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耿鬼與皮可西與捉迷藏

    第二天十點左右，在陌生旅店難得睡了懶覺的偵探，被一陣劇烈的晃動搖醒。

    原以爲看到的會是小火焰猴的身影，沒想到一睜眼，正對上的竟然是一雙猙獰的猩紅大眼。

    雨果打了個哈欠，大概是昨晚與等離子團的國王對峙，精神繃得太緊了，以至於做起了噩夢。

    他提了提被子，作勢就要重新躺下。

    結果那雙紅色大眼下赫然呲起了兩排潔白的牙齒。牙關打開，粉紅色的舌頭伴隨着涼意，如鋪開的毛毯一般，朝睡眼惺忪的牀上之人伸了過來。

    可是舌頭並沒有如願舔上偵探的臉頰。

    雨果提着被子向上拉的雙手突然改變了方向，猛然朝上空掀起，棉被遮天蔽日地飛了起來，瞬間遮擋住了不速之客的視野。

    等到被子落下，原本躺在牀上的雨果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名不速之客到了這時才顯露出自己的真容，是一頭短手短腳、身子圓滾滾、耳朵尖尖、背上長着尖刺的深紫色寶可夢，赫然是一隻耿鬼。

    此時這只亂入的幽靈系寶可夢飄浮到房間上空，好奇地東張西望起來——剛纔那個人類跑哪去了？

    單人間十分狹窄，能藏人的地方數來數去只有三處——牀底、落地窗簾後以及玄關側面的洗浴室。

    耿鬼先是把小短手伸向牀鋪，穿透被子和牀板伸向底下，像是撈魚一般抓了許多下，卻是一無所獲，什麼也沒撈着。

    於是，它乾脆把頭也伸向地下，看看牀底到底有沒有藏人。結果依舊大失所望——牀底空空如也。

    紫色的胖幽靈掃興起來，但隨即又飄到窗戶前，把垂落地面的窗簾猛地拉開——可惜，裏面半個人也沒有。

    耿鬼鼓起了腮幫子，氣勢洶洶地又來到浴室的入口處，呼的一下把腦袋穿透門板，探身看向內部，大臉猙獰地邪笑。

    這下總逃不了了吧？

    然而裏面只是一個普通的浴室間，沒有能藏人的地方，就連單獨被隔開的淋浴區也只是用毛玻璃遮擋，裏面自然也沒有偵探的身影。

    此時輪到這頭寶可夢開始有些慌張了。原本只想要惡作劇嚇嚇人，這下倒好，闖大禍了，乾脆把人給嚇唬不見了，這該怎麼向主人交代？

    它糾結地從門板裏拔出腦袋，一扭頭，卻看到了令鬼永生難忘的一幕——

    晨光的映襯下，一張蒼白的臉頰消瘦見骨，深深的眼窩中兩顆碩大的白眼滲出大量血絲，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巨大傷口，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啃了一口，半截舌頭藕斷絲連般垂在嘴邊，隨着破風箱般的粗重喘息搖搖欲墜……

    面前的這個生物，還在不斷如抽搐一般從口中嘔吐出大量鮮血與口水的混合物。

    “耿噶！！！”

    耿鬼被嚇了一大跳，一時之間竟然忘了把自己靈體化，砰的一下撞上身後的浴室門板。然後不知爲何，剛想有所動作，卻居然在頭暈目眩之下腳滑摔倒了。

    屁股着地的它徹底嚇破了膽，這時也顧不上什麼幽靈寶可夢的尊嚴，連滾帶爬地跑向房間中唯一的牀鋪，像受到驚嚇的嘟嘟一樣，把自己的頭埋在柔軟的棉被裏，短短的尾巴露在外面，顫抖不止。

    玄關處，只剩下了一個衣服上沾了點了人造血漿的偵探。

    用手指擡了擡眼皮，把眼球回正常的位置，雨果不禁好氣又好笑地叉起了腰。居然在本偵探面前裝神弄鬼，實在是愚蠢至極。

    剛纔掀起棉被之後，雨果先是躲到了落地窗簾後面，然後趁着耿鬼把腦袋塞進牀底時，重新移動到了牀鋪旁邊。瞅準時機，在這個紫色幽靈準備把腦袋拔出來時，幾乎前後腳地，滾進了牀鋪底下，輕而易舉地完成了一套標準的密室消失詭計。

    看到耿鬼只是想要惡作劇，此時趴到棉被裏也有幾分服軟撒嬌的姿態，偵探哪裏還不明白這只耿鬼的來歷。

    於是乾脆拋開它，帶了件替換的衣服衣服，去衛生間洗漱起來。

    正在雨果伸長舌頭，清洗上用來製造視錯覺的食用墨水時，單人間門外，響起了匆忙的腳步。

    不等來人敲門，偵探先一步打開房門，果然看到一副焦頭爛額樣子的碧藍，以及幫着她跑前跑後忙了一個上午的小火焰猴與波加曼。

    “雨果，你有沒有看到一隻耿鬼的身影？”少女急切地問道。

    “在那邊補覺。”偵探手指背後的牀鋪，“對了，你還差幾隻沒找到？”

    “還差皮可西，它使用「變小」招式後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等下，你怎麼知道我在找什麼？”

    “伱不就是昨天見到N的架勢，以爲要和等離子團決戰了，所以打算集結隊伍以防不測嘛。這種旅店不是專業的寶可夢中心，精靈傳輸裝置有些不穩定，剛送來的寶可夢受通訊時的電波影響，有時能掙脫精靈球，自由自在地鬧上一陣。你叫上小火焰猴與波加曼幫忙，說明你走丟的寶可夢不止一隻。”

    雨果隨意地猜出少女早上的經歷，隨即評論道，“我並不牴觸靠武力解決問題，不過情況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

    “你說對了，早上確實就是這麼個情況……不過情況沒有那麼嚴重是怎麼回事？”

    一邊用黑黃色相間的高級球把耿鬼收進精靈球，碧藍一邊疑惑不解地詢問偵探。

    “在這個立涌市中，我們並不需要面對七寶博物館那次一樣大規模出動的等離子隊，這次調查中，我們將要面對的對手只有N一個。”

    “你的意思是，他不會指揮手下的等離子團成員？”

    “這是自然的，我大概能猜到他接下來會去做的事。不外乎是照着那個錯誤的推理思路，去調查工廠廠長與立涌市警察局，必然會和本地的執法機關發生衝突，這就是爲什麼我會說他免不了進拘留所一趟的原因。話說你也應該聽出N的那番推理的矛盾之處了吧？”

    “嗯。我昨天後來就想明白了。”少女點頭，“最大的問題在於，他的推理與臺爾特先生提供的證詞有關鍵性的矛盾，精靈們不可能來自不同的工廠，因爲那個培育師在案發後偷偷潛入回了爆炸現場，親眼確認過死亡寶可夢的身份。

    “是啊。”偵探嘆了口氣，“N的疏忽之處在於，比起人類的證詞，他更願意採信路邊寶可夢的看法，可是寶可夢與人類的思維方式有根本性的不同，許多對人類而言一目瞭然的事會被精靈們所忽略，而許多在寶可夢看來可疑萬分的事情，看在路人眼裏卻是正常無比。”

    “他的算式被扭曲了。”雨果抱起地上的小火焰猴與波加曼，自顧自繼續言道——

    “就比如聯盟官員進入工廠一事，如果N關注立涌市當地的報紙，就會看到，此人拜訪立涌市發電廠是再正常不過的視察行爲，甚至在當天報紙上都佔據了豆腐塊大小的版面。其他工廠中，精靈們目睹同伴消失，也很有可能是同在工廠內生活的寶可夢逃跑不再回來的緣故，只是因爲寶可夢心思單純，才會把失蹤、死亡這類陰謀論的詞彙掛在嘴邊。”

    碧藍已經完全理解了，但是偵探卻還要喋喋不休地繼續補充——

    “這就是所謂的視角問題了，當你着眼於地面上的事物，就很難分辨出天花板的紋樣，越是在意周遭，越是容易忽略自己身上存在的不協調之物。”

    “視角問題啊……”助手小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卻是忽然動了起來——右手如閃電一般伸向頭頂，蓋住遮陽帽頂上的某樣東西。

    “居然提醒到了這個份上，太不相信我的實力了吧？”一邊不滿地朝偵探抱怨，碧藍緩緩攤開握拳抓着什麼東西的右手。

    手心中，是一隻使用「變小」技能變作橡皮擦大小的皮可西。

    只見它小巧玲瓏地站在那裏，看着山丘一般龐大的兩個人類，不服氣地又蹦又跳，似乎在罵罵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