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純白理想與深黑現實

    N的話語有些過於雲遮霧繞，碧藍一時間無法消化，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偵探。

    雨果注意到助手的困惑，忍不住嗤笑出聲：“N的說法還是太含蓄了，想要改變世界的話，可要把話說得讓大家都能明白才行啊。”

    他轉向碧藍——

    “這位國王大人的意思是，現在的人類不管對待精靈們如何友善，卻還是始終把它們當作奴隸看待。就比如我此時可以隨意地把小火焰猴收回精靈球裏，而不用去管它的心情，我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是因爲我手裏握有能夠拘束它的精靈球，藉助於這個壓迫道具，我成爲了這只寶可夢的主人，建立起了在根源上就不平等的主寵關係。”

    “我和小火焰猴的關係越是親密，這份不平等就會越發隱祕而牢固。這種扭曲的關係在N看來，就好像一個用石膏磨成的蛋糕，美好的表象包裹着殘酷的內核，越是往上面擠上芬芳四溢的奶油，就會有越多人上當受騙。”

    這回碧藍完全理解了，她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但話到了嘴巴卻說不出口了。

    是的，人類沒辦法真的把寶可夢放到與自己同等的地位上的。

    少女自認爲把精靈們當作朋友，可雨果和斗子、赤紅和青綠也是她的朋友，她能把這羣人類裝進小球裏攜帶在身上嗎？

    當然不行！這個場景想想都覺得可怕。

    N此時看偵探的眼神都變了，詫異中帶着幾分欣喜：“雨果偵探，你對精靈解放的看法非常深刻，你也是我們理念的支持者嗎？”

    偵探聳了聳肩：“我從出生到三個月前的某天爲止，沒有收服過任何一隻寶可夢。如果這就是你所謂人類與精靈和平共處的烏托邦，那麼我早就體驗過了。作爲精靈解放運動身體力行的實踐者，我不得不非常抱歉地回答伱，我並不認同你們的理論。”

    綠髮青年蹙眉：“爲什麼？你應該知道寶可夢們被關進球裏是件多麼殘忍的事吧，你難道沒感受到失去自由的精靈們的痛苦之聲嗎？”

    “世界上到處都是痛苦，國王陛下。您只關心精靈們的地位問題，多少有一些捨本逐末了。”雨果坦誠相對。

    “這位碧藍小姐今天上午參加招聘會時，被人狠狠打擊了一通，失落了好久，因爲她作爲勞動力的價值不能達到面試官的預期，因此遭到了對方的冷嘲熱諷——這僅僅是幾千塊錢的工資就能催生出的不平等。即便這個社會正在良性運作，由不平等造成的痛苦也會源源不斷地出現，但同時也會陸陸續續地自行消解。我們必須分辨其中哪些是可以忍受的，哪些是必須解決的，那些是應該謹慎處理的……”

    “精靈與人類的不平等是必須要解決的，否則隨着歲月流逝，只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類把寶可夢當作道具與僕從。”N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的想法和你不同，當下我們對待寶可夢的方式已經足夠高明了，粗暴地改變社會運轉結構只會滋生無序與混亂。到了那時，你所謂的不平等只會更多。”

    “不。”N的眼神清亮無比。

    直到此時，他才在偵探與助手面前，第一次展露出上位者的威儀——

    “到了那時，我會成爲這個世界的王。我會像兩千年前的合衆英雄那樣，打造一個和平的、公平的、太平的世界。在那裏，人類與寶可夢不需要精靈球也能羈絆在一起，所有的爭執都將得到賢者們妥善的處置，我將教導人們學會尊重與善良，精靈們會得到幸福，不平等將失去滋生它們的土壤……”

    雨果張口還想說些什麼，但言及夢想，N已經進入了某種狂熱的狀態，對周圍的聲音不管不顧了——

    “不僅要讓寶可夢，也要讓人類擺脫精靈球的束縛，我正是爲此而踏上旅途。在路上見識過不同的風景，看到各種各樣的人，這讓我知道自己過去一直生活在狹小的世界中，這份理想可能僅是來自於父親的灌輸，卻並未隨着見識的增長而改變改變，反而更加堅定了。父親是對的，這個世界或許稱不上骯髒罪惡，但也與美好和平相差甚遠，立涌市的爆炸就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想要改變這一切，就必須要有人站出來，直面那不平等的根源……”

    趁着N沉浸於自己的理想世界中，偵探朝碧藍聳了聳肩，低聲吐槽——

    “這就是我不願意主動去見這個人的原因。理論之爭是分不出勝負的，不管是誰，都沒辦法喚醒一個沉浸在自我世界裏的人。我可以駁斥他說的每一句話，但卻無法駁倒他這個人。當然，對於這個N而言，我自己或許也是同樣固執而棘手的人物。”

    碧藍深以爲然地點頭：“他基於一個高尚的理由決心解放精靈，但渾然不管這麼做可能造成的嚴重後果……不，他或許已經知道前面的艱難道路，但卻自信自己的能力，說什麼也要嘗試一番……”

    “……如果他的背後不是等離子團的話，應該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少女最後如是感慨。

    。

    “兩位，我希望你們能退出這起爆炸事件的調查。”

    N演講完自己對美好世界的幻想後，轉回了此行前來的正題。他再次請求偵探與碧藍退出這起爆炸事件的調查。

    可能是雨果的一番話讓N認可了他的偵探實力，也可能是相互打了照面，探得對方底細的緣故。這回，綠髮青年毫不遮掩，把自己所知的情報全部說給了雨果。

    “這些天，我走訪了工廠附近的精靈們，在和它們的交流中，我已經查知了立涌市發電廠爆炸的真相。這次事件並非簡單的事故，而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的集體犯罪。”

    “哦？”偵探擡眼看向面前的委託人，“這座城市裏還真是遍佈了閣下的眼線啊。”

    N沒有理會偵探的嘲諷，只是繼續說下去：“就像你們之前討論過的那樣，爆炸發生的現場沒有出現過警車與消防車的警笛，這是因爲那些消防員和警察早就在工廠旁邊等候着了，等到爆炸發生，他們才一擁而入地衝進工廠，隨後，他們又從工廠中運出了精靈們的屍體。”

    碧藍對此事已經隱隱有了猜度，但N展露的事實仍然讓她感到驚駭：“警方爲什麼要這麼做？”

    “因爲這次爆炸事件牽扯到了立涌市能源企業之間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絡，即便是聯盟與警方也牽涉，遍地的寶可夢們對此看得一清二楚——”

    N一臉嚴肅地說道。

    “警長與資本家頻繁地會面，相互交易金錢與機密；聯盟官員面色嚴峻地走入工廠，又一臉滿足地出來；最後的最後，一場史無前例的大爆炸銷燬了一切證據……你們知道嗎？根據我事後對立涌市發電廠設備的計算，這個工廠所能產生的電量，與其過去生產的供電量之間，存在着無比巨大的數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