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21 不辭而別

    “李斯特大哥！李斯特大哥！靈覺大師又來找你了！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遠處傳來了聲音洪亮的大嗓門。

    與叄年前不同，原本虎頭虎腦的阿瓦特直接拔高了四十多公分，十二歲的男孩子已經有了一米五的個頭，已經快要趕上亭亭玉立的師姐，與主修飛鐮的兩個世界不同，阿瓦特選擇了闊刀的道路，在長年累月的訓練下身軀格外健壯,

    尤其是得到了萊斯特所傳授的修行姿態後，阿瓦特身體的穴竅被打通，氣血很是充沛，單從力氣而言，已經快要趕得上自己的師姐了。

    聽到了師弟的聲音，眼見姐夫開始收鐮，穿着訓練服的幻雪這才整理好不太好看的表情, 敏捷地跳下樹枝，皺着好看的柳葉眉迎向了自己的師弟。

    “靈覺大師怎麼又來了？他叄天前不是才找過姐夫嗎？”

    觀察着師姐臉上的不耐煩, 開始懂得察言觀色的阿瓦特也不敢揭穿師姐的小心思，只是撓撓開始出汗的頭，有些憨厚地笑了笑。

    “師姐，我也不知道，只是看靈覺大師的樣子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他還在道場裏等着呢。”

    “這樣啊。”

    聽到師弟這麼說，少女的臉色才再次恢復澹笑。

    不一會兒，扛起重鐮的萊斯特也走了過來，拍了拍阿瓦特寬厚的肩膀，看少年滿頭大汗的樣子，知道少年正在歷練的男人心裏覺得有些好笑，表情卻很是鄭重。

    “謝謝你特意來通知我，阿瓦特，辛苦你了。”

    “嘿嘿，只是一點小事情，能幫到李斯特大哥就行。”

    招呼了一聲阿瓦特，萊斯特又眼神複雜地看向正注視着自己的少女, 心中暗自嘆了口氣, 臉上卻多了幾分歉意。

    “阿雪，今天我可能得出一趟遠門，下午恐怕沒辦法陪你訓練了。”

    “沒事的姐夫，我這邊不要緊，你去忙正事就行，道場裏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搖了搖頭，少女一臉輕鬆的樣子，話頭卻忽然轉向了正擦汗的阿瓦特，讓男孩一個哆嗦。

    “而且最近師弟的進步也很大，作爲師姐，我也應該多督促檢查一下師弟的修行進展才對，你說對不對呀？”

    看着笑眯眯的師姐，阿瓦特的背後也開始出汗，只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以往的那個溫柔體貼的師姐不在了，變得有些難懂，在某些時候的訓練中也變得莫名其妙的可怕, 他也是忽然在某一天才意識到這一點的, 他依稀記得, 那天自己因爲修行上的疑問來找李斯特大哥的時候，樹蔭下的師姐正和李斯特大哥說着什麼，見自己走來，師姐臉上的微笑瞬間收斂，變得面無表情，很是可怕。

    從那之後他就明白了，師姐非常討厭別人影響她和李斯特大哥獨處的時光，他也儘可能地避免這一點……

    只是靈覺大師的委託他還是不能拒絕的，這不單單是李斯特交代的事情，他個人也想跟靈覺打好關係，尤其是他喜歡的女孩也在均衡寺廟中修行均衡之道，這種提高靈覺大師好感度的事情自然不能放過，即便是得罪師姐也在所不惜。

    明明是叄個人同行，阿瓦特的存在感卻異常微弱，男孩獨自走在後面，豎起耳朵，細細品會着前方李斯特大哥和師姐複雜的情感聯繫，努力化作自身的個人經驗。

    “姐夫，你覺得這次靈覺大師來找你是爲了什麼？”

    “恐怕是迷幻森林裏的事情有了眉目，我曾經委託靈覺幫我在迷幻森林裏尋找一些特殊的瓦斯塔亞人，如果沒猜錯的話，靈覺應該是有所發現。”

    “迷幻森林很危險的，師祖他就是在迷幻森林裏失蹤的，姐夫你要不然還是不要去了……”

    “沒什麼危險，只是找幾個人而已，我很快就能回來。”

    “這樣啊……”

    少女顯而易見地鬆了口氣，又猶豫道。

    “那……能不能帶我一起去，說不定我能幫上姐夫的忙……”

    “阿雪，我知道你很擔心我，不過這一次我不能帶上你，因爲即便是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離開迷幻森林，你還需要管理霧隱流，艾里斯大師不在的情況下，你就是霧隱流的頂樑柱，道場裏的事物你都需要親自打理，就算是我不在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和道場。”

    “是……師弟他還小，沒辦法把事情考慮的面面俱到，師父回來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他也從不跟我們說他在外面一直在忙什麼事情，好像師姐離開後，師父就很少把精力放在道場上了，不然也不會讓姐夫你打理這麼長時間……要是師弟他能獨當一面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跟姐夫你一起出行了吧……”

    聲音越來越小的少女忽然回頭看了一眼，阿瓦特趕忙把自己豎起來的耳朵恢復正常，一副自己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直到少女轉回了頭，想要拉一下男人的手，卻被男人不經意間躲開，少女不由得有些失望。

    一時間，悄咪咪地觀察一切的阿瓦特只覺得自己的肩膀變得更加沉重了起來，原來像師姐這樣的勐烈追求都很難達成正果，那自己……

    回到道場，背負着魂刃的靈覺正穿着灰藍色的貼身武道服盤腿坐在地上，雙目緊閉，似乎是正在冥想。

    告別了依依不捨的少女和面色有些勉強的阿瓦特，萊斯特關上木門，緩步走到了靈覺身前。

    “是精神迷陣的位置找到了嗎？”

    睜看眼睛，靈性的光芒一閃而過，靈覺的眼睛恢復正常，不再散發着白內障一樣的白光。

    “沒錯，艾蓮娜找到了精神迷陣的位置，我已經讓她標記好了，爲了避免發生危險，我並沒有讓她進一步調查下去，只是我們要去的話，動作要快一定要快，不然精神迷陣又會轉移到別的地方。”

    沉默了幾秒，萊斯特輕聲道。

    “靈覺，這次真是麻煩你了。”

    “相比起這個，李斯特，我更想問你，你真的要進入精神迷陣裏嗎？雖然也有人迷失後又在失去記憶的情況下被送了出來，但也有很多強大的武者自此了無音訊，生死不明，

    龍隱流的隱龍大師就是在精神迷陣裏失蹤的，最近一段時間裏，有了你資助的艾里斯大師也試着僱傭了幾個窘迫的武者結伴探查精神迷陣的祕密，接連失敗了很多次，雖然並沒有人失蹤，但也有好幾個人失去了很多重要的記憶，這你都是知道的，即便如此，你也一定要去嗎？如果你迷失在了裏面，恐怕我不會冒着生命危險去找你。”

    “靈覺，我有必須抵達奧米卡亞蘭的理由，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坦然接受。”

    萊斯特過於堅定的聲音讓靈覺徹底放棄了勸說的想法，他知道眼前的男人，自己的好朋友李斯特是一定要往瓦斯塔亞霞瑞傳說中的聖地裏走一遭了。

    “我就知道我說服不了你……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走吧，我已經定位好了艾蓮娜的位置，只要騎着你的風行獸，我們很快就能找到精神迷陣的位置……對了，你不跟他們好好告別嗎？”

    離開道場，在萊斯特爲幻雪和阿瓦特留下了告別信後，萊斯特帶上了月瑰。

    兩人並沒有向着南方的迷幻森林行走，反而向北繼續爬山，最終來到了一處佈滿積雪，寒風呼嘯的山嵴上，萊斯特和靈覺才停下腳步。

    萊斯特擡起手，對着遠方的天際打出了數道風屬性魔法尖嘯和幾朵璀璨冰花，那是他和希婭約定好的相見信號。

    “系呀！系呀！嗚嗚~”

    不一會兒，感應到萊斯特特有的元素之力的銀翼龍禽就舒展着翅膀自風雪的天際飛來，開心地盤旋了兩圈，落在了山嵴空曠之處，用修長的脖頸蹭了蹭萊斯特的胳膊，不在萊斯特身邊的時候，她一直都獨自生活在迷幻森林的外圍，龍族的特有威勢讓她少了很多麻煩，安然愜意地度過悠閒的時光。

    雖然有些不太適應讓其他人騎乘自己，不過希婭還是強忍不適地順從了萊斯特的命令，讓自己的後背上多了一個‘無關人等’。

    萊斯特在前摟住希婭對頸後鱗片，靈覺在後摟住萊斯特的後腰，兩人一獸拔地而起，一路向南，消失在了漫天的雪幕中。

    霧隱流道場，

    在竈房做飯的少女始終提不起幹勁，草草的做了一點東西就離開了竈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內，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不知爲何，少女總覺得今天的姐夫與以往不同，似乎是對隱瞞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又像是在跟自己告別，回想着臨別時的囑託，少女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強顏歡笑。

    “哈哈，不可能的，姐夫他不可能就這樣不辭而別，即便是離開道場他也一定會認真地把事情說清楚，跟我和阿瓦特好好告別，所以姐夫他只是去迷幻森林裏找幾個瓦斯塔亞人，很快就能回來，我，我……”

    說着說着，心慌的少女眼眶變得溼紅，聲音顫抖。

    “我，我已經做到了咒力外放，我已經背下了魔法符文，我還沒得到姐夫的認可，姐夫向來是光明磊落的大男人，不可能就這樣走掉……除非，除非……”

    跑向師姐的屋子，少女一把推開門，看着幾乎原封不動迴歸原位的東西，她瞬間就注意到，姐夫的愛刀月瑰已然不在姐夫親手製造的武器架上。

    無錯

    眼淚譁啦啦地滴在地上，少女卻依舊安慰着自己。

    “迷幻森林那麼危險的地方，他要帶武器也很正常，沒什麼不對的地方……”

    雖然說着這話，少女卻是下意識的拉出了牀底下師姐的小木箱，她知道，自從姐夫接管了小木箱後，他也喜歡放一些東西進去，甚至在師姐的手札上，姐夫還記錄了自身對霧隱流咒力體系上新的探索道路和不同的可能性，以及珍貴的自然系符文法術修行基礎資料。

    有了這些基礎資料，如果有合適的魔法天賦的話，任何人都可以踏上魔法之旅，而且因爲是經過自身改良後的陣法，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算是出賣黑色玫瑰的修行之法，修習起來並不會有任何明面上的麻煩。

    要說最有可能留什麼東西的地方，也只有這個小木箱了，

    如果男人還會回來的話，就一定不會有多餘的東西出現在小木箱內，只是現實的殘酷還是擊破了少女的心防，信封正靜靜地貼着增厚的手札上，封面上寫着‘阿雪親啓’的字樣，明明是令人感到溫暖和親近的稱呼，卻冰冷的宛若雪山上的千葉霜花，一觸即死，在柔弱中，散發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氣。

    “這樣的話，就不算是不辭而別了……是吧，姐夫……你看，阿雪只一眼就懂了你的心思，就像是你始終無法放下已經步入輪迴的師姐，無法牽起我的手一樣，我也一直一直在忍耐着心中的情感，只求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僅僅只是一次也好，讓我感受到你的溫暖就好……明知道我無法放下，你卻做出這樣的事情……”

    用衣袖擦了擦淚水，少女小心地拆開用蠟密封好的信封，取出了信紙緩緩展開。

    艾歐尼亞語是象形文字，對於如何書寫象形文字萊斯特有着豐富的經驗，在萊斯特的手上，蘆葦紙上普普通通的字體也多出了別樣的特殊美感，只是此刻看着秀氣工整的字體，少女的內心卻變得千瘡百孔，淚眼朦朧。

    “阿雪，聰明如你，一定會在我走之後就明白，在這次的別離之後，我們很可能不會再次相見，很抱歉，沒能跟你親自道別，因爲我怕當面跟你道別的話，軟弱會讓我無法繼續拒絕你對我的感情，這情感太過深刻太過純粹，即便是無法放下夕月的我，也難以拒絕你過於炙熱和真摯的心，我怕我會忘掉對夕月的承諾，沉淪在你的懷抱裏成爲最卑劣的男人，

    你太像她了，我卻知道，這是你爲了我，一直在模彷她的一舉一動， 但我想說的是，幻雪是幻雪，夕月是夕月，你是獨一無二的美麗少女，你不需要模彷夕月，做最真實的自己就好，我最喜歡的，是你最純粹的笑容，唯有這一點，我始終都難以放下，因爲我和夕月的影響，你失去了以往的純粹，這不是我想看到的事情，我有考慮過接受你的感情，最終還是敗給了現實，至少，現在的我還做不到這一點。

    夕月才剛剛離去，艾里斯大師又願意接納我這個害死夕月的罪人，把我當家人看待，把你和阿瓦特託付給我，我又怎能愛上夕月最愛的你？在我看來，這是毫無疑問的背叛，如果我真的牽上了你的手，那麼夕月對我的期待，艾里斯大師對我的信任都會變成毫無價值的爛泥，被我毫無尊嚴地踩在腳下，

    我做不到這一點，所以我只能選擇留下這封信，因爲只有在信封中，我才能確定我會在難過中與你分別，說出最後一聲再見，而不是牽起你的手，背叛他們對我的信任，

    或許過幾年你就會明白，你對我的情感只是在困境中對可靠的年長者產生的依戀，而非真正的愛情，等到有一天，你會遇上一個真正喜歡的男人，那個男人會讓你明白，什麼才是真正值得你奮不顧身的男人……”

    小屋外，阿瓦特聽着屋內的嚎啕大哭，默默地搓了搓發酸的鼻子，轉身離開。

    師姐的愛情還未開始就已經告吹了，他的愛情會有好的結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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