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燎原-雨果的真正計劃

    草苗龜、小火焰猴，來自神奧地區的兩隻初學者寶可夢，此時正憨態可掬地站立在天堂之塔的對戰場地內。

    前者充滿幹勁地擺動頭頂嫩芽，前足刨着腳下堅硬的地磚，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後者則好奇地四處張望，看到火神蛾身上燃起的火光後，露出既羨慕又憧憬的表情。

    和艾莉絲以特殊方法訓練出來的牙牙不同，不管從體型、氣勢，還是舉止間的細節來看，這兩個小家夥身上完全不存在任何即將進化的跡象，真就是兩隻純潔如同白紙的初學者寶可夢。

    它們真的能抵擋住阿戴克冠軍主力精靈的哪怕一個招式嗎？

    若雨果身上攜帶的全是烈咬陸鯊這樣借來的冠軍主力也就算了。以他此時暴露出的手持隊伍，就算給他一百次讀檔重來的機會，也絕不可能完成以四敵六戰勝阿戴克冠軍的奇蹟。

    以弱勝強的戰例或許時有發生，但量變會造成質變。

    當敵我之間的差距達到眼下這種地步，以至於讓最初級的新手訓練師對陣最強大的冠軍玩家之時，即使比賽中出現再多對前者有利的偶然，勝利的天平也沒有任何可能傾倒向前者。

    就算是比克提尼在場也不可能，如果勝利之星盡全力幫助雨果的話，在偵探贏得對戰之前，比克提尼一定會先一步昏死過去。

    這是超越了神話傳說級別的絕望差距。

    是期望我由於同情而暴露出破綻嗎？

    所謂排除了一切可能性之後，剩下的就是真相——事到如今，阿戴克只能如此揣度面前這個身穿黑衣的年輕對手。

    但是，對方的下一步舉動依然出乎了他的預料。

    “草苗龜，「流沙地獄」。小火焰猴，「挖洞」。”

    隨着雨果發出指令，兩隻小巧可愛的精靈立刻在原地施展起了各自的技能。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兩隻寶可夢在使用招式時顯得有點生疏，彷彿是第一次成功使用這樣的招式一般。

    對方該不會真的混不吝到……把剛領養不久的寶可夢帶來挑戰冠軍了吧？這麼做已經算是在虐待精靈了吧？

    由於過於驚愕，阿戴克冠軍一時之間沒有下令雙倍多多冰和火神蛾出手打斷對方的招式。

    從這層意義上講，雨果的同情戰術確實發揮了作用——阿戴克再怎麼全力以赴地應對比賽，當他對上兩隻初學者寶可夢時，又能和這樣的精靈幼崽認真較個什麼勁呢？

    儘管開頭生疏，但兩隻寶可夢施展技能的時間其實並不算慢，只不過看在冠軍和天王眼裏充滿破綻罷了。

    事實上，它們幾乎就在雨果發出命令的數秒後，便完成了招式的釋放。

    自從比克提尼成爲這場比賽的見證者以來，勝利之星的光芒便一直在兩名挑戰者頭頂上空閃耀着，爲天堂之塔內的所有出場寶可夢提供了一視同仁的增幅。

    這種強化或許在烈咬陸鯊與火神蛾身上顯得杯水車薪，但作用在草苗龜和小火焰猴身上時，效果就相當可觀了。甚至能幫助它們突破自我的極限，做到原先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草苗龜順利地使出「流沙地獄」，將身前的半塊地磚軟化爲柔軟的沙地，沙粒在地面屬性能量的牽引下緩慢迴旋起來，彷彿能將站立在上面的所有事物拉扯進無底深淵之中。

    一旁的小火焰猴則完成了招式能量在雙爪上的凝結。「挖洞」的前搖準備完畢之後，這個身後燃燒着火苗的小家夥擺出跳水的姿勢，對着草苗龜製造的“流沙地磚”一躍而下。

    咦？

    阿戴克在這時覺察到了不對勁，但爲時已晚。

    躍入柔軟的沙地之中，使用出「挖洞」招式的小火焰猴雙臂飛振，四周土屑紛飛，瞬間在流沙之中鑿出足夠自己穿過的空洞。

    而且，和正常使用的「挖洞」招式不同，小火焰猴並沒有在潛入地面之後橫向移動至敵方的腳下，反而是繼續向下深挖……

    ——直到徹底挖通天堂之塔頂層與下方樓層的分界爲止。

    天堂之塔的建築結構經過了上百年歲月的洗禮，即便經歷傳說寶可夢土地雲的狂轟濫炸，以及四天王與冠軍對戰的招式餘波，依舊完好地保持着自身穩固——它本來應該不會被初始寶可夢們輕易破壞才對。

    然而，或許是白天的連番對戰削薄了天堂之塔的地板厚度，或許是烈咬陸鯊在登場瞬間施展出的「重踏」招式裏做了什麼手腳，又或許二者的原因兼而有之……

    總之，兩隻精靈羸弱的招式相互組合，就這麼挖穿了樓層之間堅固厚重的隔斷。

    小火焰猴從洞裏探出了猴爪，把草苗龜也拽進黑洞之中。

    看到這一幕，在場衆人中，此刻只有阿戴克察覺了雨果的意圖——

    “火神蛾，用「吐絲」封住對面的樓梯通道！雙倍多多冰，使用「冰凍之風」！”

    黑衣偵探正倒踏着無聲的腳步一步步朝後方退去，黑色的風衣讓他在夜幕裏顯得存在感稀薄。

    原本在前方精靈們的掩護下，雨果已經悄無聲息地後退到了樓層的邊緣——離退出樓層的通道只剩下幾米之遙。

    此時，看到對方已經發現了自己的盤算，偵探便乾脆也不再掩飾了，立刻轉身狂奔起來，撒開大步向着樓梯口衝去。

    絲借風勢，火神蛾吐射出的「吐絲」在「冰凍之風」的吹鼓下變得更加迅猛。電光石火之間，眼看馬上就要越過落荒而逃的偵探，封鎖住連接上下樓梯的唯一通道。

    蟲絲加上冰封。可以想見，要是任由對手釋放完攻擊，身前的通道無疑會變成比金庫牆壁還要難以突破的障壁……不，或許在通道遭到封鎖之前，黑衣偵探本人早就已經變成一塊冰雕了。

    也就在這時，雨果猛然轉身，黑衣之前不知何時又多了一隻寶可夢。

    藍色瞳仁，深藍色的圓頭圓腦，並不鋒利的黃色喙嘴——正是同爲神奧初學者寶可夢的波加曼。

    在回收小火焰猴與草苗龜的同時間，雨果也把這只精靈回收到了手裏。

    說到底，造成精靈球四處紛飛的罪魁禍首，原本就是偵探派出的烈咬陸鯊。通過事先的配合，讓烈咬陸鯊控制「重踏」的力度，讓看似四散的精靈球落到方便雨果撿拾的位置——這本來就不是什麼難事。

    千般算計彙集，造就了如今的結果——雨果雙手捧抱着朝夕相處了半年多的搭檔，支持着它使用出引以爲傲的水系技能。

    波加曼沒有辜負訓練家的期待，瞬間領會了指揮內容，啼叫着張口釋放招式還擊。

    小企鵝沒有使用「水炮」之類威力更加強大的水系招式，而是口吐出一道由大量泡沫組成的「泡沫光線」。

    敵人的攻擊瞬息而至。

    寒冷的凍風瞬間把這道光線凍結，凝固成了一塊前衛藝術雕塑般的巨型冰岩，其中佈滿了會讓密集恐懼症患者當場病發的海量水晶氣泡。

    這些氣泡隨後被力道十足的「吐絲」招式擊碎，發出噼裏啪啦爆竹般的聲響——然而奇詭的是，這股冰塊破碎之聲並沒有隨着技能突破障礙而轉瞬即逝，而是繼續連綿不絕地響起。

    “看哪，波加曼還在使用招式呢！”艾莉絲不禁喊道。

    “是啊。”

    觀望着這一幕，儘管依然對偵探的行爲心懷疑惑，但婉龍還是忍不住雙眼發光地稱讚起這只初始寶可夢的頑強意志。

    “幼小的寶可夢由於體內能量不足，很難長時間地釋放技能，但這只波加曼卻能源源不斷地從嘴裏吐出「泡沫光線」，而且不偏不倚，從頭到尾一直保持着與對方招式正面相迎的方向，用最省力的方式破解對手招式的威能——簡直就像很熟練這種特殊的招式使用方法一般。”

    低溫凍結泡沫，蟲絲擊碎冰晶，但剩下的冰晶卻同樣也在阻擋、牽扯、妨礙「吐絲」與「冰凍之風」進擊的步伐。

    隨着距離進一步被拉遠，被一次性釋放出的蟲絲和凍風終於後繼乏力地減弱了聲勢。

    兩隻冠軍王牌的招式就這樣被一隻初始寶可夢的抵抗所消弭，在場地間徒留下一長串形狀怪異的冰晶藝術品。

    獲得充足逃跑時間的偵探趁機消失在了樓梯之中。

    只留下正在與其對戰的阿戴克冠軍面色鐵青地留在原地。

    「冰凍之風」遺留下的寒冷空氣在天堂之塔的頂層上迴盪，艾莉絲、婉龍、裁判比克提尼，同樣也都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他們心裏有着同樣的困惑——

    雨果他到底想幹什麼？

    彷彿是爲了解答衆人的困惑一般，偵探的聲音忽然在他本人已經從中消失的空間中重新響起——嚇得比克提尼在空中原地翻了個跟頭。

    “雙方使用六隻寶可夢爲上限的隊伍進行全面對抗，直到一方棄權認輸，或是一方所有的寶可夢全部失去戰鬥能力——這是這場冠軍挑戰賽最基礎的規則吧？”

    不知從哪個角落裏響起的聲音如此說道。

    “那麼我稍微移步，把對戰的戰場轉移出這個又冷又小的天堂之塔頂層之外，應該也是相當合情合理的訴求吧？你說呢，阿戴克先生？”

    “是這樣啊，原來你在對戰開始之前，又是聲明規則，又是邀請裁判，真正的目的原來是在這裏。”

    被提問到的冠軍搖了搖頭，用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感嘆起來。

    “如果這只是一場心照不宣的決鬥的話，那麼在你踏出通道的一瞬間，就已經相當於默認自己挑戰敗北了。但眼前的情況卻並非如此，你爲了讓這樣扭曲的對戰繼續進行，故意在比賽開始前聲明了含糊不清的規則，甚至還爲此邀請了裁判——這一切都是爲了證明，此時此刻的你並沒有違反我們定下的戰鬥規則。戰鬥還在繼續。”

    說着說着，阿戴克自己也開懷大笑了起來。

    “爲了在冠軍挑戰賽中犯規，你甚至不惜重新建造出一套比賽規則——只有彼此點頭認同的條約，才有從中鑽漏洞、使絆子、玩耍文字遊戲的價值。挑戰者雨果啊，使用着租借而來的烈咬陸鯊，試圖用弱小的精靈對抗質量與數量上的強者的狡猾之徒，我實在是對你，刮目相看啊。”

    “咳咳，其實阿戴克先生也可以在現在否認這場比賽的正規性，畢竟我耍弄了那麼多手段嘛。”

    偵探的聲音繼續從角落裏傳來。隨着火神蛾慢慢飛向聲源之地，現在衆人已經完全看清了傳出雨果聲音的源頭——那是一臺立方形的無線通信裝置。

    “作爲合衆冠軍，就算你宣佈我此時此刻的行爲違背了寶可夢對戰的競技精神，涉嫌嚴重犯規，直接判定我在比賽中落敗也完全沒有問題——其中絕對沒有任何文字遊戲上的陷阱，什麼先一步服軟與認輸無異啦，冠軍退讓算作我方的勝利啦，我絕對沒有這樣的意圖。不如說我也正在期待着您這麼做。”

    偵探的聲音從骰子形狀的無線音響中放出，顯得格外油嘴滑舌。

    “在自己對冠軍先生發起的挑戰中，由於玩弄花招而清爽地落敗，領受着這樣的結果離開吹寄市，實際上才是我最期望的結局。畢竟，這樣做對所有被我麻煩的人都能有個交代，我自己也不需要繼續膽戰心驚地和強大的訓練家對戰了。怎麼樣，阿戴克先生，不如在此時此地放過我這一馬？”

    “哈哈哈，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