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05 夢裏的救贖

    菲德來特，領主城堡之外。

    來斯特的手穿過虛幻的魔法影像，緩緩收回來，什麼都感受不到。

    被奧斯古德封印的米莎和希娜就在黑繭之中，那是另一個位面空間。

    “小玫瑰，說說你的想法？”

    退後兩步，來斯特摩挲下巴，看向樂芙蘭的實體分身。

    樂芙蘭一如既往地穿着一襲玫瑰紋黑裙，妝容邪異妖媚。

    “以我的經驗來看，小希娜恐怕正被小米莎欺負，奧斯古德能封印兩人，能加強小希娜，卻沒辦法讓小希娜獲得戰勝小米莎的絕對力量，

    現在她們兩個人正在共同建立的精神世界中對抗，等到小米莎適應了小希娜的禁錮，把小希娜的星靈神力從體內抽出來，

    在那個時候，小米莎必將獲得全部的力量，小希娜會死掉，即便是窮盡奧斯古德的力量也沒辦法繼續困住小米莎，這也是我想要讓你來看看的原因，

    作爲她們人生中最重要的男人，只有你能讓她們放下爭端，讓米莎恢復記憶，重歸於好。”

    輕嘆一聲，來斯特輕聲道。

    “你來安排吧，我總不能看着她們親姐妹繼續爭鬥下去。”

    直到傍晚時分，解開封印的提前工作才徹底完成。

    三千名精銳的諾克薩斯黑守衛把領主城堡團團包圍，一千名黑色閃電法師佈置了無數用來禁錮和壓制的聯合法陣，以防來斯特失敗，讓凱爾脫困。

    菲德來特中心塔座，隨着元素織器奧斯古德的旋轉速度下降，旋轉的浮空塔也開始把速度放緩，

    原本平靜的黑繭虛影漸漸凝實，從另一個魔法空間重新回到了物質領域。

    神力波動迴歸物質領域的瞬間，黑色閃電佈置的一大半陣法都受到了不可逆的衝擊和損毀，原本面容柔和的樂芙蘭也皺起了眉頭。

    對於她來說，天使姐妹也是不小的威脅。

    正義星靈的神器星火符刃掉在地上。

    上前兩步把星火符刃拿在手中，開啓奧術之眼的來斯特擡眼看去，和隔着魔法空間觀察的時候情況完全不同，他順利地看破了本質。

    瀰漫着黑氣的魔法黑繭正是希娜的羽翼所化，如同烈火之中即將燃盡的柳絮，看似希娜的黑翼佔據了絕對上風，實則內部黑翼早已被燃燒的光翼侵蝕的千瘡百孔，

    墮落天使在苦苦支撐，聖潔天使則越戰越勇。

    兩者的神力鬥爭正如樂芙蘭所言，神性不完整的希娜根本不是米莎的對手，姐姐正肆無忌憚地欺負着妹妹。

    站在羽翼之繭不足一米的地方，來斯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強大能量。

    只是，眼前的一幕明明是足以毀滅整個菲德來特的災難，來斯特卻忽然回想起了八百多年前姐妹兩還小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也經常見到兩姐妹吵架，似乎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成爲了天使緩和劑。

    “明明答應過我不再吵架，你們就是不聽話。”

    一步，兩步，

    男人靠近了羽翼之繭，彷彿感受到了男人的到來，希娜的黑色羽翼緩緩打開一道小口，堪堪讓來斯特不低頭走進去。

    在黑色羽翼的更深處，白色的羽翼也開始顫動，似乎是想要讓開道路，卻依舊在獨自掙扎着，看起來很是傲嬌。

    沒有猶豫，來斯特繼續向前，穿過了希娜乖巧的黑色羽翼，把手按在顫抖的白色羽翼上，溫柔撫摸。

    “壞孩子不聽話，就沒有粉莓吃了哦。”

    終於，白色羽翼也開啓一道口子，身後的羽翼重新閉合，來斯特走到了光的最深處，

    放下手裏的星火符刃，男人張開雙臂，環抱住了正擁抱着彼此的兩個天使。

    “鼕鼕……鼕鼕……”

    接觸天使的一瞬間，意識和靈魂彷彿被瞬間抽離，來斯特眼前一黑，等到視線恢復，正在一片如茵的牧野田園上。

    澄澈的天空上，明媚的陽光撒在地上，眼前是一個人口剛剛破百的小村子，裝備簡陋的黑鐵衛士兵正在一臉青澀的瑪格麗特的指揮下幫助樵夫搬運木料，

    依舊是一臉死氣的莫里斯孤獨地站在村子外的木製哨塔上，用仇恨遙望着北方。

    少年模樣的艾普索爾東奔西跑，繃着嚴肅的小臉，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扯着嘴角的赫克特獨自坐在河邊，對着清澈的小河無聲地微笑着，似乎是想讓自己變得嚴肅下來。

    一張張熟悉的面容出現在視線內，男人的眼角有些酸澀，更多的是惶恐。

    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重新見到故人，正是這些已經變得有些陌生的面孔跟隨着他建立了翡翠領，而他卻好像忘記了這些人的存在。

    “這是……九百年前的諾克莫奇平原，我好像已經忘記了那個時候的許多事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擦乾眼角，來斯特本想跟莫里斯打個招呼，可莫里斯卻一句話也不肯說，反而拿起了手裏極爲稀缺的弩弓對準了自己，

    來斯特還記着這把弩弓還是他專門送給莫里斯的，爲了搞定這批暗影弩手的裝備，他欠了不朽堡壘一大債。

    男人嘆口氣，只能在莫里斯死氣沉沉的注視下走進村子裏。

    “外邦人！你是誰？是誰允許你旁若無人的走進來的？”

    瑪格麗特終於注意到了闖入村子裏的入侵者，少女拔出父親留給自己的諾克薩斯長劍，冷冷地注視着來斯特。

    “這裏是諾克薩斯翡翠領，是來斯特大人的領地！告訴我你的來意！否則別怪我對你客氣！”

    其他的村民和諾克薩斯黑鐵衛的士兵紛紛拿起手裏的武器，臉上質樸的笑容凝固，轉變成敵意，緩緩合圍上來。

    愣愣地看了一眼對自己充滿敵意的翡翠領，來斯特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我是聽說這裏剛剛新建了一個聚集地才想過來看看，你，你們要是不歡迎，我這就走。”

    正當瑪格麗特猶豫的時候，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從村子裏緩步走出，一左一右還拉着兩個不同髮色的可愛小姑娘。

    兩個小姑娘緊緊地拉着男人的手，看起來很是依賴男人。

    來斯特注視着不遠處的‘自己’，聽着‘自己’澹漠地對自己開口道。

    “我現在很懷疑你是來翡翠領的奸細，瑪格麗特，把他先壓入牢中，等我親自審問。”

    “明白。”

    來斯特一愣，放下投降的雙手，退後一步，默不作聲。

    “來斯特哥哥～你爲什麼說他是奸細啊？”

    還沒等瑪格麗特開始行動，最擅長撒嬌的黑髮小姑娘甜甜地一笑，搖晃着‘來斯特’的胳膊，直到‘來斯特’在小姑娘的額頭上輕吻一口。

    ‘來斯特’澹澹一笑，看着眉頭緊皺的來斯特輕聲道。

    “因爲他來這裏是爲了搶走你和小米莎，

    希娜，米莎，你們想跟哥哥永遠在一起還是想跟那個陌生人離開？”

    “我要和妹妹一起長大，一起成爲來斯特的新娘！我們要永遠在一起！這是我們約定好的！我才不要跟他走！”

    金髮的米莎後退兩步，躲在‘來斯特’的身後，充滿敵意地看着來斯特。

    被米莎的眼光刺痛，來斯特艱難地笑了笑。

    “對不起，是我沒有遵守約定。”

    聞言，米莎把小腦袋徹底縮回了‘來斯特’身後，做出戰鬥姿態的瑪格麗特冷聲道。

    “奸細，你是束手就擒還是想吃點苦頭？”

    溫柔地看向瑪格麗特，來斯特輕聲道。

    “我的鐵珍珠也不記得我了嗎？”

    “住口！誰是你的鐵珍珠！”

    瑪格麗特柳眉倒豎，殺氣逼人。

    “我這一輩子只追隨來斯特大人一個人！再在那裏胡說八道，別怪我把你的舌頭砍掉！”

    自己該怎麼做？

    反抗？順從？

    說起來，這一切到底算什麼？另一個‘來斯特’又是誰？

    是米莎和希娜所想象出來的自己嗎？

    眼前的‘米莎’和‘希娜’是不是天使真身的意識體？

    來斯特忽然有些迷茫。

    “看來你是不準備聽話了。”

    眼見剛剛調戲自己的入侵者雙目不知道看向哪裏，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瑪格麗特下了殺心，可惜礙於剛纔‘來斯特’的命令，自己只能先制服眼前的男人。

    “你在看哪裏？”

    “我在看自己的內心，好在這九百年間，我沒白走一遭，如果在這裏認輸，我才是真的對不起你們。”

    一劍噼來，來斯特順勢閃過，避開了瑪格麗特的攻擊。

    動搖的目光重新恢復冷靜，來斯特一把握住瑪格麗特握劍的右手，如鐵鉗一般不可動搖。

    “你的劍術，好像是我教的，這麼對待你的老師和男人，看來你是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

    手腕一壓，瑪格麗特的鐵劍就被來斯特奪在手中。

    右腳點在瑪格麗特的膝窩處，左手一推肩膀，瑪格麗特狼狽地摔倒在地。

    “你父親留給你的武器，一定要珍惜，不要隨便被別人搶掉，在這個世界上找一個可以依賴的人，真的很難。”

    溫柔地把瑪格麗特以公主抱的形式抱起來，在臉頰上輕輕一吻後，來斯特才放下一臉不可置信的少女，把長劍重新放回少女的手中。

    “如果再有一次相遇的話，我的鐵珍珠，你會喜歡這種更直接霸道的方式嗎？”

    如同站立的土撥鼠一樣，瑪格麗特呆呆地看着男人瀟灑地繼續前行，四肢僵勁不能動。

    “休！”

    離弦而出的弩箭從後方飛向來斯特的後腦，沒有回頭，來斯特只是想左邊走了半步，弩箭就擦着右耳飛過，深深扎在地上。

    從地上把弩箭拔起來，來斯特這才回過頭，看向正在重新上弦的莫里斯。

    “你這柄十字弩的瞄具是我專門調歪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你明白，再好的武器到了廢物的手裏也比不上一根竹籤，能否發揮武器的全部威力只看個人，

    在戰鬥中，人才是最重要的因素，你做的真的很好，莫里斯，我爲你感到驕傲。”

    “謝謝，雖然你不是什麼好人，但你的話對我很有用。”

    放下了手裏被自己調整過無數次的十字弩，莫里斯停止了攻擊。

    “那我呢？你是不是也認識我？告訴我，我爲什麼要笑？”

    帶着詭異的笑容，赫克特攔在來斯特面前，來斯特的腳步沒有停頓，直接走上前去，給了赫克特一個擁抱。

    “你笑，是因爲你哭的很傷心，赫克特，你把最深沉的絕望留給了自己，就像一個墜入深淵的狂徒，

    除了擁抱瘋狂之外，你再無退路。”

    愣了一瞬，赫克特退後兩步，狀若瘋狂，

    男人放聲大笑，眼淚卻不止地從臉頰兩側淌下。

    “哈哈哈！

    ！

    有人懂我！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懂我！

    ！

    ”

    沒有用任何武器，來斯特卻能不斷向前，

    阻攔在路上的人越來越少，直到最後，只有低頭，拉着兩個小姑娘的‘來斯特’還在原地。

    目光柔和地看着三人，來斯特輕聲道。

    “米莎，希娜，無論是多少次，我都會用最溫和的方式來到你們的面前，因爲我想爲你們遮擋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黑暗和污穢。

    只是，再美好的夢也只是夢，如同空氣中的七彩泡沫一般，一戳就破，醒來之後還需要面對冰冷的現實，那樣反而更絕望……我體會過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所以我學會了向前看，我明白了，就算過去有再多的苦難，只要我們還能擁有彼此，我們就是最親密的一家人。”

    在來斯特的話語聲中，小希娜鬆開了‘來斯特’的手，臉色變得復雜起來，

    小米莎則是從‘來斯特’的身後走出來，緊緊地拉住‘來斯特’的手，一臉冷酷。

    “與其跟你出去繼續飽受折磨，倒不如就在這個小小的世界裏過我們自己的生活，三個人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希娜也同意了的，你這個騙子卻來破壞我們唯一的美夢。”

    搖了搖頭，來斯特蹲下身子，摘取了樹莓叢中的三顆小粉莓。

    “米莎，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在這個夢境中用一生的時間來陪你。”

    米莎抿着嘴脣，不發一語。

    把一顆粉莓放在嘴裏，明明很甜，來斯特卻吃到了最苦澀的滋味。

    “過去的日子已經回不來了，在我離開你們後，你們才徹底長大，

    希娜成爲了比我還要優秀的統治者，你也走上了自己的道路，前往了星界，尋找力量和母親的身影。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會那麼做，也知道你註定不會是正義星靈的對手，你的迷失從一開始就在我的預料之中，

    米莎，你應該知道如果我想的話，一定會告訴希娜阻止你獨自離開，那你知不知道，爲什麼我沒有阻止你？”

    沉默了一會兒，米莎才開口問道。

    “爲什麼……你沒有阻止我？而是任由我受到正義星靈的影響，讓我忘記我這輩子最珍貴的東西？”

    來斯特坐在地上，把小小的粉莓放在手心裏，柔聲道。

    “因爲我知道，就算你走進了大霧裏，只要聽到了我的聲音，你就會回來。”

    小米莎鬆開手，‘來斯特’隨風飄逝。

    希娜淺笑一下，拉起姐姐的手，小跑着衝向坐在地上的來斯特，坐在左腿上，率先拿起一顆粉莓開心地吃了起來。

    “我就說來斯特哥哥會來拯救我們的。”

    米莎冷哼一聲，一屁股坐在右腿上，拿起第二顆粉莓放進嘴裏。

    “來的這麼遲……看他那吃定我們的樣子，你就不生氣嗎？”

    “我才不生氣呢～嘻嘻，姐姐回來了，真好。”

    如同真的回到了九百年前，來斯特抱着米莎和希娜，躺平在草地上。

    “我的小天使們，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