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骰子已經擲下

    撲克紙牌是一項古老的遊戲。

    有人說它來自城都地區傳統寺廟裏巫女們的祭祀活動，理由是紙牌上的那些抽象圖案，與不同進化的伊布有幾分神似，正好對應了緣朱寺塔的神話信仰；也有人稱其來自伽勒爾水手們在航行途中的靈光乍現，那羣縱橫四海的混蛋灌下了整船整船的劣酒後，爲了解決誰來值班輪守的問題，發明了撲克牌的玩法；甚至還有人說它源於卡洛斯舊時宮廷裏的某位國王的首創，據說那位昏庸的統治者在被憤怒的貧民推翻王位之前，就一直躲在王宮裏研究這種遊戲……

    但不管採信什麼樣的考據理論，撲克在合衆地區都是無可置疑的舶來品。

    當這種舶來品傳入合衆，奇蹟般的一幕便發生了——作爲方便攜帶且玩法衆多的桌上遊戲，撲克迅速填補了合衆地區在娛樂項目上的空白，瞬間風靡了整片大陸。

    體內彷彿流淌着賭博基因的合衆人，像被磁鐵礦吸引的朝北鼻一般，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些印有不同花色數字的長方形卡片，並在其基礎上創造出成百上千種新奇玩法——

    帆巴市的淘金客們把撲克賭博的玩法錘鍊得爐火純青；飛雲市的表演藝人用這些紙牌表演魔術和占卜；檜扇市精靈學校的孩子們會用撲克來玩紙牌接龍；就連雷文市的高檔酒會中，也時常出沒着用撲克接龍小賭怡情的富翁淑女……

    儘管玩法多種多樣，但如果你在合衆提到撲克，人們只會最先想到其中一種玩法，就像人們提起暴鯉龍，首先會想起水系而不是飛行系那樣——

    提到撲克，首先要說的，就是雙龍撲克。

    和許多不明真相的人們的想象不同，雙龍撲克並非起源於合衆北部的雙龍市，也和流傳於這片大陸的雙龍建國神話沒有任何關係，而是由一位居住在反轉山附近不務正業的瓷器工匠發明。

    之所以用“雙龍”命名，則是因爲世界撲克紙牌協會每年都會在雙龍市舉行全球最盛大的撲克比賽，而這個由瓷器工匠創造的玩法，就是其中最受矚目的賽事。

    每到決賽之時，雙龍市的中心廣場就會擺上擂臺，極具視覺衝擊力——城市的東側是未來主義風格的黑色街景，藍色的霓虹燈光與發光地磚的格紋交相輝映，讓人彷彿置身科幻場景；而西側則是白色調爲主的典雅古蹟，樹影搖曳中，大理石質白色浮雕銘刻着人類的歷史，也張示着歷經千年而不改的古典美學。

    就在城市兩種截然不同的交界之處，上演着一年一度的雙龍牌局對決。黑白雙色的賭桌與城市的分界相反，白桌身處黑色的東側，黑桌盤踞於潔白的西方，兩方對陣的決賽選手將在此決定誰是這個世界上最擅長玩撲克的人。

    在合衆的電視熒幕上，雙龍撲克決賽的收視率僅次於本地聯盟的冠軍守擂賽，在如此強大的輿論加持下，人們自然而然地默認地用賽事的舉辦地來爲這種玩法命名。

    雙龍撲克的規則和世界上的大部分遊戲一樣，說難不難，說簡單也沒那麼簡單——不過和維奧之前玩的21點不同，雙龍撲克並不是一項純粹的概率學遊戲，它同時兼具了數理計算的美感與賭徒博弈的血腥氣。

    在雙龍撲克裏，莊家與玩家間不存在遊戲機制上的差距，可謂是最適合決鬥的遊戲。每人在開局時分發兩張手牌，各方在這時可下注或放棄本輪，隨後發牌員會繼續發出五張通用的公牌，並依次翻開，玩家可以在後三次牌翻開時加大投注的籌碼——最後所有人揭開底牌，在通用的公牌挑選三張，和自己的手牌一起湊成最大牌型，與對手們的牌型決一勝負，點數最大的一方拿走本輪的所有賭注。

    以上就是雙龍撲克的全部規則，快去皇家合衆號上贏回上億聯盟幣的獎金吧！

    。

    維奧似笑非笑地面對越橘——

    “我不會愚蠢到在你的賭場裏和你對賭輸贏，越橘。我現在就要帶着贏來的那一百億獎金下船。”

    “事實上只有九十億。籌碼兌換成現金是必須經過賭場的抽水，否則就是明目張膽的搶劫了。而我們這裏抽水的標準是10%。”越橘聳聳肩，不以爲意道。

    “事實上這個晚上伱算出了賭局中的每一個變量，卻唯獨沒有算對一件事——那就是皇家合衆號上的流動資金總額。大概是由於後半生投身金融的緣故，漸入暮年的你有些過於缺乏想象力了，因此無法接受一座賭場在一個季度內盈利百億的事實，這讓你過早地選擇了收手的時機——但作爲賭徒，你應該知道，在賭場裏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賭場老闆對着賺得盆滿鉢滿的賭客侃侃而談，彷彿他才是那個勝利者。

    “從用五億元現金開辦賭場，到現在風生水起的皇家合衆號，我總共只花了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如今一個賭場傳奇剛剛重出江湖，並在這艘船上橫掃了百億賭資，在這樣話題效應的帶動下，你猜猜我能在幾天之內挽回你造成的損失呢？”

    “你在虛張聲勢。”維奧陰翳着臉道。

    “如果你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賭場傳奇的話，你就應該能看出我此時的真心實意。”

    越橘笑了笑——

    “現在做出選擇吧，如果閣下願意參與賭博對決的話，我便同意由你這邊來提供賭具和發牌員，相信閣下應該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你就這麼想和我賭上一局雙龍撲克？”維奧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年邁的呼吸已經隨着上涌的血液變得急促。

    惡系天王恭敬地笑了笑，彷彿背誦課文一般吟誦出下面一段字句——

    “6+7=1，由鐘面算法延伸出的弱差別原則具有概率統計上的重大意義。但如果把這個有限的鐘面推廣爲無限的鐘面，我們將看到關於有限和無限、連續和離散的新的認知。在可以預見的將來，那些在賭場中被奉爲圭臬的大數定律即將被更精確簡潔的公式取代，那些在雙龍市摘金奪銀的職業牌手將紛紛敗倒在數學家的計算之下——在完美的概率預期之下，即便是人心的詭譎也將無處遁形，我們就站着這樣一個時代的十字路口之前。”

    維奧輕咦一聲：“這是我三十六年前的博士論文。沒想到你還看過這個。”

    “閣下的這篇論文差點奪得了數學領域的最高榮譽，只可惜你在論文中只闡述了鍾算數的最基本原理，並沒有給出其運用在賭博中的具體方式。”越橘搖着頭遺憾道。

    老人笑了起來，提及往事的他，此時竟也有幾分年輕時的意氣：“我之所以沒能拿獎，就是因爲在論文的這段話裏把算法和賭博聯繫了起來，當然更不可能在裏面教你怎麼賭博了。再說了……”

    維奧斜睨了眼前正邪難辨的男人一眼，驕傲地說道：“要是把方法寫進論文裏，那我今後還靠什麼贏錢？”

    言罷，老人甩動手臂，幾何雪花隨之解除了隔音的「光牆」。身穿紫袍的維奧二話沒說地走向直通船舶出口的升降電梯。

    “賢者大人，籌碼兌換區要去那個方向……”一名下屬膽怯地提醒維奧。

    “賭局還沒結束。”老人頭也不回，“現在我要下船去買四副撲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