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80 沒資格討價還價

    局面隨着赫拉格舉起雙刃十字槽細劍開始急轉而下。

    “什麼……是……異魔？”

    在撲面而來的強大壓力下，凱恩反而是挺身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老人身旁看戲的白麪鴞，嚇得看戲的貓頭鷹撲棱了兩下翅膀，有些驚魂未定。

    被老人的目光刺痛了眼睛，凱恩自然得找一個合適的目標來轉移視線。

    疑似出賣自己的白咕咕蜜芽就是一個絕佳的目標。

    在白麪鴞不滿地咕咕聲中，老人沉着臉一言不發地走向凱恩，似乎已經失去了跟凱恩說話的興趣。

    “我不是……異魔……我有意識的時候……凱恩已經死了……”

    腳步頓了頓，老人在沉默中繼續上前，銀劍看似回收，實則卻在緩緩運力。

    “破魔加護，震盪。”

    在誅魔銀劍上施加來針對異魔的術式，他要確保自己一擊洞穿自己孫子的頭顱，這樣才能徹底抹殺狡猾的異魔。

    眼見自己說什麼都沒了用，站定的凱恩抿了抿嘴，反而是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即將死亡的事實。

    唯一遺憾的是，才剛剛領略到這個世界神祕的一面，自己就要退場了。

    明明剛剛聽到這個世界上有吸血鬼的時候，還想着找一個可愛的吸血鬼大小姐做女朋友來着……

    不過對於凱恩來說，反正都已經死過一次，那再死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死不了吃虧，死不了上當。

    釋然地面對着越來越近的老人，凱恩緩緩閉上了眼睛。

    “我不欠爺爺的，不欠凱恩的，也沒有虧欠康斯坦丁家族任何一人，凱麗姐姐，弗恩叔叔，拉莫斯姑姑，傑西卡嬸嬸，弗裏斯弟弟，安娜妹妹……我向來以誠相待，我活着從未虧欠過任何人，向來只有別人虧欠我的，

    可是，我明明活的光明正大，卻總是死得不明不白……”

    說到這裏，凱恩放棄了法蘭語，換成了恍若隔世的漢語。

    “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世道不公，世人黑白不分，可笑，可悲，可嘆，兩世爲人，我卻未曾掌控自己的命運，就像是一個被人隨意擺弄的玩具。”

    赫拉格停下腳步，銀波激盪，銀劍的劍尖正對着凱恩緊閉的右眼。

    他知道，只要自己刺下去，這個佔據了自己孫子身體的異魔會瞬間魂飛魄散。

    明明只要刺下去，自己就可以殺掉這個披着孫子皮的異端。

    明明這麼簡單，那自己又爲什麼會把誅魔銀劍停在半空中。

    或許是眼前這個異魔還未顯露邪惡，又或許是自己確實無法割捨對於長孫的愛，又或者是異魔口中的真摯言語蠱惑了自己，讓自己無法下手……

    “咕咕？咕咕咕！！（還不動手？他不是你的孫子！）”

    察覺到老人長時間沒有動作，凱恩疑惑地睜開眼睛，平靜地看了一眼幾乎要貼住自己眼睫毛的劍尖，凱恩卻把頭轉向了一旁，望向了花圃裏的花海。

    奼紫嫣紅，花海隨夏風而起舞，更遠處的林木混雜着泥土的清香吹來，頑皮地撩撥着綻放的花瓣。

    “前世我從未感受過如此美好的景色，此行不虧。”

    臉上多了些開心和滿足的笑容，凱恩扭回頭，任由眼睫毛再次抵住劍尖，對沉默的老人笑了笑。

    “爺爺，你一個人打理這樣的花圃一定很辛苦吧？”

    再次換成法蘭語，凱恩指向了距離自己不遠處，因矮小而缺乏陽光照射，導致自身發育不良的玫瑰藤。

    “在我死後，請把我埋在那條玫瑰藤下，至少我還能看着那朵快要凋零的玫瑰重獲新生，漸漸長大。”

    “……”赫拉格。

    “咕咕咕？咕咕咕！（你在猶豫什麼？它是異魔！）”

    從附魔袋裏取出左輪手槍【湛藍雪霜】，赫拉格對準了撲打着翅膀的白麪鴞，成功讓喋喋不休的貓頭鷹閉上了鳥嘴。

    “我怎麼做事，還用不着你來操心。”

    “咕咕咕！（你遲早會被這個異魔害死的！）”

    氣憤之下，蜜芽振動着翅膀飛離花圃，赫拉格收回左輪。

    凱恩看着眼前的赫拉格，臉上有些疑惑。

    “以法蘭國一級異端審判官‘告死牧師’的名義進行異端審判，罪名，異魔附身，結論，證據不足，限制自由，留待觀察。”

    放下誅魔銀劍，老人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硬。

    注視着茫然的凱恩，赫拉格淡淡道。

    “凱恩，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我將作爲你的監察者對你進行限度之內的監察，

    在監察期之內，我將以你的行動來作爲審判標準，我隨時都擁有將你作爲異端抹除的權利，明白嗎？”

    雖然有些發懵，不過凱恩還是趕緊點點頭。

    能不死當然是最好了，跟這個比起來，老人嘴裏所謂的監察期簡直跟無罪釋放一個道理。

    “走吧。”

    帶着凱恩回到花圃的入口處，老人再次回過頭看向涼亭的方向。

    恍惚間，老人彷彿回到了十二年前，自己抱着瘦弱的凱恩坐在涼亭內，聽着幼小的凱恩一臉關心地看着自己。

    “哇！好漂亮的花海！凱恩爺爺，你一個人打理這樣的花圃一定很辛苦吧？要不要我來幫爺爺一起打理？”

    知道花圃下埋着無數異端的屍體，老人笑着點了點頭。

    “小凱恩快點長大，爺爺的花圃以後就交給你了，要記得多多施肥……”

    ……

    法蘭國實行單休制度。

    在安息日，無論是誰，無論權勢有多大，都不允許強迫工人加班，強迫學生上學，一經發現，極有可能在教會的審查下判定爲異端，就地處死。

    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爲在五年前，有一個叫馬斯的大工廠主公開宣揚007工作制度，還指出了這樣的工作是對工人的福報。

    在無休無止的工作中，幾百的工人累死在了工廠裏，爲了掩蓋事件，馬斯乾脆把所有的工人囚禁了起來，還串通了異端術士來處理死去的工人，將工人復活爲殭屍，爲其繼續工作。

    紙終究包不住火，殭屍開始攻擊活人工人，瘟疫擴散，即便警察開始大規模出動，事情還是失去了控制。

    從工廠到街道，再到半個城市，異端術士的殭屍大軍越來越強大。

    在警察敗退後，大批審判官從法蘭國各地趕來，其中不乏實力強大的一級審判官，甚至還出動了法蘭國異端審判長。

    在審判官的聯合清剿之下，先是異端術士被斬首刺殺，然後殭屍被迅速淨化處理，最後，審判官在大工廠辦公室裏找到了馬斯。

    本以爲馬斯會對自己的惡行有所懺悔，誰知馬斯卻對爲首的審判長笑着說。

    “我對錢沒有興趣。”

    審判長最終判定，有強大而邪惡的異魔附身於馬斯，當場將其在燈杆上吊起，淨化於柴堆之上。

    因爲‘異魔工廠主’事件，地處國境線以南，原本繁華的北方城市豪爾厄斯也陷入到了大蕭條當中。

    此事之後，對外宣稱是異端邪教徒暴動，對內則封鎖消息的法蘭國聯合三個教會，共同宣佈了安息日不許做工的法律，獲得了民衆的鼎力支持。

    再次吊死淨化了幾個負隅頑抗的異魔工廠主之後，法蘭國‘安息日不許做工’的決策算是徹底貫徹了下來。

    因此，安息日也成爲了家庭團圓，促進家族關係的關鍵紐帶。

    安魂教堂大門緊閉。

    燈火通明的二樓，康斯坦丁一家正其樂融融地共享着豐盛的晚餐。

    長條餐桌上擺放着數個餐盤，餐盤中的食物不可謂不豐盛，吐司麪包，蛋糕布丁，蒸鮭魚，薄荷沙拉和炸土豆，每樣看起來都是份量十足。

    耳邊是刀叉碰撞的脆響，口中品味着難得的美食，渴了還能喝一口醇香的紅茶，忙了一天的衆人情緒顯然高漲了不少，只是迫於主位之上的老人帶來的壓力，衆人還是選擇靜靜地就餐。

    凱恩嚥下嘴裏咀嚼過後的吐司麪包，默不作聲地再用叉子劃拉了一塊蛋糕布丁，餘光看向一旁都‘家人們’。

    從穿衣風格其實可以看出很多東西。

    凱麗姐姐還是一身樸素端莊的修女袍，只是單單取下了頭罩和白巾，任由亮金色的秀髮披肩，衣着與天然美麗的容顏相得益彰，完美的體現了修女的純潔與禁慾感。

    弗恩叔叔則是脫掉了他心愛的黑西裝，只是穿着解開兩個釦子的白襯衣，興高采烈地往嘴裏塞着東西。

    傑西卡嬸嬸和拉莫斯姑姑因爲赫拉格爺爺在場的緣故，都儘可能地穿着簡單的束腰百褶裙，白色的蕾絲內衣從袖口微微露出，把豐腴飽滿的身體襯托的淋漓盡致，讓凱恩的視線不由得多停留了一秒。

    安娜妹妹則是穿着簡單的小花裙，淑女式地使用着刀叉，還時不時地用‘惡狠狠’的眼神向自己瞪一眼。

    坐在最後面的弗裏斯則是穿着普通的少年短襯衣，正流着口水用手大口大口地吃着烤土豆，顯然是忘記了餐桌禮儀。

    值得一提的是，此刻的凱恩並沒有穿白天穿着的牧師袍，而是換上了緊身立領黑西裝和白襯衣。

    既然已經被赫拉格看出自己不是真正的凱恩，那在這些小事上也就沒必要難爲自己，怎麼喜歡怎麼穿。

    相比於寬大且看起來有些臃腫的牧師袍，平時他還是更喜歡緊身西裝。

    見人們都吃的差不多了，赫拉格用指節敲了敲木桌，其他人趕忙端正坐好。

    面對着冷硬老人，即便是性情潑辣的傑西卡也不得不收斂自己的脾氣，變成乖乖兔。

    “凱恩的身體也恢復了不少，這個星期會跟我去學習如何成爲一個真正的資格牧師，

    弗恩，最近就不要往教堂里拉死人了，你和傑西卡帶着安娜去拉莫斯那裏住幾天，給泰羅也說一聲，這個星期教堂不開門，給他放幾天假。”

    吩咐了幾句，老人又看向凱麗。

    “凱麗，你這幾天就好好的呆在教堂裏不要出門，需要的菜蔬我會讓凱恩帶回來的，凱恩偶爾會回來吃飯，你給他做點就行。”

    “我知道了，赫拉格爺爺，我會照顧好凱恩的。”

    安排完畢，赫拉格站起身來，向樓下走去。

    “凱恩跟我來。”

    對着神情各異的家人們點頭示意，凱恩跟着赫拉格離開。

    等到赫拉格和凱恩離開，寂靜的二樓頓時變得喧囂熱鬧起來。

    “傑西卡，你說爲什麼老爺子讓我們去我妹妹家住？是不是又發生什麼事了？”

    弗恩放下刀叉，盯着傑西卡的臉上滿是狐疑。

    傑西卡嘆了口氣，淡淡道。

    “你還看不出來嗎？每次不太平的時候老爺子就會讓咱們去塞勒菲斯住，別忘了拉莫斯妹妹的家距離暗夜女神教堂只有兩條街遠，比警察局可近多了。”

    “那凱麗姐姐獨自在教堂裏豈不是危險了？”

    安娜着急地看了一眼低着頭小口吃蛋糕店凱麗，扯動着拉莫斯的胳膊哀求道。

    “媽媽，把凱麗姐姐也帶走吧！求求你了！”

    聽到安娜這麼說，弗恩猛地瞪大眼睛，緊抱着傑西卡的手臂，塞滿了烤土豆的嘴裏發出來嗚嗚嗚的聲音，顯然也是在爲凱麗說着好話。

    對於這個被爺爺收養的姐姐，不管是調皮的安娜還是弗裏斯，都打心眼裏喜歡的很，自然不想讓凱麗處於危險之中。

    輕撫着女兒的腦袋，拉莫斯認真道。

    “爺爺這麼做肯定是有他的想法，你的赫拉格爺爺其實是很厲害的，有些事情你還小，我沒辦法跟你多說，等你長大一點就明白了，康斯坦丁家族，從來都不是一個普通的家族，更何況，不是還有凱恩在嗎？”

    “哼！凱恩哥哥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哪能指望他保護凱麗姐姐？”

    “不是的，凱恩只是……他只是……”

    心裏有些失落的凱麗聽到安娜口中的話，連忙試着爲凱恩辯解。

    “他能照顧自己的，是我幫不上什麼忙……”

    “算了吧凱麗姐姐，凱恩哥哥靠不上的，你還是跟我一起去塞勒菲斯住吧！”

    “別胡鬧了安娜，乖乖聽話，爺爺會保護好你凱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