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大幕拉開

    見這位在熱映電影裏飾演“魔法女王”的超能力者沒有親自下場賭博的雅興，越橘微不可見地鬆了一口氣，帶領着客人步入大廳中的一處調酒吧。

    兩人都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徑直走向吧內位置最隱蔽的卡座，酒保送上他們各自點選的飲料後，也迅速識趣地離開此地——如此一來，這附近就只剩越橘與娜姿小姐了。

    娜姿摘下兜帽，露出那張活躍於寶可夢好萊塢的姣好面容，黛藍色的長髮如瀑布垂落，語氣也變得隨意了起來——

    “越橘天王，你的出場似乎也太早了點。我可是已經做足了僞裝，正打算好好玩鬧一番呢，結果你這個賭場老闆就像是使用了「瞬間移動」一樣，下一秒就出現在我身後了。”

    坐在她對面的惡系天王輕鬆地聳聳肩：“娜姿小姐，你依然可以隨心所欲地參與賭局，皇家合衆號絕不會做出限制客人活動的粗暴之舉。”

    “呵。”娜姿輕笑一聲，“誰有膽子在伱這位超級賭徒面前耀武揚威啊。我已經可以預見到自己小贏兩把後，超能力莫名其妙地出岔子，然後開始一路賠錢，最後被閣下禮送出遊輪的慘淡結局了。”

    既然如此，倒是從一開始就別想着用超能力作弊啊……

    儘管心中吐槽，腿上盤蜷着睡覺小貓的賭場老闆卻淡定地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地迴應——

    “請別假裝成正在使用預知能力的樣子信口雌黃，娜姿小姐。由於某位同事的關係，我還算是對超能力的使用限制有所瞭解——和未來有關的預感如煙霧般難以操縱，只有在能力者注意非常集中、或者危險近在咫尺時，那些擴散在空氣裏的奇妙力量才會吝嗇地給出一點點微妙反應。像那種精確的快速預知不可能成立。”

    “看來我的合衆同行有些能力不足啊，這在關都地區可是基本功。”

    娜姿小姐故意如此說道，話裏話外嘲諷着合衆的現任超能天王，似乎很期待對坐男人的反應。

    “作爲賭場裏的常客。”越橘舉起桌上的雞尾酒杯，倦懶開口，“我能看得出誰正在虛張聲勢。”

    “無趣！”娜姿靠進身後蓬鬆的沙發中，她開始有些明白，爲什麼超能力技能打在惡系寶可夢身上會毫無傷害了。

    “說起來，你到底是怎麼在我剛進賭場的時候就立刻出現的？”

    黃金市的道館首領不甘心地問道：“難道你真的只是碰巧路過，然後辨認出了我的身份？”

    “我並不是很相信幸運這種東西——厄運往往能增進人們的理智，而幸運只會讓人變得愚蠢。”

    賭徒輕輕搖晃着酒杯，由於密度差異而層次分明的調酒在燈光下反射出炫目的色彩。

    “事實的真相往往枯燥無比。賭場入口的安檢處裝有可以識別人臉的攝像頭，裏面儲存着在世界各地的賭博場所中惹出過亂子的人物。”

    越橘把杯中的各色液體一飲而盡，繼而道——

    “娜姿小姐，你在十年前靠着超能力，在黃金市西爾佛公司下屬的遊戲廳裏相當活躍呢。導致該店不得不從此撤銷了夾娃娃機和扭蛋機的業務。這份記錄經由賭場間的特殊情報網絡記錄進了皇家合衆號的數據庫中。因此從你進門的那一瞬，裝在我耳邊的報警器就開始嗡嗡作響。”

    “哎呀，那時我還是個小姑娘，叛逆情緒旺盛……”娜姿尷尬地苦笑，她這時才注意到越橘的左耳廓後架着一臺運作中的藍牙耳機。

    “現在輪到我來提問了。”惡系天王敏銳地接過話頭，彷彿正在施展「追擊」的頭巾混混——

    “娜姿小姐，你這次上船到底有什麼目的？你既不執着於金錢，也不像是會熱衷於賭博帶來的強烈刺激的客人。爲什麼要造訪我的賭場呢？”

    “黃金市遊戲廳的老闆聽到你這判詞的話，可是會委屈到流淚的喔。”

    超能力女士搖晃着手指，屬於她的那杯調酒飄浮了起來。

    接着，空中的酒液脫離了杯子，層次分明的雞尾酒像被刀刃切割般依次分開，娜姿像是吃不同口味的布丁一樣，把它們一片一片地捻到嘴邊小口品味。

    看着被完全分離，完全不混雜半分雜色的酒液，越橘今晚第一次露出意外的神色。

    嘉德麗雅的超能力應該做不到這麼精細的操作吧？即便能做到也不可能如此輕鬆寫意，或許這位女演員此前的囂張言論並非完全的自吹自擂。

    “我今晚到訪賭場的目的，其實和你的那些客人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似乎是咬到了一口沒有被稀釋的烈酒，娜姿一邊吐出舌尖一邊含混地說道——

    “或許程度略有差別，不過我們都是爲了追求有別於日常生活的新鮮感而來到這艘船上的。區別只在於——那些人試圖在往來起伏的籌碼與瞬息萬變的賭局中尋找這種東西，而我則期待着更有意思的事件發生。”

    “事件？”越橘警惕地皺了皺眉，下意識否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別如此反應過度嘛。”娜姿眨眨眼睛，“附近半個人影也沒有，我的念力也保證了這次談話不會傳入第三個人的耳中。”

    “如你所見，皇家合衆號是一座爲了滿足我個人私慾的賭博場所，是個爲娛樂而誕生的法外樂園，其中並沒有任何陰謀詭計存在。我並不明白你這樣飽含期待看着我的用意。”

    試圖讓一名賭徒老實說話，不如去教大巖蛇學會「衝浪」。

    “可是你如今隸屬的組織不會這麼想吧？”享用完雞尾酒的娜姿向後撩了撩頭髮。

    “如果說等離子團累積的財富是一片湖泊，無數河流源源不斷地擴充着其中的水量，你的賭場就像是一臺功率全開的大水泵，就算抽取的錢財對他們來說不值一提，但機器運轉的擾人轟鳴還是會讓那個組織裏的某些人坐不住的。”

    食指指向擺出撲克臉的賭徒——

    “而你正在等待的，就是這個機會。”

    越橘再次聳肩，引得膝頭的新葉喵扭了扭睡姿——

    “我最近接觸到的人似乎都有把別人高看一等的習慣。如今的我是等離子團的幹部，也是衆所周知的聯盟叛徒，這臺水泵抽上來再多水源，也不會引起他人敵意的。”

    “前陣子，在帆巴市的水邊可是飄上來了一具浮屍呢。寶可夢好萊塢裏的小道消息可是都說，那人的死因和這艘賭博輪船有關，身上背了一大筆債務呢。”

    娜姿拋出直指事件核心的情報，同時冷靜地觀察越橘的反應。

    而遊刃有餘的賭徒，則毫不猶豫地選擇岔開話題——

    “好萊塢的人們太擅長小題大做和牽強附會了，不，應該說世上沒有比電影人更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了。你聽說過‘電影院效應’嗎？在人人惶惶不可終日的動盪年代，電影院的上座率可是反而會變高。還有什麼能比死亡與黑暗更刺激觀衆們的眼球嗎？”

    在酒吧卡座對坐的二人各自心懷鬼胎地閒聊着。

    娜姿彷彿已經洞悉了所有隱祕的劇作家，正在饒有興趣地欣賞後臺室中即將登場的王牌演員；而越橘則毫無身爲劇中人的緊張，一邊試探着對方的敵意，一邊閒話家常地扯開話題，卻執拗着不願意吐露任何有關接下來演出的細節。

    娜姿忽然擡頭望住照射出昏黃光線的天花板，嘴角勾起了笑容——

    “看來時間已經不早了，越橘天王。讓我重新回答一遍你最開始的問題吧。”

    娜姿這次上船到底有什麼目的？這位既不執着於金錢，也不熱衷於賭博的女演員，爲什麼執着於造訪越橘的賭場呢？

    “我來此處的目的是爲了觀賞一場盛大的演出。一場發生於現實的、任何劇作都無法比擬的完美戲劇——它會從此時此刻開始上演，開幕將如卯合的齒輪一般有條不紊地鋪陳，發展將像是海中浪花般驚心動魄連綿不絕，高潮處將有得勝者的歡欣與敗者的慟哭。”

    娜姿翹着腿，用十足的臺詞功底敘述着——

    “這場戲劇即便僅是站在一旁觀賞便已經足夠有趣了，而我也並不介意履行身爲一名演員的天職，在故事裏客串一把其中的角色。”

    不務正業的道館首領話音落下的瞬間，越橘戴在耳後的骨傳導耳機發出振動的嗡鳴。

    賭場老闆沉默地接通通訊，監控室中員工的彙報聲順着顱骨傳入聽覺中樞——

    “老闆，一艘等離子團的快艇主動靠近了遊輪，有教團幹部帶領着一大羣手下進入了賭場。”

    “爲首者是哪個？”

    看着跟前越發露出得意微笑的娜姿，越橘平靜發問。

    “七賢者之一的維奧，他擁有數學和金融雙博士學位，在數據庫的黑名單中榜上有名。還未加入教團的時候，他曾和大學中的同事合謀從合衆的幾家大賭場中豪取了總計上億資產……”

    “看來誰都有叛逆情緒旺盛的時代呢。”娜姿在一旁開心地多嘴道，超能力者的耳朵總是這麼靈敏。

    賭場老闆打斷員工的彙報：“不必詳細說明了，作爲合衆的賭徒，從我第一次踏入賭場的那天起，維奧博士的名字就已經如雷貫耳了。”

    創造神話是人類特有的天賦，對於喪心病狂的賭徒們來說尤其如此。賭場中要是有什麼令人驚異或難以解釋的事件，人們就會飢渴地抓住，編出各種神話，狂熱且盲目地深信不疑。

    作爲用數學理念破解賭場概率的先驅，這位等離子團的賢人至今仍然是賭場裏的傳說，不少賭徒會在擺下籌碼之前，將這位賢者的相片從懷裏掏出來拜拜。

    越橘自然不可能對賭場傳奇的造訪無動於衷，他用一枚綠色的巢穴球把還在熟睡的新葉喵收回球裏，一邊起身一邊對下屬發布命令：“通知所有人，賭場照常營業，由我來親自接待這批客人。”

    “越橘天王，你似乎很開心呢。”女演員饒有興趣地提醒越橘。

    “是嗎？”

    賭徒瞥了眼調酒吧外金黃色的牆面，借由金漆黯淡的反射，一個髮型誇張、身穿深藍色禮服的男人映入眼簾。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時已經上翹成了一道誇張的弧線，隱約可見口腔內尖牙魚般的利齒，似乎正準備要把誰生吞活剝一般……

    這是一副標準無比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貪婪賭徒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