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月色扭曲之時

    離開露天酒吧，與臺爾特道別後，斗子也與偵探二人分開了，她要去看看N的情況。

    那名等離子團的王子在得知爆炸事件之後，情緒就開始萎靡低落，偶爾還會自言自語一些危險的言辭，這讓古道熱腸的元氣少女有些擔憂，不能長時間放着不管。

    雨果和碧藍則在下午去了一趟爆炸事件發生的現場。

    此時警方派駐在現場的人員已經少了許多。碧藍派出百變怪，這只很好用的紫色橡皮泥輕車熟路開始裝神弄鬼，三兩下便引開了警方的留守人員，兩人彷彿散步一般進入了發電廠舊址。

    不過，發電廠如今只是一片被徹底清理過的廢墟，連燃燒後的硝煙味都被雨水徹底洗淨。

    在爆炸的中心，瓦礫與斷牆掩蓋了一切，兩人搜索半天，並沒有發現多少有用的信息。

    或許把廢墟翻個底朝天能找到更多證據，可是雨果雖然是個出色的偵探，搜查手段不弱，也沒辦法一個人當作一支科學搜查小隊使喚。如果從竹蘭那裏借來的烈咬陸鯊還在，或許還能試着挖一挖。

    不過，且不說那只地龍已經傳送回神和鎮後院了，便是他雨果真的能大費周章地把廢墟犁一遍，就一定就能找到新的證據嗎？

    要知道，屍體從來都是一起命案中最重要的證物，而那位綠髮王子可是說過，警方已經把現場的精靈屍體全部運走處理掉了。與其在這種事上浪費時間，還不如調查一下立涌市內的用寶可夢墓地和火葬場。

    兩人最終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做了些沒意義的事情，這也算是偵探行業的日常生態了——

    測量爆炸的大致範圍，確認火災確實是由工廠內的爆炸引發，重繪了一副發電廠內部地形示意圖。

    做完這些工作後，精疲力盡的碧藍與偵探便結束今天的調查，正式收工。

    。

    晚上七點。

    扣扣扣。

    立涌市的一家普通旅館內，碧藍敲了敲雨果所在的單人間的房門，聽到了懶洋洋的迴應聲——

    “是碧藍吧？可以直接進來，門沒鎖。”

    少女一時有些恍惚，竟不自覺地拘謹起來。

    在打開房門前，碧藍甚至整理了一番自己的着裝，還沒洗澡的她依舊穿着白天的那套便服，只不過把遮陽帽放在了自己的房間裏。

    正打算借門牌的反光整理劉海時，碧藍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這種行爲有些曖昧，但復又想起兩人平時就住在一座房子裏，這時候才開始扭捏未免太矯情了些……

    心思百轉中，碧藍硬着頭皮推開房門。

    不過進門的瞬間，那一絲絲的曖昧感覺就完全消失了——眼前的一切太過眼熟，就跟回到了羽棲邸客廳一樣！

    狹小的單人間中，映入眼簾的是那件掛在衣帽架上的白外套，這次被帶出門的小火焰猴與波加曼各自捧着一枚樹果加餐，吃的津津有味。

    而那個偵探此時一如在羽棲邸中思考案件時那樣，穿着輕便的家居服，毫無形象地蹲在對牀鋪的桌子上面。正用拉長的甩棍比劃挑撥着鋪開在牀上的一大堆紙片。

    “這些是從立涌市近期報紙中裁剪下來新聞片段，裏面記錄了路人發現者的訪談以及對工廠員工們的採訪。”

    雨果在桌子上頂天立地地站了起來，把甩棍輕輕一抖，行雲流水般地收了回去並丟進口袋裏，轉而面向剛進門的碧藍介紹——

    “路人們的說法幾乎全都大差不離——先是看到工廠員工們陸陸續續地從廠內撤離，接着聽到一聲天大的巨響，然後工廠中開始冒出濃煙與火光，並越來越猛烈，直到消防員與警察們出現，開始試圖撲滅火災——這些全都和臺爾特描述的證詞基本一致。而工廠員工們則衆口一辭地承認，是廠長催促他們離開工廠的，全員離開工廠之後，駭人的中震盪聲才爆發出來。”

    “這些好像都是早已經確認過的情報吧……你剛纔就只是在研究這個？”

    碧藍有些意外，這不還是在已知事實的周圍來回轉圈？偵探至於在牀鋪上搞那麼大的陣仗嗎？

    “當然不止，被單上的那些其實還有許多有關案件的後續報道。”

    “後續報道……你難道是在調查立涌市警察局的動向？”

    敏銳的偵探助手分秒間洞悉了雨果的想法，雙眼警覺地投向鋪在牀上的那堆紙片。

    熟悉的響指聲如時響起——

    “正是如此！碧藍，我在這堆報道之中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雨果高興地挑起眉毛——

    “記者們用照相機拍下了爆炸事件發生之後的情景。請看，這裏面有大批警車封鎖住現場的畫面，有一隊隊警員開始維護治安的畫面，以及從消防車衝下來的消防員們英勇奔赴火場的畫面，還有冒着滾滾濃煙的爆炸現場——從中你發現到了什麼不對勁嗎？”

    “呃……沒有出現工廠中的寶可夢逃竄出來的身影？”

    一邊飛速瀏覽着手中的信息，碧藍下意識回答道。

    “不，這並非異常，廠長優先照顧人類員工，導致精靈們被困火場，這是有可能發生的狀況之一。你只是在從已知的私家情報反推事實，如果N和臺爾特沒告訴我們精靈們的死訊，這條線索根本不存在。”

    偵探氣勢十足地揮舞着手掌——

    “碧藍，對注重邏輯嚴密的偵探業者而言，依賴證人個體的證詞可不是什麼好習慣，不會說話的證據才是值得信賴的基石。在這次事件中，存在着某個彆扭萬分的細節——我指的是那些更顯眼，更普通，更不可理喻的東西！那是現實中的扭曲，那才是真正不可忽視的矛盾！”

    此時慄發少女已經把雨果擺開的紙條全部看過一遍了，正如偵探所言，全是些有關案發前後的照片與採訪。

    照片之外，採訪上面並沒有寶可夢橫死工廠之類血淋淋的詞句，全是些路人與記者們描述現場狀況的句子。

    有驚無險，沒有傷亡——這是採訪中重複最多的語句，彷彿爆炸只是一朵盛放在城中的煙花。

    碧藍重新看過一遍某則員工採訪，語氣不確定地問道：“異常在於威廉廠長提前發現了爆炸的預兆？這次爆炸如此突然迅猛，他一個不落地能救下所有員工就是最大的疑點。”

    “海船上我們已經討論過了，廠長確實渾身都是可疑之處。但我們不能單靠着他救了整個工廠的員工這條證據，就去指控他犯下謀殺手底下一衆精靈的罪行。調查必須腳踏實地，矛盾、證據、推理、演繹、真相，只有走完這些必不可少的流程，我們才能理直氣壯地直面兇手。不要想着剛出新手村就去挑戰世界BOSS——現在，拔出那把全村品質最好的寶劍，迎接觀衆們山呼海嘯般的喝彩吧。”

    “這算什麼**喻……”少女嘟嚕了一聲。

    雨果總喜歡把很普通的事情講得慷慨激昂。但如果省去他在揭開真相前的那番演講，用最簡單的言語去解釋事件，其實也不過只需要用幾行字罷了。

    少女閉上眼睛，重新梳理起今夜間偵探說的話語。

    爆炸……警察……路人……員工……人聲鼎沸……火光衝天……警車……消防員……記者……

    觀衆們的喝彩聲……爆炸現場周邊的觀衆……警察局的動向……現實中的扭曲……缺失……

    彷彿靈感迸發於一瞬之間，少女看到了剪報中的詭譎與怪異。

    正在她即將脫口而出之時——

    “缺少了，警笛聲，對吧？”

    少女與偵探同時霍然回頭，只見狹窄單人間的窗戶玻璃外，一頭藍色的心蝙蝠正在撲扇着它寬大的翅膀！

    其黑色的蝠爪之下，掛着一道身穿白衣的身影。

    一個頭戴黑白色鴨舌帽，長着綠色頭髮的青年，就這樣出現在朗朗月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