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52 光明堡壘

    大塞沙漠以南，可哈麗江以北，一道百公裏之長的聯綿山脈橫攔在了風沙南下的道路上，彷彿被神明一劍劈開一般，逶迤山脈從中而斷，形成了一道交錯縱橫的‘V’字型深谷，正是風嚎峽谷。

    風嚎峽谷又被當地膽寒心悸的恕瑞瑪人稱爲【鬼門峽】，亦或是【吃人谷】。

    谷外峯巒疊嶂，劈地摩天；谷側崢嶸嶙峋，磅礴神奇；谷內蜿蜒曲折，峯迴路轉，最深幽詭異之處寬不盈米，窄若暗巷，仰不見天，白晝如夜，曲似迷宮。

    浸血如獄的暗紅色穀道寸草不生，骸骨成堆人畜不分，再加上彷彿鬼哭神嚎一般的風嘯聲，更爲悽神寒骨，悄愴幽邃，着實森然可怖。

    作爲抵擋風沙侵蝕的天然防線，生活着許多兇禽猛獸的風嚎峽谷一直以來都是恕瑞瑪拾荒者與牧人的禁區，

    面對高達千丈有着諸多恐怖傳聞的萬仞山脊，唯有經驗最老道的獵人才敢在峽谷外圍闖上一闖，就算是給再多的錢也不會有人深入到晝夜不分的峽谷禁地面對遠比兇禽猛獸更爲可怕的鬼斧神工。

    唯有從守望者之海奔騰來的可哈麗江敢於深入谷地，洶涌向西，綿延萬里的奔騰大江沒入谷地，又從萬里之外的谷口雷霆一般淌出，千年之間，無人知曉江水是如何貫通了九曲回腸的鬼門峽。

    在好幾只兇戾禿鷲的凝視下，一個風塵僕僕的少年仰視着不遠處的嶙峋怪石，腦海之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流傳在瑪爾未城的各種傳說，不由得乾嚥了一口唾沫，緊了緊身後裝着乾糧與水囊的背袋。

    按照他的老師莎蒂婭所說，光明堡壘正是建於風嚎峽谷之中，之前未曾親眼見到風嚎峽谷，他對那些離譜的傳說還不以爲然，如今僅僅只是站在峽谷之外，他就已經感受到了隱藏在峽谷之中的滲人寒意。

    簡直就像是有一隻貪婪的眼睛正凝視自己，雖是準備帶走自己的屍體一樣。

    這一頓足，心思活泛的少年就免不了多一些其他想法。

    “行囊裏的食物省着點夠吃一個星期，可問題是一個星期之內我能在峽谷裏找到光明堡壘嗎？如果找不到光明堡壘豈不是要餓死在寸草不生的峽谷之內？

    而且，爲什麼光明哨兵要把據點修建在如此貧瘠危險的地方？就算是光明堡壘只生活着十幾個人，平日裏的吃食用度恐怕也是一個極爲龐大的數字，就算是用斯卡拉什從瑪爾未城運輸一年也得走好幾趟，有牧民與拾荒者在谷外徘徊，根本不可能掩人耳目。

    既是如此，瑪爾未城又爲何從未傳出過其他傳聞？”

    思維漸漸發散的阿克尚似是想到了什麼關鍵之處，神色陡然一驚，用力拍掌。

    “等等，難道說光明堡壘的人根本就是自給自足？可哈麗江，可哈麗江……是了，有可哈麗江這條活江豈會真的寸草不生？

    這樣想來，我順着可哈麗江一路搜尋必然可以得到光明堡壘的蛛絲馬跡，難怪莎蒂婭很確定我能找到光明堡壘的所在，

    倒不如說只要是能確定風嚎峽谷裏生活着一批人就能聯想到可哈麗江，進而找到光明堡壘的所在，恐怕光明堡壘另有一條出入峽谷的密道，並非是在這谷口……

    就是不知道莎蒂婭口中光明堡壘所守護的聖器到底是什麼東西，竟是讓那些光明哨兵寧願枯守寂寥的峽谷也要遠離人煙。”

    心裏有了幾分底氣，阿克尚不再猶豫，隻身進谷。

    ……

    四天的光陰轉瞬即逝，依山而建的壁壘主堡大廳之中，渾身乾淨卻十分疲憊的阿克尚成功見到了莎蒂婭讓他尋找的目標人物，

    宛如鋼針一般的棕色鬚髮與絡腮鬍根根直立，身高足有兩米，體壯如牛的強悍男人外表年齡約有四十歲左右，一身銀色板甲看上去就重達百斤，男人左手持聖石徽盾，右手單手持握一柄普通人需要雙手持握的雙刃大劍凌空劈砍，一舉一動之間都散發着令人感到窒息的壓迫力。

    眼前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光明堡壘的總衛道格拉斯，一個十成十的諾克薩斯硬漢。

    “小子，看來你就是孤狼口中的好苗子了，在說話前，讓我先看看你的本事。”

    視線在阿克尚的左手上一頓，道格拉斯就認出了來人的身份，眼眸中的黯然一閃而逝，男人旁若無事地打了個手勢，當即有另外一位年輕些的光明哨兵上前向阿克尚遞過真劍，自己則是把沉重的徽盾遞給了另一個女性光明哨兵。

    真劍雙刃開鋒，在堡壘長明火炬的烈焰下寒光凜凜，顯然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劍。

    一臉焦急之色的阿克尚卻是沒有接過真劍，生怕耽誤了功夫的少年忙開口解釋道。

    “可是莎蒂婭老師她讓我……”

    一擺手，道格拉斯冷冷地打斷了阿克尚還沒說完的話。

    “讓你告訴我們暗影島的雜碎來了，爲的是光明堡壘所守護的聖器？”

    阿克尚呆愣住，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還沒有開口眼前的男人就說出了自己要帶來的消息。

    道格拉斯卻沒有跟小鬼浪費時間的意思，無情的說出了真相。

    “如果光明堡壘需要你這麼一個小鬼才能有所防範的話，這裏的人早就死了八百年了，

    小子，別嫌我說話難聽，你的老師會給你安排這個任務只有一個原因，瑪爾未城的麻煩她已經罩不住了，她不想讓你這個自大的白癡死在瑪爾未城，

    若是沒有這個硬性任務，像你這般大小的小鬼最是自以爲是，留在那裏不知道會給孤狼造成什麼麻煩。”

    阿克尚低下頭，身體顫抖，死死地攥緊拳頭，他恨不得一拳打在道格拉斯的臉上，卻也知道道格拉斯說的沒錯，若是莎蒂婭直言讓他逃跑，以他的驕傲是絕對不會一個人逃跑的。

    可這樣的話，豈不是說莎蒂婭她……

    注意到阿克尚已經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道格拉斯冷哼一聲。

    “好了，我們之間的廢話說的夠多了，我可沒有多餘的功夫跟你這個小鬼耗下去，

    聽着，在光明堡壘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敢於上陣殺敵面對死亡的戰士，另一種是不需要戰鬥受別人庇護的雜物工，

    現在，要麼拿上武器向我證明你是孤狼口中的優秀戰士，要麼閉上嘴巴滾出去打掃堡壘的廁所！既然你是孤狼的人，我不會把你趕出光明堡壘，但想要贏得別人的尊重，自己動手。”

    被多次羞辱之後，阿克尚對光明堡壘總衛的好感已經蕩然無存，他從一臉歉意的光明哨兵手中拿過單手劍，對身着板甲的道格拉斯怒目而視，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開口道。

    “你想怎麼打？”

    道格拉斯冷笑一聲。

    “終於有了點意思了，小鬼，你想怎麼打就怎麼打，能殺了我就用劍捅死我，這裏沒人會找你的麻煩，到時候你還能成爲這裏的老大。”

    “可你穿着那麼厚的盔甲！”

    阿克尚恨得牙根癢癢，道格拉斯卻是無動於衷。

    “真正的戰鬥從未有公平可言。”

    事已至此，阿克尚毫無選擇的餘地，主動架着不輕不重的單手劍對道格拉斯擺開陣勢，感受着如臂使指的單手劍，阿克尚有些吃驚，一瞬間就喜歡上了手中的武器。

    這是他第一次觸碰到光明哨兵的武器，卻能感受到手中兵器的精良之處，無論是平衡感還是鋒利度都不是瑪爾未城軍閥視若珍寶的鋼劍能比擬的。

    這是屬於每一個戰士的夢中情劍。

    “呵！”

    墊步衝刺，阿克尚轉動胯部與手臂使出一記漂亮的迴旋斬，手中劍刃化作一抹迅捷如風的銀光斬向道格拉斯的腹部，動作極爲標準。

    “鏘”的一聲，雙刃大劍以劍脊格擋，彈開了單手劍的鋒刃，阿克尚借力撤步，卸去了從手腕處傳來的反震之力，避免了武器脫手而出的慘劇。

    眼見阿克尚接下了自己的格擋，道格拉斯眼中精光一閃，主動上前閃身一記橫斬，光明板甲騰挪之間，沉重而修長的大劍硬是劈出宛如針刺的氣流，後發先至地向着阿克尚的脖頸斬去。

    面對根本無法招架的劈空重斬，阿克尚的第一個念頭是自己肯定會死在這無法躲避的一劍之下，第二個念頭則是眼前的男人不可能真的殺掉自己。

    知道自己不會死阿克尚也就有了冒險一博的膽氣。

    說時遲那時快，在劍鋒逼近之時，阿克尚毫不猶豫地鬆開單手劍，雙手後撐下腰做出鐵板橋，鼻尖堪堪躲過陡然慢了一絲的可怕劍鋒，緊接着重心轉移向彎曲的雙臂，就地一蹬，右腿飛踢而起，靈巧又不失力道的踹在雙刃大劍的劍脊之上，讓大劍的軌跡失控地向斜上方一偏，道格拉斯露出唯一的破綻。

    藉着反蹬之力阿克尚一個翻滾重新站起，翻身的過程中阿克尚已經拋出了隨身攜帶的短匕首，主打的就是一個猝不及防。

    短匕首打着旋呼嘯着飛向道格拉斯的面門，氣喘吁吁的少年期待地看去，卻見自己精心準備的一擊被野熊一般強壯的男人宛如拍蒼蠅一樣用另一只手拍掉。

    “啪嗒”一聲脆響，阿克尚花了大價錢請瑪爾未城優秀鐵匠定製的鐵製匕首跌落在地上，一面的刀刃竟是多了三個崩裂的豁口，看得少年一陣揪心，就算是單手劍斷掉他都沒有這麼心疼。

    等到阿克尚咬着牙重新撿起單手劍，卻見道格拉斯反倒是收起了大劍，對拎着徽盾的棕發女性哨兵吩咐道。

    “薩麗，給這小子安排一下，別讓這小子給我找麻煩。”

    把徽盾還給道格拉斯，名爲薩麗的女性哨兵點點頭，扭動着屬於熟婦的豐滿身軀來到阿克尚面前揉了揉阿克尚的腦袋，微微一笑，容貌頗爲豔麗。

    “竟然能讓道格拉斯大人吃癟，小弟弟，沒想到你不僅長的帥氣，身手還這麼好啊，跟姐姐來吧，光明堡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好好認路的話可是很容易迷路的。”

    比基尼似的輕快皮甲十分艱難地兜着薩麗的胸膛，阿克尚愣愣的看着距離自己額頭不足五公分的豐碩白皙，腦海裏卻是不自覺的浮現出一個個‘大’‘好大’‘太大了吧’的字樣，

    直到附近的幾個光明哨兵發出輕笑之後，看呆眼的阿克尚才後知後覺地倒退一步，紅着臉扭過腦袋，似是要把撲面而來的某種氣味連帶着奇怪想法趕出腦袋裏。

    “薩麗……姐姐……我記憶力很好，再大也不會迷路的。”

    似是做出了什麼決定，薩麗眉眼彎彎，看起來十分開心。

    “咯咯，你現在還小，可不是什麼路都能認得，光明堡壘裏一條旱路一條水路，還得姐姐手把手教你認路才能長大呢……”

    “小子，好好珍惜現在的時光吧，這個世界上也只有薩麗媽媽才會如此溫柔的包容每一個迷路小子了，她可是我們光明堡壘的女神大人，你可別惹她生氣，不然的話我可不像是總衛大人那麼‘親切’呢。”

    總感覺那些擠眉弄眼的男人話裏有話，阿克尚剛想要說些什麼就被薩麗匆匆拉走。

    “別理這些蠢漢子，姐姐先帶你到牀鋪看看，正好試試大小是否合適。”

    “不合適能換嗎？”

    薩麗微微一笑。

    “我能換，你怕是不能。”

    在光明哨兵薩麗帶着新成員阿克尚熟悉成長道路的時候，道格拉斯一個人回到了獨屬於哨兵總衛的單間裏，合上了房門，

    宛如鐵砧一般頑固冷硬的男人終是放下了手裏的大劍與重盾，褪去了已經成爲身體一部分的板甲，坐在桌邊頗爲難過的用手搓了搓臉，等到佈滿厚繭的雙手放下，男人的面容已是多了幾分無聲的沉痛。

    從上鎖的首飾盒中取出一枚白玉戒指，其形狀特徵竟是與阿克尚手中的那枚戒指極爲相像。

    輕撫着誓約之戒，道格拉斯輕聲呢喃。

    “莎蒂婭，如果我們的孩子還能拿起武器的話，也該有這般大了吧……索拉卡女神，求您保佑莎蒂婭活着回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