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解決篇-飽和式解答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迴文回字數:5576更新時間:24/06/27 08:26:29
    “人們往往一遇到困難就會嘗試去尋找捷徑,其實也是一種思維誤區。”

    雨果清了清嗓子,對在座的三名少女說道——

    “首先,我們應該考慮越橘正面破解雙龍撲克發牌規律的可能性。雖然維奧利用鐘面算法得出的理論有缺陷存在,但這並不代表着,其他的數學家和賭徒找不到更聰明的方法。”

    “你是說越橘找到了比維奧還厲害的算牌理論,並藉此正面擊敗了維奧?”委託人一副很難接受的表情。

    “萬無一失的計算若真的存在,其掌握者自然可以得知賭桌上全部蓋牌的信息——這是非常無趣的解答,然而這種可能性確實存在。”偵探回答道。

    “費謝爾斯教授在皇家合衆號上至少待了兩個月,我並不認爲破解一篇三十年前論文,會花費那個頂尖數學家這麼多的時間。集合數學天才與賭徒天王的智慧,沒準真的能書寫下破解紙牌終極奧妙的夢幻公式。”

    “呃,或許,他只是在賭船上遊手好閒?”

    娜姿回想着自己在賭場大廳裏第一次看到費謝爾斯的樣子,那個老人混跡在一大羣醉醺醺的賭徒之中,和普通客人無異地聊着天揮霍着籌碼,實在不像是正在攻克艱深數學難題的樣子……

    不過據更新後的情報看來,在那些“普通客人”中,似乎也有不少是來自商業聯盟的監視者。他們是越橘的騙局同夥,而卻親切地和費謝爾斯混在一起,該不會那時就已經得到了更勝一籌的算牌理論,正在用實際的牌局做測試吧?

    不不不,做測試實驗可沒有必要喝酒……娜姿大幅搖動黛藍色的長髮,否定自己正在逐漸動搖的立場——

    “對了!”娜姿爲自己找到了有力的證據,是事件相關者的供詞——

    “在輪盤賭局開始前的閒聊中,費謝爾斯曾親口說過,按照越橘與維奧約定的雙龍撲克規則,不管是如何高超的計算理論,都無法百分百地鎖定某一輪賭局的結果,更不用說完美地操縱牌局了。此外他還當面誇讚了維奧,說他雖然最終在博弈中落敗,但他所依仗的理論已經是最接近完美預測的算法了。”

    然而,猶如不需要思考時間一般,偵探立刻反駁——

    “費謝爾斯也有可能是故意如此說謊。若他真的和越橘一起研發出能夠壓制維奧的算法,爲了今後的長遠利益着想,兩人必定不會向外人吐露實情。”

    無法否定……

    如果那個教授就在此處的話,或許可以提供更多證據來否定偵探的猜測——但現在身處羽棲邸的,就只有娜姿這個對賭局與賭技一知半解的旁觀者。

    “不過雨果。”看到委託人陷入的窘境,碧藍幫着提出又一項反論——

    “計算牌局應該需要非常高超的數學技巧吧。越橘天王畢竟不是專業的數學家,即便掌握了相應的理論,也無法像維奧那樣迅速作出判斷。”

    “進行推理時,應要避免先入爲主的刻板印象,碧藍。我並不認爲精湛賭徒的計算能力會低於數學家。而且,就算你的看法合情合理,也缺乏證明反論的實際證據。”

    雨果的反駁讓助手小姐啞口無言。

    現有證據不足——以至於如此看似荒誕的推理都無法否定。

    “接着是第二種猜測,越橘靠着某種手段,實現了貨真價實的作弊。”

    看到衆人全都陷入了尷尬的無言,偵探這才滿意地拋出第二份答卷——

    “由於無死角監控以及玻璃密室的存在,兩種舞弊手段可以被先行排除——盜竊籌碼與調換紙牌。越橘如果使用這兩種手段,會在瞬間被等離子團一方的人員發現。”

    “物理性的詭計會留下無法掩蓋的作弊痕跡,對投資越橘的商業聯盟來說,也很危險呢。”

    碧藍試圖爲先前的失言扳回一城,搶在偵探的前面說道。

    “沒錯。在賭局之中,等離子團一定會時刻關注雙方籌碼的數量,如此明顯的作弊必然無法採用。高超的千術縱可以在一晃眼間調換紙牌,但雙龍撲克並不是需要反覆出牌的遊戲,記牌能力出色的維奧也不可能放任這樣的情況發生。因此就算越橘再怎麼神通廣大,也尋覓不到施展紙牌魔術偷天換日的機會。”

    “還真是地獄般的嚴酷條件。”娜姿感慨。

    “是嗎?我倒覺得條件寬鬆得宛如天堂。”

    偵探聳了聳肩——

    “首先,越橘可以在賭局的裁判身上做手腳。讓潛伏在等離子團中的手下故意裝做不擅長賭博的笨拙樣子,藉此讓維奧踏入逆向思維的陷阱。升格爲荷官的等離子團成員雖然故作笨拙,但同時卻操縱着牌桌上每一張紙牌的流向,他按照與越橘約定好的規律,小心地操縱每輪賭局的勝敗——如此一來,越橘自然能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全壓籌碼,什麼時候應該果斷撤退了。”

    “喔喔,是臥底之間的相互配合呢。”

    由於話題進入了熟悉的領域,斗子搖頭晃腦地評論起來:“如果這種橋段反覆出現在電影中的話,會讓觀衆覺得有些厭倦呢,搞得好像反派組織裏沒幾個真正的壞人似的。”

    助手也接起了下茬:“而且維奧應該是一個相當聰明的人物吧,他應該不至於在這種攸關生死的賭局中,給自己找一個內鬼來當臥底。”

    “我猜也是。”偵探不置可否,“不過我們無法排除這種可能性。”

    又來了……娜姿頭疼地撐住臉頰,她此時終於明白,偵探說的“這種程度的奇蹟輕而易舉”是怎麼回事了。

    一般而言,提出推理的人必須要展示足夠詳實的證據,以佐證自己的結論。但現在的偵探和委託人卻什麼證據都沒有,只能讓推理止步在猜測的地步,讓真相模棱兩可地橫亙在虛僞與真實之間。

    但反過來講,眼前偵探正在操作的,確實也是一種值得依賴的推理手段——既然條件不足,推理的結論無法收斂,那麼乾脆將所有可能性一一列舉,等到所有的可能性全被分析完畢,那麼真正的答案就一定在列出來的猜想之中。

    過度推理——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飽和式解答”,以猜測爲名號的狂轟濫炸。

    “除了策反荷官之外,還有其他手法可以騙過維奧。”

    雨果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其中一種,就是通過場外協助之類的手段,在掀開蓋牌之前,提前得知發上牌桌撲克的花色和點數。”

    “場外協助?”娜姿有些吃驚。

    “可那是一間密不透風的玻璃密室,內外都被維奧嚴格地檢查過,不可能存在與外界聯絡的通道。以它位於賭場最高層的特殊位置,就算是我想用超能力進行心靈感應,都會變成斷斷續續的雜音,連一句清晰的話語都無法傳達,更不要說什麼操控牌局了。再說了,場外的協助者又該如何得知被蓋住的紙牌信息呢?”

    “正因爲那是一間單向反光的玻璃密室,才使得某種詭計得以實現。”

    偵探把手掌搭成金字塔,看上去就像是在賭局中掌握優勢的維奧賢者。

    “鏡面密室中兩名決鬥者因爲相互提防,對彼此都掩飾着手中的底牌。荷官更是小心翼翼地將牌堆壓在桌面之上,發牌時目不斜視,生怕因爲自己的失誤讓發出的公共牌暴露,而導致本輪賭局作廢。在無死角轉播的現場錄像裏,賭船大廳裏的各位觀衆與身處牌局裏的決鬥者視角相同,同樣無法得知那些掩蓋在黑暗之中的卡牌點數——但是,越橘特意將賭室打造得如此花哨,難道不正是想要暗藏住其中的某種玄機嗎?”

    “你的意思是?”

    娜姿本能地意識到,偵探此時正在講述的詭計,和先前的那些離譜推理截然不同——這次的解答,具有讓人不寒而慄的可行性。

    “當想要掩蓋手中的紙牌,避免讓面前的人看到時,伱會怎麼做?”

    雨果搖動不知何時重新拿到手中的名片盒,用指節輕敲,兩張事務所的名片應聲彈出。

    “娜姿小姐,請想象你正身處維奧的立場,當你剛剛被荷官發到兩張底牌,想要檢查自己的點數時,你會做出什麼舉動?”

    偵探猶如真正的荷官,把兩張名片如飛盤般貼着桌面發到娜姿面前。

    館主小姐躊躇片刻,腦內回憶賭場中客人們的慣常做法,接着照本宣科地模仿——

    先伸出雙手把名片蓋住,小心地搬動到自己面前,再把紙張從桌面上轉移至雙掌之間,讓自己的雙掌與肩膀構成一座密不透風的堡壘,只憑藉光線照上手掌的反射,窺探名片的一角。

    “不錯,動作模擬的惟妙惟肖,若我是你的賭桌對手,絕對無法偷窺到你的底牌。”

    偵探說着讓人高興不起來的誇讚之辭,然後不出意料地話鋒一轉——

    “但這僅是對於對手而言的密不透風,如果有人站在你的身後,從左上角仔細觀察的話,還是可以看見你的底牌的。事實上,只要你試圖用眼睛去檢查掌中的紙牌,就一定會留出足以讓旁人偷窺的空隙。”

    娜姿又做了一遍動作,這次她叫來碧藍在自己的身後檢查,果然找到了足以目擊到名片內容的空檔。

    “光沿直線傳播,而且無所不在。視線所能觸及之處,理所當然地會存在其他把信息傳遞至外界的光線。這正是越橘費盡心機打造出單向透明房間的原因。”

    看着重新坐回沙發的碧藍,雨果解釋起來——

    “當身處賭室之中時,四周的鏡面會帶給參加者封閉的安全感。這讓維奧下意識地認爲,只要躲過了越橘的視線與牆面的反射,自己底牌的信息便可安全無虞——然而這卻是一份虛假的安全感,因爲反射室內景象的密室在外界看來其實是全透明的,越橘的同夥只要在賭場的各個角落架設高精度的望遠鏡,便可以在維奧閱讀手牌時偷看到底牌的內容。”

    請別小看望遠鏡——人類可以用天文望遠鏡觀測到五千光年外的暗淡行星;只要準備充分,在手掌和肩膀的掩護下看清數十米外的一兩個數字,可不要太簡單。

    “就算如此,越橘的同夥又該怎麼把情報傳遞給越橘呢?”

    娜姿再次提問,場外監視的設想確實具有可行性,但參加賭局的可不是那些守在望遠鏡之後的幫兇,而是身處重重監視之中的越橘。

    在進入十層賭室之前,他和維奧都經過了全身的金屬檢測,不可能攜帶有任何通訊裝置。

    “這就更加簡單了。”偵探平靜地回答,“還是利用光線。”

    和輪盤上的賭局一樣,同樣是光影的魔術。

    單面透視玻璃雖然十分神奇,可以在對外透射光線的同時,對內反射光線——但這種現象只能在內部的光照亮度強於外界時,才能順利成立。而在內外光照相差無幾的情況下,所謂的魔術玻璃,就只能是一塊普通的玻璃板。

    “越橘同夥要做的事情並不複雜。他們守候在遠處,用手機接收到觀察者傳來的賭局信息,接着迅速把紙牌的花色編譯成長短線密碼,朝面對越橘的玻璃鏡面上照射激光筆。受到外界強光的鏡面失去反射功能,自然會顯示出房間外頭黑色的天空。”

    偵探把娜姿遞還的名片收回卡盒,總結陳詞般地說道——

    “因此,越橘只需要瞥一眼鏡面角落中閃動黑點的頻率,便能得知對手手中的底牌——維奧就算再怎麼天才,也無法提前發現這種詭計。”

    “望遠鏡和密碼麼……還真是一場浩大的舞弊。”娜姿嘆了口氣,她有些不想繼續這場推理遊戲了。

    正如偵探所說,這種程度的奇蹟輕而易舉。如果越橘一開始就打算作弊,那麼從維奧加入賭局的那個瞬間開始,他就已經輸得一塌糊塗了。

    “不使用密碼也可以喔,不過這需要寶可夢的配合。”雨果漫不經心地說道。

    “雖然你聲稱維奧非常仔細地檢查了賭室之中的每一個角落,但兩人進行牌局的雙龍賭桌應該是黑白色的標準樣式吧?”

    見委託人點頭,偵探繼續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應該是由兩塊黑白色岩石整體雕刻而成的桌子,維奧就算再喪心病狂,也不可能將整張桌子敲碎檢查吧?”

    “這是自然,可這又有什麼問題嗎?”

    “既然你來自關都,那麼應該聽說過名爲‘百變怪之牌’的千術吧?”

    “聽說過,但不是在關都地區……”

    準確來說,是在幾天前的皇家合衆號上聽越橘說的。

    “那麼,你能排除整張桌子從頭到尾都是百變怪「變身」而成的可能性嗎?”

    “……”

    “說不定,百變怪可以直接在蓋牌的底部長出眼睛,用來窺視紙牌下面的情況,然後用觸覺在越橘平放於桌面的手心上,寫下紙牌所對應的名稱——碧藍,這樣的詭計可以實現嗎?”

    “雖然有些獵奇,但……好像可以吧,大概。”

    助手小姐瞥了眼自己的精靈球,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別用百變怪做這麼奇怪的事啊——碧藍的面部表情正在如此吶喊。

    “此外使用擅長穿牆的幽靈系寶可夢,也能創作出相同的效果。雖然維奧會在賭局開始前檢查現場的幽靈系能量波動,但只要預估好能量消散的時間,讓精靈提前躲進桌子內部就可以了,不過必須是要有手指的小型幽靈才能操作就是了……”

    偵探就像是溜進火藥庫的縱火狂一樣,興高采烈地點燃一根又一根引線,讓千奇百怪的推理爆炸開來,絲毫不照顧聽衆的感受。

    “行了,我已經明白越橘是如何獲勝的了,請別再繼續說下去了。”

    感覺快要有些反胃了,娜姿請求偵探停止推理。

    “這樣就可以了嗎?我這邊還有幾種非常有趣的猜想呢……”

    “不必了,我的好奇心已經完全得到了滿足,說是吃撐了都不爲過……請不要繼續污染我的精神了。”

    面對態度堅決的委託人,雨果遺憾地搖了搖頭。

    明明最後的這些詭計中,還存在着一個既不需要現場同夥,也不需要寶可夢協助的作弊手法,是個相當狂氣而華麗的解答呢……

    。

    “對了,娜姿。”

    將思緒從雙龍撲克的賭局中抽開,偵探毫無徵兆地對超能力館主說道。

    “在最開始時,你曾說過越橘是一名真正的賭徒,不可能面對風險而主動投降;而我用越橘正在實施欺詐而非賭博這點,來反駁了你的論點對吧。”

    娜姿眨着紅色眼瞳,困惑地看向偵探,不明白他爲何要舊事重提。

    “但在之前討論心理暗示的時候,我忽然有了新的靈感。”

    “什麼樣的靈感?”

    “情感的傳遞是具有後坐力的——在激怒對手的時候,挑釁者同樣也會被好鬥的心境所影響;在鬼屋裏扮鬼的工作人員,在他們大聲尖叫驚嚇遊客的時候,自己心中也會涌現出恐懼;相同的道理,越橘在賭局中高強度扮演着爲牌局狂熱的賭徒,全力激發維奧的勝負慾望。在這種程度的情緒反作用之下,越橘沒有理由不被好勝的情緒衝昏頭腦。”

    賭博容易上癮,而且極難戒斷。

    就算是合衆最着名的賭徒天王,他真的可以抵擋住那種孤注一擲的誘惑嗎?

    “那爲什麼越橘最後還是選擇向那名綠髮青年投降認輸呢?對一名熱情高漲的賭徒來說,撕毀一兩張事前合同應該輕而易舉吧?”

    偵探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嚴肅。

    “娜姿,越橘自從輸掉賭局,直到下船離去,一直一語不發對吧?”

    “是的。”超能力少女輕聲迴應,她覺得,偵探此時的表情和那時的越橘有些相像。

    雨果長呼了一口氣,沒有任何依據的推理隨之吐出——

    “情勢可能並不像我們先前預料的那般輕鬆,越橘之所以果斷放棄,應該是出現了讓他收斂玩心的盤外事件。而此事也導致了他在賭場上的漫長沉默——一般而言,輸掉不得不輸的比賽,人總是會抱怨幾句的,但皇家合衆號上的越橘天王卻沒有這份心情。”

    羽棲邸之外,是正午十二點鍾的太陽,看在雨果眼裏,卻彷彿夕陽落山。

    “山雨欲來,蟲聲零落,某些不得了的大事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