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尾聲的餘韻

    委託人女士終於把和案件無關的瑣事問完了。

    一想到這起牽扯甚大的案件即將徹底解決，並封印進羽棲邸二樓的檔案室中，雨果便不禁長舒口氣——

    “好，現在所有後續都盤點過了一遍，到該做決定的時候了。玲奈，薩繆生前沒留下遺囑，也沒有親近的家人朋友，在馬路上撿到這顆寶石的你，完全有權利把它佔爲己有。你要如何處置這顆差不多娃娃超級進化石？”

    玲奈看着眼前晶瑩剔透的粉色超級石，卻閉緊嘴巴，遲遲不肯開口。

    見委託人還有些猶豫，雨果又補了一句：“如果打算變現的話我可以介紹附近不錯的二手商，只會抽百分之五左右的中介費……”

    “不，我不是在糾結這個。這麼珍貴的道具，怎麼能隨隨便便賣掉呢。”

    大概受同情心氾濫的差不多娃娃影響，樹果培育師大姐這時候開始關心起死人的感受了，只見她連忙解釋：

    “我只是想，如果把超級石據爲己有的話，那爲它而被害的薩繆先生也太可憐了。能不能把超級石送還給其他和被害人有關係的人呢？”

    “倒也不是不行。”偵探絲毫沒有意外，一臉輕鬆地回答。

    “雖然那位地質學者整天在荒野獨來獨往，對家庭與社交毫不上心。不過只要去找，還是能找出幾個遠方親戚的。那些傢伙聽說從沒見過面的陌生親戚離世，而自己還能拿到一塊能賣大價錢的寶石，一定會高興地開派對感謝犯罪兇手。”

    “這樣也不太好吧……”聽着偵探飽含嘲諷的話語，玲奈又糾結了起來。

    “還有那位地質學者的前妻。”雨果又說道。

    “聽說這次她在配合警方調查時說了不少有關死者的壞話，如果薩繆生前是個喜歡以德報怨的人的話，應該很樂意把重要的財產送給拋棄自己的女人。”

    那場面想想就尷尬，玲奈用雙臂在身前打了個大叉。

    這時碧藍提了個好主意：“對了，可以把超級石捐贈給豐緣的得文公司，讓他們繼續薩繆先生的合衆超級石調查計劃，這不就可以滿足被害人的遺願了嗎。”

    “如果你翻過薩繆先生遺物中的考察計劃書的副本，你就會發現，這項計劃在薩繆死後根本無法實現。整個合衆地質學界，只有死去的被害人才有足夠的學術影響力讓得文公司出錢贊助項目。”雨果聳肩搖頭。

    “資本的世界是非常現實的。茲伏奇父子再財大氣粗，也不可能爲一個死人沒說出口的遺願投資的。再說，豐緣地區根本不缺超級石，本來就沒必要冒着血本無歸的風險，去尋找合衆地區的超級石原礦。他們更看重的，只不過是合衆地區發現超級石背後的地質學、考古學意義，萬一真在這邊找到大批超級石礦藏，沒準還會爲公司庫存的超級進化石貶值而頭疼。”

    實在是諷刺，直到這位孤僻的地質學者被人殺死後，他在學術界無可取代的作用才真正體現了出來。

    薩繆之外，再也沒人有能力調查合衆超級石礦藏的祕密了。

    “薩繆先生沒有學生嗎？沒準他教出來的研究生可以繼承他的工作？”助手小姐試着說道。

    “合衆地區地質學研究式微，根本沒有對應的研究生考上來，薩繆倒是跨專業教過幾名考古系的學生，可他們對於超級進化石一竅不通。”

    雨果把頭轉向玲奈：“所以你還是把超級石收下吧，賣錢也好，以備不時之需也好，反正整個合衆沒人比你更值得持有它了。畢竟，如果不是你把這顆寶石帶來羽棲邸，殺害薩繆先生的兇手就會順順利利地返回豐緣、逍遙法外了。”

    “雨果說得對。”碧藍補充地說，“玲奈小姐，雖然無法讓死者的遺願成爲現實，但要是讓差不多娃娃得到超級石的力量，你們就可以更好地拯救他人了，這不也相當於薩繆先生的生命得到延續了嗎？”

    “這種形而上學的延續對死人毫無意義，不過確實可以造福社會。”雨果持中立意見，不冷不熱地評價道。

    “可即便如此，我也沒錢買搭配超級石的進化鑰石啊，我只是個樹果培育師，救人什麼的也太遙遠了，就算把超級石也排不上用場……”

    園丁大姐陷入煩惱之中無法自拔。

    “關於進化鑰石倒不用擔心，正如我之前說的，一兩顆超級石對於德文公司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我們這次幫了他們這麼大的忙，估計只要通報一聲，就能用超低價從茲伏奇社長那裏收購進化鑰石了。”

    這時，差不多娃娃自己從精靈球裏跳了出來。

    “塔布！塔布奈！”

    差不多娃娃朝訓練家扔了一團「治癒波動」，隨後站到碧藍和雨果面前，充滿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看來差不多娃娃對自己救人的本事也很有自信呢。”助手看着眼前信誓旦旦做出保證的差不多娃娃，忍不住笑起來。

    “差不多娃娃……”

    注視搭檔堅定的目光，玲奈終於不再猶豫了，鄭重地從桌上拿起那枚價值自己數年工資的貴重寶石。

    差不多娃娃眨着藍色的大眼睛，臉上露出期待的神情。

    “我一定會好好使用它的。”

    園丁大姐的手中，那顆粉色的超級進化石不知不覺地，重新開始閃動起柔和而美麗的彩色光輝。

    ……

    委託人與偵探們又聊了一會兒，終於走人了。

    雨果把玲奈大姐送出門去，轉而面向站在客廳裏的碧藍：“最後沒有把那件事告訴她啊，還真是溫柔體貼呢。”

    “你不也一樣嘛，故意擺出不耐煩的樣子來轉移委託人的注意力。”少女撇了撇嘴。

    偵探深深嘆了口氣：“那件事和她又沒有關係，說出來之後，只會讓氣氛變得沉重。”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向精靈們平時居住的休息室，在剛纔的會面中，那扇門就一直緊閉着。

    碧藍打開休息室的房門，只見房間裏的窗簾被拉上，一片黑漆漆的，伊布和御三家它們都不在裏面，空氣中瀰漫着陰鬱傷感的氣息。

    角落裏，一隻長着藍色尾羽的黃色小鳥蜷縮着，一動也不動。

    彷彿來自遠古的化石一般。

    “始祖小鳥還是不願意見人……這麼多天了，它還沒有從同伴遇害的創傷裏走出來……”

    原來，雨果與碧藍在對玲奈講述關於返航經過的對話中，故意漏掉了一段細節——

    薩繆先生被殺後，他身上的手持精靈全部落入水艦隊手中。在精靈們的奮起反抗下，其餘寶可夢被殘暴的水艦隊殺死，屍體沉入海中，再也不見天日。

    唯獨剩下一頭年幼的始祖小鳥，因爲比較稀有，而且弱小年幼有馴化價值，被惡棍們留了下來……

    “你真的打算收養它嗎？這孩子的精神創傷非常嚴重，很有可能會對寶可夢對戰產生牴觸心理。”

    雨果朝助手小姐確認地問道。

    “始祖小鳥這種精靈天生的特性是「軟弱」，在陷入不利狀態時會不受控制地降低攻擊力。它現在的精神狀態與特性很可能產生不好的連鎖反應……”

    “也不知道是哪位仁人志士和我說過。”碧藍打斷了雨果的話——

    “所謂人類和寶可夢的羈絆，本質上就是一種相互拖後腿的關係——所以，只要我樂意就好了。”

    話音未落，少女大踏步走進休息室。

    與越是強大富有、越是光鮮亮麗的其他行業不同，在偵探這個行業中，越是能力出色的從業者，越是能看清這個充斥着痛苦的世界。

    對於這些燈下黑的苦難，許多人選擇無動於衷，但依舊有人願意挺身而出，去幫助，去拯救，去治癒。

    雨果輕嘆一聲，也輕輕地走進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