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交錯之間

    時間接近下午四點，校門附近開始逐漸有家長聚集起來。

    停靠在道路邊上的交通工具與坐騎寶可夢也變多了，就像孩子們在沙盤遊戲上隨意組合的軍隊一樣，錯落有致地沿着街道列成陣型。

    剛剛從學校的鐘樓跳下，又去附近的餐廳洗手間裏換了一身成熟打扮的碧藍，自然也混跡其中。

    這次她擠到了人羣最前面，試着向站在幼兒學校門口的保安先生搭話。

    “這所學校裏好像沒有多少員工老師呢，按人數來算，操場下面的地下車庫應該比較狹小，應該沒幾個車位才對吧？”

    簡單寒暄了幾句後，發現保安先生正處於閒得發慌的狀態，代理偵探小姐直接拋出了問題。

    世界上大概不會有哪個安保人員，會無聊到去測量地下車庫的深度，但閒着也是閒着，與其和望眼欲穿的家長們一起幹等小孩放學，不如找工作人員隨便聊幾句搜集情報。

    然而面對碧藍的詢問，保安先生卻以極認真的態度地搖頭——

    “這裏的車庫還兼用作附近居民的避難安防系統，所以設計得非常寬敞，能停下大幾十輛私家車呢。在車庫剛建起來的時候，還有不少附近居民會在晚上把車停進幼兒園，直到學校重新制訂入校規則後才消停。”

    “咦？那現在的車庫不就變得空空蕩蕩的了？”碧藍推了推僞裝用的平光眼鏡，很感興趣地問道。

    “學校開運動會時倒是會用到幾次，其他時間確實就閒置了。不過這樣，也總比真的發生自然災害的時候，孩子們找不到避難場所要好吧。”保安理所當然地回答。

    古代的合衆王國曾經被傳說中的兩頭巨龍毀滅過一次，古籍中白紙黑字地記錄了神火從天而降、雷霆肆虐大地的景象。喪失理想的王朝定遭覆滅、拋棄現實的國度勢必崩摧——從某種意義上講，當今的合衆居民全都是那場浩劫之下的倖存者。

    在神話的卷末，滅世的怪獸只是陷入沉睡，完全沒有徹底死絕，誰都無法保證它們不會再一次甦醒，對當今的合衆聯盟加以責罰。

    因此，比起其他地區，合衆聯盟的城市設計者們更有憂患意識，甚至默契地定下了不成文的規矩——“比起讓從今往後的聯盟政客們全部貫徹理想尊重現實，我們不如多建幾處防空洞吧”。

    畢竟，除了傳說寶可夢之外，某些暴走的寶可夢同樣也會對城市發起進攻，有備無患是很重要的。此外也不能排除恐怖分子駕駛着空天母艦對城市發生大規模激光武器的可能性……

    “我在大學裏剛好在學相關的課題，因此有些在意。如果是作爲防空設施的話，車庫應該至少要有兩個出入口吧？”

    碧藍回想起過去查閱下水道地圖時順便看到的建築規範，一邊掩飾着自己的動機，一邊將對話的話題轉移到車庫的結構之上。

    保安深深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你瞭解得挺多啊，不過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告訴你也沒有關係。除了大門旁邊的這處斜坡之外，另一個出口在操場後面。”

    “是那個鐘樓附近嗎？”碧藍之前調查的時候沒有看到車庫的另一個出口，因此有些意外。

    “在鐘樓裏面，那是個供人走樓梯上下的安全通道。”保安看了看錶，見離放學還有段時間，便打了個哈欠繼續道，“樓梯和鐘樓上樓的路線錯開，就算是學校裏的老師也沒幾個人知道。”

    相互錯位的樓梯麼，應該是鐘樓原先的陡峭樓梯不符合現行標準，因此才設置得相互分開吧。

    碧藍由衷地恭維道：“您瞭解得可真多啊。”

    “學校操場翻新之前我就在這裏當保安了，看着那個車庫一天天挖起來，聞了一整個暑假的土灰味，自然一清二楚。”

    沒想到一個看守校門口的保安大叔都能提供這麼多信息，對相關者的問詢果然是案件調查中的重要一環。

    “說起來，保安先生，你知道地下車庫的天花板距離地面有多少米嗎？”

    “兩米多吧，至少修建時看到的橫截面有那麼厚，怎麼了？”

    兩米厚的實體隔斷，就算是再厲害的「瞬間移動」也沒辦法帶動另一邊的小孩。除此之外，幾乎所有的精神操縱招式都沒辦法穿透這種厚度的水泥地，幽靈系技能也十分勉強……

    碧藍心情複雜地否決了超能力精靈在地底操縱幼童的可能性，同時面帶笑容地回覆——

    “不，沒什麼，一會兒我打算帶着親戚的小孩到下面逛逛，請問可以嗎？”

    此前，碧藍已經聯繫過了小委託人的父母，對方同意由可靠的偵探小姐護送男孩放學，她也正好可以藉此機會第二次進入校內。

    保安先生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表示接下來是家長可以自由入校的時段，只是在地下車庫附近活動的話，就完全沒有問題。

    代理偵探小姐又和保安閒聊了幾句，試圖聽聽這座學校的過往。不過，保安先生對校史的瞭解遠比不上親眼看着修建的車庫，沒聊兩下，就陷入了一問三不知的境地，少女只好無奈放棄。

    。

    幼兒學校終於放學了。

    曾經震撼碧藍耳膜的大鐘再一次劇烈響起，這次終於不用拿棉花塞住耳朵了。

    等候多時的監護人們開始蠢動起來。

    保安先生按動按鈕，校門緩緩打開，家長們如巡遊的弱丁魚羣一般，紛紛涌入校內，走向對應的班級去認領自己的孩子。

    這裏畢竟是學前班，就算只是在放學後的短暫時間，學校也不敢放任孩子在校園裏亂跑。因此每班都會坐鎮着一名老師，直到所有的孩子都被家長接走之後才會離開教室。

    碧藍來到了小委託人所在的班級，一衆兒童之間，她看到了熟悉的小男孩——以及他身旁的幸子小朋友。

    “偵……大姐姐！”

    沒等碧藍招手，男孩就發現了代理偵探，撇下小女孩，飛奔着湊上前來。

    碧藍甚至沒有摘下僞裝用的眼鏡，男孩就先一步找到了她。

    “今天伱爸爸媽媽有點急事要辦，把護送你放學的任務委託給了我，讓我來接你回家。”

    碧藍覺得自己有點像正在誘拐未成年人的綁架犯，於是故作友好地摸了摸男孩的腦袋，用遠處老師剛好能聽到的音量對男孩說明來意，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那邊那個就是你之前說的幸子同學嗎？”

    代理偵探小姐手指了指上午在鐘樓那裏看到的小女孩，向委託人確認問道。

    女孩低垂着頭，依舊是那副內向的樣子，比起上午來，她的身上多穿了一件白色外套，胸前的飾品也被遮了起來。

    她此時也正看向這邊。

    “沒錯沒錯，大姐姐，你聽我說……”男孩有些激動地對碧藍說道，“在今天，上午活動課的時候，幸子她又失蹤不見了。”

    “咦？”代理偵探歪頭困惑，“你們上午有兩節活動課嗎？”

    在操場上自由活動那次絕不可能發生失蹤事件，既然男孩這麼說，應該是之後又一次發生了神隱事件吧？造成這起事件的寶可夢還真是見縫插針……

    “不是，上午活動課只有一節。當時，我們在教室裏玩跳格子，然後，幸子就突然不見了。”

    上午只有一節活動課？

    碧藍挑了挑眉毛，覺得有些不妙。

    “我才不是消失！”

    聽到聲音扭頭，碧藍發現那個名叫幸子的女孩同樣走到了自己身邊，這是代理偵探第一次聽到女孩的聲音。

    女孩有點怕生，沒有面對碧藍，而是朝着男孩說道——

    “你們在玩跳格子的時候，我穿越到了平行時空，和平行世界的你們去操場自由活動去了，嗯……雖然我沒怎麼活動，一直坐在椅子上就是了。”

    “平……平行時空？這麼說，你今天也？”小委託人轉頭，吃驚地看向幸子。

    “是啊，在操場上，我還和平行時空的你說了好久的話呢。雖然都是你跟我搭話就是了。”

    女孩與男孩嘰嘰咕咕地講起話來，描述起穿越時空當時的情景。

    碧藍頭疼地環視四周，一個又一個的家長正在把孩子牽出班級。在這個凡是凡物都小一號的幼兒教室之中，世界彷彿出現了微妙的錯位——

    女孩幸子爲何會在自己的班級之中消失不見？

    女孩消失之後去了哪裏？

    她看到的“平行時空”是怎麼回事？

    碧藍自己在鐘樓上看到的景象是什麼？

    是誰出於什麼原因造成了這整起事件？

    吸氣。

    呼氣。

    糾纏的思緒之間，碧藍做了次深呼吸，隨即最後一次朝男孩問道——

    “你們班今天上午全都沒有離開過班級嗎？”

    “是……如果不把幸子算在內的話，就是這樣了。她穿越時空了，也不知道算不算離開教室。”男孩老實答道。

    穿越時空啊。

    自己也跟着幸子，一起“穿越時空”了麼？

    哼哼，真是個有趣的案件。

    作爲碧藍偵探的第一案還真是再合適不過。

    只見戴着眼鏡的代理偵探小姐嘴角勾起。

    右手緩緩平舉起來，虛握的拳頭擺到男孩眼前。

    然後，“啪”地一聲打了個響指。

    “原來如此，迷霧煙消雲散。這起委託中的所有謎團，我已經徹底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