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 懦夫，男人，父親

    在太陽尚未升到最高處之前，齊拉姆摸到了諾克默奇平原。

    “奇怪，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他們在忙什麼？”

    入眼之處，一個個村民熱情地用斧子砍伐着林木，由木匠用鋸子當場鋸開木杆，被村民扛向西方。

    “這裏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伐木場？”

    很快，齊拉姆就注意到，身披鎧甲的諾克薩斯士兵正守衛在村民旁邊，看兩者之間的氛圍，倒不像是監工和奴隸的關係。

    哪有監工幫奴隸搭手的？

    心裏有些疑惑，齊拉姆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敢遠遠的俯在樹叢間，小心地觀察着衆人。

    很快，一個穿着披甲，一副軍人打扮的麻子臉小姑娘就站在了高處，搖晃着粗辮，扯開了略有些粗獷的嗓門。

    “大家好好幹！不管你們以前是莫姆比亞人還是德瑪西亞人，甚至是流民，都沒有關係，從此以後大家都是翡翠領的領民！是萊斯特大人的治下之民！

    萊斯特大人說了！只要肯出力，就可以換取食物和水！想要定居在翡翠領的人可以參與西區的木屋建設工作！參與工作者可以優先獲得居住權！第一期只有一百個名額！名額有限，先到者先得！”

    聽到了小姑娘的話，幹活的人羣多了幾分騷動，更加賣力了幾分。

    時間轉眼就到了正午，趴在樹叢裏的齊拉姆嘴脣乾裂，身上被蚊蟲叮咬了好幾處，卻也始終無法下定決心。

    “吃午飯啦！大家先放下手裏的活計，別急別急，排好隊，人人都有！”

    揹着一個大麻袋，一個體格強壯的男人跟在諾克薩斯軍人身後來到了伐木場。

    幹活的民壯紛紛放下手裏的活計，排着隊來到了諾克薩斯軍人面前。

    “一人一個麪包，半條醃魚，想喝水的可以去河邊自己取用，這裏有瓦罐！”

    如果說麪包和半條醃魚還能忍受一下的話，聽到諾克薩斯軍人說到了水，齊拉姆卻再也無法繼續忍耐下去了。

    如果諾克薩斯人沒有弩弓的話，或許自己也能跑的了。

    這樣考慮着，齊拉姆從地上爬了起來，正想摸着短劍過去，卻在猶豫之後，還是丟在了樹叢裏，緩步走向衆人的同時，也隨時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那邊有人。”

    “看到了……喂！那邊的人！”

    聽到諾克薩斯軍人叫自己，齊拉姆僵在原地，已經側過了身子。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遵循着應對難民的策略，諾克薩斯軍人從麻袋裏拿出一根小麥麪包，看向一副乞丐模樣的齊拉姆。

    “要東西吃嗎？第一次的話，只要登記一下就行。”

    “登記？”

    齊拉姆有些疑惑。

    “就是把你的名字和信息通過羊皮卷軸記錄下來，這樣你也就是翡翠領的領民了，不但受到翡翠領的法律保護，還能通過幹活獲得食物和住所，這都是萊斯特大人頒佈的政策，做不了假。”

    看到諾克薩斯軍人確實沒有用武器砍掉自己的腦袋，齊拉姆將信將疑地慢慢挪了過去。

    這樣的行爲反倒是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滿。

    “喂！你這個傢伙！是老鼠嗎？幹嘛這麼磨磨唧唧的？這裏也沒人能吃了你！你怕個屁！”

    “是啊！誰不知道在萊斯特大人治下的翡翠領打架和殺人是要掉腦袋的，你快別耽誤大家的時間了，大夥兒還等着領食物吃飯呢！少搭一間房子就遲住一天，哪有這麼多時間浪費”

    “別害怕，我之前跟你一樣是流民，翡翠領的萊斯特大人很好的，只要你不觸犯法律，就沒人會傷害你……”

    聽到衆人這麼說，齊拉姆的警惕心才收斂了不少。

    他不信諾克薩斯軍人的話，卻願意相信跟自己一樣的流民的話。

    “你叫什麼名字？”

    “齊……拉姆。”

    “齊拉姆對嗎？就你一個人嗎？是否有家人？”

    “就……就我一個人……”

    “我看你吞吞吐吐的，不像是說真話，

    提前跟你把話說明白，如果到時候發現你說謊的話，可是會把你當奸細抓起來處死的，我真的覺得沒必要隱瞞你的家人，因爲在翡翠領，只要你不犯法，你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有家人也可以讓你更快的融入翡翠領。”

    看着諾克薩斯人格外嚴肅的神色，顫抖的齊拉姆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其實我還有兩個女兒，她們全靠我才能活下去，我死了她們也一定會死，因此我把他們藏起來了，我不信任你們，我不知道你們會對我的女兒怎麼樣，因此我不能告訴你們她們的下落，求求你別傷害我，求求你們了，我得回去照顧我的女兒……”

    齊拉姆害怕地跪倒在地，不斷向着諾克薩斯的軍人磕頭，卻讓衆人愣在當場。

    原本以爲，這是一個膽小如鼠，畏畏縮縮的乞丐和難民。

    然而，並不是。

    這是一個爲了女兒，甘於放棄所有尊嚴的偉大父親。

    眼中的輕蔑和嘲笑漸漸消失，衆人的眼裏多出了敬意和慚愧。

    這是一個父親，一個真正的男人應得的尊重。

    沒人會嘲笑一個願意爲女兒下跪的父親，除非他不是個男人，或者是個不折不扣的畜牲。

    “快起來，這裏沒人能傷害你，我保證，誰傷害你和你的女兒我第一個不饒！”

    “兄弟，我叫莫塔，以後有什麼麻煩直接來找我……”

    “好了，我知道大家都是好人，不要過度熱情把這個男人嚇着。”

    諾克薩斯軍人親自用雙手把齊拉姆攙扶了起來，臉上誠摯的敬意讓齊拉姆一愣。

    這是他在德瑪西亞，在莫姆比亞從未看到過的目光，現在卻看到了，在翡翠領。

    這裏的人理解了自己究竟爲女兒付出了什麼，也並沒有嘲笑自己。

    他們認同自己。

    齊拉姆忽然感覺自己很委屈，鼻樑有些發酸，但他忍住了。

    艱苦的生活早就告訴他，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也是最沒有價值的東西。

    珍貴是在自己眼裏，沒有價值是在別人眼中。

    覺得自己眼淚有價值的兩個人，早已離世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但你是一個偉大的父親，我看得出來。”

    諾克薩斯的軍人沉聲道。

    “這樣吧，我向上級長官申請破例，用自己的人頭給你擔保你不是奸細，也不是爲了騙取食物而來的，

    在記錄上，我先寫你有兩個女兒，女兒的名字或是其他的消息先不給你填寫，你可以在翡翠領生活幾天，

    你在這邊領取額外雙份食物爲女兒帶回去，這樣既可以讓你有足夠的時間來瞭解翡翠領究竟適不適合你居住，也可以讓你不再爲女兒的生計而到處奔波，

    一個星期的事時間，足夠你考慮清楚要不要帶女兒在這邊定居了。”

    看着眼前已經呆住的男人，把登記卷軸和鵝毛筆遞給高個子男人，諾克薩斯軍人給了齊拉姆一個熱情的擁抱。

    “歡迎來到翡翠領，我的朋友齊拉姆。”

    “嗚嗚哇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