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碧藍偵探的日常事務

    繼老人迷路的委託之後，碧藍順利處理了剩下的諮詢委託。

    第二件委託裏，那頭不知道跑去哪裏的搭檔精靈是一隻車輪球。這種由百足蜈蚣進化而來的寶可夢擁有堅硬的殼和帶毒的尖刺，一旦遭受驚嚇就會像輪胎那樣高速旋轉着奔跑。

    車輪蟲在外出散步時不幸失蹤，它的訓練師似乎有些擔心過度，堅持聲稱搭檔是被最近在附近出現的高傲雉雞盯上，因此被叼走帶回了巢穴。

    不過據碧藍所知，應該不會有鳥類寶可夢喜歡車輪球這種獵物——這種繭型寶可夢既堅硬又有毒，而且平均體長有1.2米，實在無法想象它被高傲雉雞叼着飛過天空的情景。

    “我的搭檔進化比較早，而且體型比同類小了很多，那頭大鳥經常凶神惡煞地盯着我們家車輪球看，一定是早就想把它當成午餐了！請快點救救我的精靈！”

    ——對於碧藍的困惑，委託人心態悲觀地如此大聲說明，聲音中帶着哭腔。

    但儘管對方這麼懇求了，代理偵探小姐依舊半信半疑。

    如今她對合衆的寶可夢生態也算是有所瞭解。委託人所謂的凶神惡煞應該只是高傲雉雞性別差異使然吧？雄性的高傲雉雞頭上長有顯眼的冠頂，這樣的大鳥驟然降落在人們身邊，確實很容易嚇人一跳——但這並不意味着它會對車輪球產生食慾，反而是車輪球由於受到驚嚇而亂跑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簡單安撫了委託人後，碧藍打開原本由草苗龜保管的抽屜，熟練地從裏面找出一張地圖。

    由於車輪球的特殊體態，這種寶可夢若不靠地形落差便難以迅速移動，因此推測它的消失地點並不難。

    大致查了一下當地的地勢走向後，碧藍在筆記本上記錄了附近下坡盡頭的所有店鋪的信息，然後撥打電話一家一家地聯繫過去，詢問他們在中午時段時有沒有看到過像紫色輪胎一樣飛奔而過的寶可夢。

    之後的調查還算順利，僅僅問到第十二家商鋪，碧藍就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一家服飾店的收銀員親眼看到了滾落的車輪球。被目擊到的“紫色輪胎”並沒有1.2米，只有足球大小，基本可以確定是那只提前進化的委託人搭檔。

    到此爲止，委託基本了結——碧藍告訴訓練家車輪球可能的所在地，而對方不到半個小時就找到了搭檔。

    這位搭檔寶可夢最終在斜坡盡頭的草叢裏落了腳，並在那裏遇見了野生的同類羣體。從未有過社交經驗的它對此大感新鮮，和同伴高興地玩在了一起，在訓練師找上門時還頗有些流連忘返的意思……不過這已經是和委託無關的話題了。

    第三件委託是最經典的婚前調查，這也是事務所內最受歡迎的業務，雨果對類似委託早就定下了辦理流程。

    首先是第一步的合法手段，碧藍熟練地填寫編造好的諮詢申請，向聯盟的各種公共機構的郵箱投遞。

    合衆聯盟的公共機構信奉“透明政府”的理念，不過基層辦事員們的素質卻有些參差不齊。因此，有時候只要理由足夠充分，言辭足夠懇切，就能白紙黑字地從他們那裏獲取調查對象的官方資料。此外，如果被調查者的身份是僞造的話，他們虛構身份的事實也會在這一輪調查中暴露出來。

    第二步就有些涉及法律的灰色地帶了。

    在這個階段，偵探事務所會查詢專門的數據販賣網站。這些網站會對合衆的政府機關和教育機構的網絡平臺、以及搜索引擎本身進行數據爬取，並將得到的信息進行一定程度的整合。

    在這樣的網站上進行檢索，便可以得到被調查者的在校經歷、犯罪記錄、工作履歷、交通管理處罰等大部分個人信息。這些信息在爬蟲網站上極其廉價，調查者只需花上不到委託費百分之一的成本，就可以得知被調查者的大部分人生，只不過其中的信息真假參半，還需要偵探進行二次審查。

    這些信息在查詢之前就已經被信息販子泄露到了網上，因此在查閱時不必產生負罪感……的這種想法是不行的！

    用錢購買公民的隱私，這種行爲本身就是在資助犯罪，和從小偷手上購買贓物沒有區別。

    不過，當時的偵探卻這麼說——

    “既然如此，你完全可以在調查完產生罪惡感之後，再向警方下屬的網絡安全部門舉報這些爬蟲網站。如果警方有所行動的話，情報販子們將不得不轉移陣地，這可是好幾單情報生意都無法挽回的損失。如此一來，既提升了工作效率，也兼顧到了正義與良知，是完美的雙贏哦。”

    我覺得你對於正義與良知，乃至於雙贏的定義，都有點過於寬泛了……當時的碧藍在心裏吐槽。

    然而，不管這邊再怎麼恩將仇報地舉報非法網站，這些泄露公民隱私的情報販子都不會在互聯網上絕跡。畢竟合衆聯盟各類門戶網站的漏洞就擺在那裏，只要掌握了對應的爬取數據的代碼，這樣的網站被摧毀多少次都能重建起來。

    而填補全部的這些網絡漏洞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合衆聯盟既沒有爲之準備的預算，也沒有徹底解決這一隱患的動力，因此只能治標不治本地讓警方的相應機構進行壓制處理。

    這類網站之所以能在反覆的掃蕩中存活，其根本原因是他們的客戶永遠絡繹不絕。

    不同於雨果偵探事務所這樣的個體用戶，各類商業公司與情報組織也都會從爬蟲網站批量購買民衆情報，以完成更加精準的用戶畫像，並再次基礎上推薦廣告、販售產品、分析流行、操作輿論……聽說等離子團七賢者之一的斯姆拉就是做這種事情的專精人才。

    在背景調查中，若網絡檢索依然無法得到有效的情報，還有第三和第四步，分別是追蹤目標的社交賬號與線下追蹤。不過這是追蹤重要案件時才會動用到的手段，僅是眼前單純的婚前調查的話，還不至於展開這種極端的跟蹤狂行爲。

    至於今天，碧藍在發送完諮詢聯盟機構的申請後便暫停了委託的處理，決定等收到書面回覆後再進行第二步調查。

    就和專業的開鎖匠一樣，過於迅速地解決工作也會讓委託人覺得恐懼，這時候就該向合衆聯盟的辦事效率看齊，裝出一副這類情報很難獲取的樣子，慢悠悠地應付委託人，這樣收取委託費時也能輕鬆一些。

    嗯，世界並非非黑即白，而是由大片大片的灰色組成——碧藍對自己使用了「自我暗示」。

    最後，就是最讓人爲之胃疼的出軌調查了——妻子懷疑丈夫外遇，因此請求偵探事務所對其加以調查。

    這種案件基本不可能圓滿收場。

    代理偵探小姐按揉着額頭，極不情願地找到委託人的聯繫方式，打通對方的手機。

    根據雨果的統計，在這類嚴重到需要尋求偵探的委託中，真的有一方出軌的可能性高達七成。而即便事務所這邊完美地找到了證據，其意義也不過是幫助離婚訴訟變得更加順暢而已。慘淡的婚姻不會復原，破碎的心靈也無法得到救贖……

    不過同時，雨果也曾這樣說過——

    “將婚姻的美滿與人生的幸福掛鉤這種觀點是充滿武斷的。離婚從本質上來說屬於擺脫對他人的人身依附，雖然伴隨着痛苦，但這和戒菸戒酒一樣，是一件應該得到讚許和祝福的事情。”

    ……那家夥完全不相信愛情嗎？

    從聽筒裏傳來女性充滿焦慮的聲音，對方得知接受委託的偵探是一名年輕少女後，不僅沒有放棄委託，反而開始毫不客氣地大倒苦水，沉重地抱怨生活與配偶，討論自己對於未來人生的擔憂。

    如果是雨果在這裏，應該會冷靜地打斷對方，把話題轉移到委託上來，不過碧藍已經完全被對方的氣勢壓制住了，別說打斷了，就連插話表達自己的觀點都很困難。

    一個下午的時光飛逝，碧藍終於花費了處理前三件委託總和的時間掛斷了電話。她精疲力盡地躺倒在事務所的沙發椅上，抱着毛茸茸的伊布尾巴感受寶可夢世界的溫暖。

    在那段漫長的時間裏，委託人巨細靡遺地向碧藍描述了一段愛情從變質到腐爛的全部過程，一個家庭如何逐漸從溫馨美好變得難以忍受以至於度日如年。現在的她只想趕快找個由頭與相看兩厭的配偶分手，碧藍若是能找到確切的出軌證據最好，若沒有證據，她自己也會去尋找別的辦法……

    若是配偶沒有出軌，兩人有可能和好嗎——這樣的問題，碧藍實在無法問出口。

    她只能照本宣科地說道：“我明白了，本事務所將會回報給您與委託費同等分量的真相。”

    接受委託的話語出口，碧藍所迎來的，是委託人充滿解放感的輕鬆嘆息，彷彿剛剛甩脫了一件沉重的包袱一般。

    如果每天聽着這樣的嘆息，不管是誰，都會變得無法相信愛情吧……雖然還不至於爲這種事情感到傷感，但代理偵探小姐的心情還是變得略微沉重了一些。

    現在已經到了下班時段，按照委託人的說法，正是出門調查出軌證據的最好時節，碧藍換了一身不起眼的着裝，拿起偵探工具中的數碼相機，和伊布、百變怪，以及始祖小鳥一起走出羽棲邸的大門。

    就線索而言，委託人提供的情報已經多到過剩的地步，碧藍甚至有把握在晚飯之前解決這樁委託。

    ……到頭來，今天還是一個真正的案件也沒有遇到，碧藍所做的工作和平時在事務所中被分配到的任務並沒有什麼不同。

    這便是偵探們的日常事務，並不總是光鮮亮麗，基本遊走在道德與法律的邊緣，並不需要指揮寶可夢參與對戰，但運轉的頭腦同樣會感到疲累。有時候讓人自豪，有時候也會令人不快。詭譎的案件並不會每天發生，但生活中的瑣事卻無窮無盡。有時即便幫助了別人，別人也不會表示感激，有時即便根本沒做什麼，卻能得到委託人發自內心的感謝。

    但身爲代理偵探，碧藍心裏偶爾也會涌起一絲憧憬，屬於她的第一案到底什麼時候能到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