完他還真就收起了長劍，而後雙目緊閉，又自顧自的療起傷來，看的蕭洛一柳眉一跳一跳的。

    “大姐，鄒師兄只是不善與人相處，你莫要在意。”

    “嗯。”

    旋即，青雲又道：

    “請你轉過頭去，大姐。”

    “好。”

    經由青雲方纔的舉動，蕭洛一很清楚他將要做什麼，不過她卻仍然沒有任何阻攔，十分聽話的轉過頭去。

    藏鋒劍重，劍尖與骨骼碰撞之時，發出了一種令人非常不適的悶哼聲。

    他劍下的亡魂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可青雲從未有過像今天這般顫抖着雙手，也沒有像蕭洛一和鄒演文一樣撇過頭去，閉上雙眼。

    他強迫着自己，甚至連眼皮都不去眨動，就這麼盯着漆黑的藏鋒，一寸一寸的沒入到萬叢芳的神府內，然後時間彷彿就此靜止下去。

    隨着眉心血線的跳動，青雲默默的感受着藏鋒正吸收他身上的血煞之氣，可越是如此，他的心卻越是平靜。

    平靜到想哭，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他只能將萬叢芳此時浴血的畫面烙在自己的腦海中，然後迫使自己“揮之不去”。

    “好了，拔劍吧，她的殘魂已經被吸入藏鋒了。”

    麒麟真靈的聲音再一次迴響在了他的耳中，終於讓青雲已經酸澀的眼眸重新恢復了眨動。

    “小七，是我錯了嗎？”

    “這重要嗎？”

    “嗯，重要。”

    “在我看來，重不重要萬氏父女都已經死了，可你還活着，姚破風還活着，鄒演文也還活着，所以活着的，才是對的。”

    “那我！！！”

    “蠢貨！！！”

    兩個聲音猶如遠古兇獸一般在青雲識海中瘋狂地相互咆哮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還是小七先行開了口：

    “是的，你可能已經明白了道理，卻沒有承擔道理的勇氣，也沒有承受過道理真正的重量！所以我只希望你堅強起來，成長起來，莫要讓你的大姐，你的夢尋，你的阿蓮，乃至其未來的其他人，成爲另一個藏鋒下的萬叢芳。”

    “嗯，謝謝你，小七。”

    隨着瞳孔的聚焦，青雲似乎有些明白了小七的良苦用心，對於這個一路伴隨其成長的“人生導師”，他是發自內心的感激。

    “我還是那句話，希望你能真正的明白，算了，說了這麼久我也有些乏了，這三十三界太亂了，你小心點。”

    “好，你先休息吧。”

    “嗯，雖然天龍應該不在白知正身上，但你一定要記住那種感覺。”

    “你就放心吧！”

    青雲本打算將先前的猜測告訴它，不過聽着其話音中那濃濃的倦意，便也沒忍心再去打擾。

    而後，他小心翼翼地懷抱萬叢芳早已冰涼的屍身，將之與萬古流一同葬在了二少幫陣營外的不遠處。

    盯着父女倆了無字跡的空碑，青雲的眼睛有些出神，也似能聽到於藏鋒之內，萬叢芳那無助、痛苦、怨恨的淒厲慘嚎。

    應鄒演文的要求，青雲特地也爲他挖了一座空墳，以暫避白知正和李泠君的耳目。

    至此，竹石劍派徹底湮滅在了歲月的長河中，甚至沒有來得及在九州裏泛起一陣水花。

    哦不，其實這麼說也不全對，因爲在戰事暫歇的第二日，白知正便緊急的聯絡其他三方，召開了一次首領會議。

    會上，他將昨夜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要的向大家表述了一番。

    可出乎青雲三人意料的是，白爺居然將所有的罪責與因果，統統推到了萬古流的身上，甚至連鄒演文都僅有三言兩語，甚少提及。

    只言萬古流勾結異獸，擄走白軒要挾自己，迫使其向四境山投誠。

    但“一身正氣”的白爺又怎會做那狼狽爲奸，通敵求榮之事？

    於是乎便在靈鏡祭所和衆人打了起來，而結果正如大家昨夜與今晨所看到的。

    白劍客順利救回玄孫並成功擊敗萬古流及其黨羽，而後其與鄒演文雖然逃出卻重傷不治，就此隕落。

    所以這小小的竹石劍派，也再一次爲衆九州修士所熟知。

    諸如罪大惡極、罄竹難書、十惡不赦這類非常有名的成語，統統榮冠在了竹石劍派的掌門，萬古流頭上。

    也不知駕鶴西去的老萬對於自己死後還能成名這件事，會不會高興到踢開他的棺材板。

    哦不，老萬入土的時候，似乎沒有棺材。

    “諸位，雖然白某破掉了萬古流的陰謀，但卻也發現了一個重大的祕密！”

    同樣在會上，白知正將白玉墜的隱祕也告訴了大家，直言玉墜或會爆炸，其威力堪比凝神境修士一擊，非常恐怖。

    昨夜的巨響，正是其爆炸所致！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修士包括幾位首領在內，面色紛紛一變。

    不過白爺好像仍舊非常忌憚同樣安然無事的李泠君，並未將有些祕密徹底抖出，仍舊借坡下驢，將髒水潑到了萬古流及其“背後”的四境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