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92 日與月的柑橘味香氣

    巨神峯西側，皎月教派的駐地。

    來斯特主動公開後，所有人都知道了，菲麗絲是烈陽巨神的下一任化身和揀選者。

    羨慕者有之，恭維者有之，平靜者有之，唯獨卻沒有嫉妒者，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巨神的人間化身只會在最優秀的教派學徒上出現，這意味着不是菲麗絲就是斯黛西，而斯黛西的思想註定不被大多數人所容，所以只能是菲麗絲。

    沒有正常人會嫉妒一個通過自身的努力和天賦，比自己優秀太多的同齡人，有上進心的人只會把菲麗絲當成自身的榜樣。

    至於說對於和菲麗絲一樣耀眼，甚至大祭司更鍾情喜愛的斯黛西落選這件事，大多數人反而有一種蒼天有眼的暢快感，當兩人決出勝負後，除了少部分皎月教派的信徒外，沒人願意搭理這個背棄信仰，離經叛道的怪胎。

    半天的教學結束後，大多數教徒都湊到了菲麗絲身邊示好，位於另一邊的斯黛西則徹底成爲孤家寡人，低着頭的灰髮少女獨自闇然神傷，這一幕讓來斯特有些心疼。

    “斯黛西，你跟我來。”

    愣了一下，少女站起身來恭敬地迴應了一聲，跟着來斯特走了出去。

    被衆心捧月圍在座位上的菲麗絲則皺起了眉頭，看着自己的競爭者緊隨男人的背影，眼神裏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

    不知爲何，被選中的喜悅感和滿足感瞬間就沒了大半。

    “抱歉，我需要出去一下。”

    用笑臉強行從人羣中掙脫出來，菲麗絲離開了院子內，左右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兩人的身影，金髮少女的臉色一僵，低頭陷入沉思。

    “能去哪裏呢……”

    跟在來斯特身後，斯黛西走上了望月寺的觀星臺。

    “在我看來菲麗絲和你一樣優秀，你沒必要失落，甚至於，相比於菲麗絲，我更喜歡你。”

    男人站在月碑前，手指拂過月碑上的拉闊爾銘文。

    銘文大概的意思是【月落月升，陰晴圓缺，回首望去，月仍是月】，在來斯特看來，這是一句很有哲理的廢話，也不知道是哪個傢伙故弄玄虛地刻在石碑上裝逼的。

    關鍵是，還真讓他裝到了。

    “但掌握最終決定權的不是我，而且，我也不想讓你成爲巨神的化身，那並不是一件好事，對於巨神沒有選擇你，我其實是爲你感到開心的，同樣，我也爲巨神選擇了菲麗絲而感到難過，這意味着她必須肩負不該屬於她的使命，巨神的選擇太沉重了，本不該是你們需要揹負的代價。”

    “老師……”

    “我傳授給你們的理念不容於這個世界，更不容於拉闊爾，不容於巨神峯，這麼多學生裏，只有你願意理解，也只有你學到了我的思想，這是好事，卻也是壞事。

    斯黛西，我需要你明白，再多的人，哪怕我們傾盡一切，也沒辦法撼動我們頭頂上已經維持了千年的神權王座，老師就是一個失敗者……你是我最喜歡的學生，我不想你因我而受到傷害。”

    轉過身體，來斯特把手放在少女的臉蛋上，輕輕扯了扯，小時候的嬰兒肥已經消失，斯黛西已經不是跟在自己屁股後面跑來跑去的小蘿莉，此刻的少女如同一輪清麗的皎月，粉嫩的櫻脣在太陽下反射着誘人的光澤。

    少女霧濛濛的灰眸是他最喜歡的地方。

    身邊的孩子總是不知不覺就長大，在未來還會老去，自始至終只有他孤身一人陪伴着一塊塊冷冰冰的墓碑。

    來斯特輕嘆一聲。

    “下午我會爲你們上最後一課，你們已經長大了，不再需要我了，菲麗絲已經走上了她需要走上的路，而你，我希望你忘掉我教給你的一切，以一個普通教徒的身份開開心心，健健康康的長大，這我就很滿足了，或許我會離開這裏，或許不會，但剩下的路，終究還需要你們自己走下去。”

    男人的聲音很溫柔，斯黛西擦了擦眼眶，按住了男人撫在臉頰上的手。

    “老師，如果你要是離開的話，能帶上我嗎？我……還想跟您學更多的東西。”

    來斯特輕笑一聲，刮了刮斯黛西的鼻子。

    “怎麼，多大的人了，還捨不得老師嗎？”

    少女抽了抽鼻子，把頭埋在男人懷裏。

    “嗯，我捨不得老師。”

    “其實老師也捨不得你們，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拍了拍斯黛西的後背，來斯特揉了揉酸澀的眼角，把懷裏的少女輕輕推開。

    “老師的道路和你們不一樣，跟在我的身後，只會讓你們……遍體鱗傷。”

    斯黛西愣愣地看着步履沉重的男人就此離開，身體便失去了力氣，跪坐在了地上。

    不知何時，眼簾內又出現一個身影，卻是伸出手的菲麗絲，金髮少女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失落。

    “斯黛西，是你贏了，老師還是更喜歡你。”

    苦笑着擦了擦眼淚，斯黛西接住了菲麗絲的手，被金髮少女一把拉起來。

    “菲麗絲，你說錯了，我也只是失敗者而已。”

    “哈哈，也是，我們都是失敗者，失敗者聯盟。”

    強笑了兩下，菲麗絲只感覺自己的喉嚨裏堵着東西說不出話來，鼻子有些發酸，

    沉默了好一陣子，斯黛西才低聲道。

    “老師他，揹負了很多沉重的東西，我感覺得到，他不想把我們拉進那些麻煩事中，我想幫他，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我幫你啊，兩個人一起想辦法總比一個人要強吧？”

    斯黛西呆呆地擡起頭，菲麗絲笑眯眯地露出潔白閃亮的皓齒，如同初春的破曉陽光。

    “能夠爲了自己喜歡的人努力，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吧，若是有了力量卻無法把力量用在自己渴望的地方，那這樣的力量對於一個人來說也就失去意義了吧，你以爲只有你一個人喜歡老師嗎？”

    臉上漸漸多出了明豔的笑容，斯黛西張開雙臂，緊緊擁住了面前的陽光女孩，奇特的體香沁入鼻腔中，猝不及防的擁抱讓陽光女孩臉蛋一紅，有些不知所措。

    “謝謝你，菲麗絲。”

    深吸了一口氣，總覺得自己輸了一籌，不服氣的菲麗絲也反手擁住了斯黛西，把頭埋在灰色的髮絲之間，耳磨斯鬢。

    “說實話，之前我還有些嫉妒你的，嫉妒爲什麼老師的目光總是放在你身上，爲什麼把更多的關注留給你，但我現在不嫉妒了。”

    “啊？爲什麼？”

    “如果我是老師的話，我恐怕也會喜歡上你的。”

    “你……你瞎說什麼啊……”

    一把推開金髮女孩，斯黛西慌慌張張地逃離月臺。

    ……

    最後一堂課講完，來斯特告別了寺廟的學生們，找來了烈陽教派和皎月教派最可靠的祭祀，簡單地安排了一下自己離開後烈陽教派和皎月教派的發展事宜。

    估摸着這次深海之行最多也就一兩個月，來斯特也不準備做什麼長久的深情告別，只是跟奧克塔維亞說了一聲自己的動向就做好了準備工作。

    男人拿着一根魚竿，一個釣桶以及一個小板凳，穿個防水魚皮褲坐在海岸邊等待着交人族的喚潮者從征服者之海上露出交頭。

    沒人的時候他要打個交先，這樣才能取得先機，也能避免尷尬。

    “哎幼！是誰在襲擊我！”

    午夜時分，魔力潮汐陡然陷入混亂之中，海潮洶涌起落，一個長着犄角的腦袋捧着一顆夜明珠一樣的怪東西剛剛冒出頭來，就被從天而降的魚鉤正中腦門。

    “嗨，襲擊你的，是我幼~”

    來斯特揮了揮手以示友好。

    雄性交人被來斯特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硬是呆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面色有些古怪。

    “你就是光輝浪遊者？”

    “我只是不夠光輝，這沒話說，但我還不夠浪嗎？”

    來斯特指了指自己的魚皮短褲和一桶海魚，在海浪中，一副不把水生生物放在眼裏的樣子。

    “奇怪，明明族長說光輝浪遊者的眼睛是金色的……算了。”

    用海洋魔法撐起了自己的魚尾，喚潮者成功上岸。

    “浪遊者，月石呢？”

    “在這裏。”

    來斯特把魚桶傾倒，幾條海魚被順利放生後投入到了大魚的胃袋中，當了三秒大自然的男人從隔板裏掏出了散發着幽藍色光芒的月亮型石頭。

    至於說左尹給的能在海洋裏呼吸活動的魔法裝備已經掛在了男人的脖子上，那是一塊冰玉，能賦予佩戴者親水的屬性。

    喚潮者臉上一喜。

    “這是深海珍珠，我們可以完成交易了。”

    “不可以。”

    “啊？”

    交人再次呆住。

    來斯特露齒一笑。

    “你也知道我不是之前的那個光輝浪遊者，之所以這次換我來，是因爲我需要親自去深淵裂隙中看看虛空裂縫的情況，所以月石我不能交給你，而深海珍珠你得給我。”

    “這，這不公平。”

    “你還怕我跑了？我都說跟你走了，跟你回家你還怕啊？”

    一把從憨憨交人手裏拿過拳頭大小的深海珍珠，來斯特打量了兩眼，這才發覺自己沒地方放。

    “能吃嗎？”

    “啊？”

    喚潮者直接傻在原地，連海洋魔法都忘記施展，直接落在沙灘上成爲了撲街的鹹魚。

    “我問你能不能吃？”

    手忙腳亂地用深海魔杖重新施展魔法讓自己飄起來，喚潮者已經無法獨立思考了。

    “有不怕死的交人吃過，需要其他的輔……助食……材，呃。”

    “吃不死就行。”

    在結巴聲中，來斯特張開嘴巴開始啃食深海珍珠，一口就能掛下一片粉末來，整個過程與吃雞蛋殼沒什麼不同，三兩口就嚥進了肚子裏。

    一種奇異的力量從體內化開，來斯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好了，交易完成，我走了啊。”

    吃完深海珍珠的來斯特用海水漱了漱口，拿起月石轉身就走，老實的交人喚潮者呆了一呆，差點哭出來。

    “別，別走，浪遊者大人，你不是說你要跟我入海嗎？”

    回過頭，打了個隔的來斯特邪魅一笑，把發光的石頭丟給了喚潮者。

    “傻孩子，逗你玩呢，拿好月石，帶路吧。”

    捧起月石，明白自己根本沒辦法應付眼前無法捉摸的光輝浪遊者，鬆了口氣的交人喚潮者不自覺地就放低了姿態。

    “光輝浪遊者大人，請跟我來。”

    “你看，我就說打個交先是有用的吧？”

    “什麼？”

    “沒跟你說啦，我只是快沒了，在限度範圍內努力放飛自我而已，放心，沒人看的。”

    “？？？”

    ……

    沉入海洋，來斯特驚奇地發現自己脖子上的冰玉撐起了一個能籠罩全身的透明泡泡，透明泡泡就像是自己的身體延伸一樣受意識控制，不但有充足的氧氣供給呼吸，還能快速地在海里移動。

    男人當下決定，無論左尹說什麼也不能還回去。

    從淺海進入深海，泡泡裏的來斯特沒有感受到任何來自於深海的壓力，這讓來斯特有些擔心如果冰玉忽然失去了效果，自己會不會直接在海洋裏蹬了腿。

    “話說，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這一口流利的瓦斯塔亞語讓我很是懷念。”

    “光輝浪遊者大人，我叫流水。”

    遊在前面帶路的喚潮者回過頭迴應着來斯特。

    “那個，流水啊……你的法杖能不能借我用用？放心，我肯定不會不還的。”

    本能地把族羣的寶貝法杖抱在懷裏，流水用力搖搖頭。

    “不行的浪遊者大人，這喚潮者魔杖不是我一個人的東西，是我們整個交人族的聖物。”

    “這樣啊，也就是說只要成爲你一個人的東西就能借給我了是吧？”

    親眼看着前面的孩子身體上的氣泡越來越多，來斯特也不太好繼續爲難下去。

    隨着下潛的深度越來越大，原本還能看到一些暗澹光線的海水已經變成了漆黑一片，全靠喚潮者魔杖和冰玉散發的光芒驅散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的海洋裏可以看到一些長相奇怪的深海魚類，燈籠魚和背鰭上閃爍着魔法光芒的不知名魚兒縈繞在泡泡四周，似乎對泡泡裏的來斯特很感興趣，更深處有着巨大觸鬚的黑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藏着一個大章魚。

    “流水，你們是怎麼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生活的？按理來說，瓦斯塔亞的祖地應該是在艾歐尼亞的奧米卡亞蘭吧？另一片海域才應該是你們最優先的安家之所。”

    有些意外來斯特能知道這種屬於瓦斯塔亞的隱祕，對來斯特的來歷，流水也多了幾分好奇心。

    “原本我們也是在另一片，你們人類稱之爲‘守望者之海’的海域裏生活的，那裏距離艾歐尼亞很近，我們也能吸收到來自於祖地奧米卡亞蘭的自然魔法增強魔力，但不知道什麼時候，海洋裏就有了很恐怖的東西。”

    “很恐怖的東西？是娜迦卡波洛絲？小魚人？還是一個扛着船錨的巨型鐵皮疙瘩？”

    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好像什麼都知道的來斯特，流水的敬畏之心更盛，交人喚潮者撓撓頭。

    “是可怕的章魚之神娜迦卡波洛絲，她和她的海怪們給我們交人族帶來了很大的威脅，迫不得已之下，我們只能離開了守望者之海，跨海來到了巨神峯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