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章 碧藍的神話推理

    由於震驚引起的恍惚並沒有持續太久。

    還沒來得及安撫不知所措的伊布，那個發覺的證據便已經被碧藍脫口而出了——

    “是語言，對嗎？”

    在自己無意間朝伊布開口說話的瞬間，碧藍意識到了——那個埋藏於波瀾不驚的日常海面下的真相……

    關於寶可夢的語言，人們有以下兩點已知的認識：一、寶可夢之間能相互交流；二、人類是與寶可夢明顯是不同生物類型，因此無法聽懂寶可夢的語言。

    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常識，此現象證明了各種千奇百怪的寶可夢歸屬於一種獨特的生物學分類，而人類在這個分類之外。正是因此，人類不能進化，不具有屬性，無法使用招式，也沒有天生具備的特性。

    然而世上偏偏還存在一件蹊蹺怪事。由於這件怪事實在過於普通過於便利，在漫長的研究史中，這一關鍵性的矛盾偏偏躲過了一代又一代精靈博士的火眼金睛。

    直至如今，這個充滿矛盾的命題仍然作爲一項不證自明的常識，被人們習慣性地視而不見。

    其矛盾就是——明明人類無法聽懂寶可夢的話語，但寶可夢們卻能輕鬆地聽懂人類的語言。

    是的，除卻部分特殊無法交流的族類，所有的寶可夢都能聽懂人類的話語。

    從剛剛破殼而出的綠毛蟲，到蟄伏地底深淵不見天日的大巖蛇，從隱居山中避世不出的蚊香蛙皇，到沉睡於豐緣冰封神殿之中的雷吉艾斯……這些精靈不約而同地能夠聽懂人類下達的指令。

    此事絕非巧合可以解釋。

    它們難道是後天掌握的嗎？不，並不可能，即便是人類想要學會一門語言也至少需要兩三年的時間，但精靈們卻能在出生後的幾個月中同時掌握自己種族以及人類的語言。這是只憑後天努力是幾乎不可能做到任務。

    難道每一隻寶可夢都具有類似於心靈感應的器官嗎？難道精靈們天生具有看懂人類肢體語言的天賦？都不是，如果你將寶可夢放置於隔音的透明房間中，再隔着玻璃對它們下達指令，它們照樣會一頭霧水。

    當然，人們可以進行另一種更輕鬆的實驗：直接問自己的精靈能否聽懂人類的語言。而如果有人這麼做了，他一定會得到精靈們“那還用說”的肯定回答。沒準還會伴隨着一道白眼：和你朝夕相處到了今天，你還在糾結這種問題幹什麼？

    那麼，該如何解釋寶可夢對人類語言的掌握呢？

    寶可夢之間的語言相同或許還可以用同種同源的基因論來解釋，但人類與寶可夢之間有着一道生物學天塹。即便人類科學發展到了今日，科學家們也無法徹底破解出寶可夢的語言學原理。

    那麼，寶可夢們爲什麼就能輕易地理解人類的語言呢？

    。

    “只要調轉思路就可以了！”碧藍發現自己已經激動得耳垂發燙。

    儘管這已經是小範圍公開的學術知識，儘管自己只是在前人走過的道路上又走了一遍，儘管面前的偵探顯然早已經知道了答案，但她仍然爲自己親自開動腦筋發掘出的真相感到無比欣喜。

    “並不是精靈們破解了人類的語言，而是人類的語言本身就來自寶可夢的語言！”

    雨果滿意地點頭讚揚：“無比敏銳的洞見。恭喜你，碧藍小姐，你成功地抵達了真相。”

    爲何寶可夢能聽懂人類的話語，而人類卻不能反過來聽懂寶可夢的叫聲？這個問題的答案無比簡單——人類語言起源於對寶可夢叫聲的模仿。

    人類雖然和寶可夢是不同的生物，但人類語言邏輯在誕生初就遵循了精靈語言中的某種規律，因此能被寶可夢們所辨認。

    但這種語言規律對人類而言只是下意識地模仿，人類的基因和寶可夢有根本上的不同，因此人類並不能單靠本能去解析這種語言規律，因此人類聽不懂寶可夢的語言。

    在人類尚未開化的原始時期，語言的誕生同樣需要經歷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而當時的人類先祖們，會用什麼方式來創造語言呢？

    在這個精靈寶可夢存在的世界裏，答案不言而喻，那就是參照近在身邊的精靈們的叫聲。

    “我們進一步推敲。”偵探坐在辦公桌後的扶手椅上推進着話題——

    “既然人類能從寶可夢身上學得語言，那麼正說明，人類在文明的早期就開始了與寶可夢的接觸與交流。而且從寶可夢也能聽懂人類的日常用語這點來看，這種交流可遠比專家們從前認爲的所深入得多。”

    “因此我們能得出結論，在人類文明的遠古時期，在人類的語言還未成形的時候，世界上就已經出現了寶可夢也人類和諧共處的夢幻烏托邦。”碧藍跟着說道。

    偵探點頭：“正是由於這樣一段和平共存的歷史存在，世間才會有像吉利蛋、差不多娃娃那樣，親近人類的寶可夢。也正是因此，那則神奧童話第一句話的真實性變得毋庸置疑——一切便能說的通了。”

    雖然碧藍的本職是寶可夢訓練師，但她同樣也承擔了爲大木博士收集圖鑑的研究工作，四捨五入也算是個專業型研究生。經過了幾次與傳說寶可夢的近距離接觸後，她不禁也開始對這個世界的歷史真相好奇起來。

    此刻，面對雨果這種用科學證據來演繹神話的演講，碧藍毫無抵抗力地心潮澎湃起來。

    因爲面前這個白外套偵探正在侃侃而談論證的對象，是整個人類文明的遙遠歷史。

    其帶來的震撼衝擊，絲毫不遜色於她在關都第一次直面神獸精靈時的感受，甚至由於自己的思維全程參與了邏輯演繹，震撼感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剛剛從文明的起跑線出發，還在牙牙學語的人類，與友善對待他們的寶可夢們，他們之間將迸發出怎樣的情感羈絆？

    遙想着遠古人類先民們與寶可夢相伴的生活，碧藍不禁展露起由衷的笑容。

    小火焰猴哭泣、雨果演戲、百變怪闖入這一連串事件積累起的彆扭情感，現在早已經蕩然無存了。

    雨果把兩手一攤，做出總結陳詞，作爲這一段學術之夜的謝幕——

    “所以說，禮物，在人類與精靈的交流史中扮演這無比重大的地位。通過贈送禮物，人類向精靈們表達了自己的謝意；同樣通過接受禮物，寶可夢們與人類建立起了最初的羈絆。”

    偵探邊說，邊嘆了口氣：“一定要好好地給寶可夢們準備禮物才行啊。”

    少女不服氣道：“雨果你才是，儘管是演戲，但之前那樣說也太過分了，自顧自地承認要把那些孩子們送走什麼的，怎麼能把那種令人悲傷的臺詞說出口呢？”

    “大概是因爲我真的有那樣的自卑吧。”雨果竟然大方地承認了，“不過我不會那麼做的。”

    “這又是基於什麼不得已的理由呢？該不會是因爲那些孩子的原主人很可怕之類的吧？”碧藍睜着明亮的眸子瞪視偵探。

    “不，和那個無關。”雨果倒是沒有直接否認，“雖然我不是一個合格的訓練家，可我姑且還是相信羈絆這種東西的。”

    “羈絆？”碧藍想不到這種熱血的詞彙會從那個白外套偵探的嘴裏蹦出。

    “很奇怪嗎？我倒是覺得這個詞語不錯。“‘羈絆’這個詞語原本並不是一個好詞彙，它在古代被用來指代束縛與拘束，意思是被身邊的物事纏住手腳。”

    “啊，確實也有這種意思，不過現在更多被用來指緣分之類的聯繫吧？”

    “緣分、命運這種東西難道不是太虛無飄渺了嗎？想要形容與精靈們的關係的話，‘羈絆’這種如同鎖鏈一般堅固的連接難道不是更加合適嗎？就是這種東西，牽引着你的百變怪飄洋過海偷渡到合衆的喔。”

    碧藍還真的沒辦法反駁。

    “正因如此啊。”雨果帶着輕鬆的語氣繼續說道。

    “用‘如何如何才是爲了精靈好’這種理論來做出過分的事，這樣的行爲完全是愚不可及的。人類與寶可夢從遠古時期開始就是相互連累，相互拖後腿，相互拉跨的關係。寶可夢結識人類會失去自由、成爲寵物，人類遇見寶可夢會變得懶惰而弱小、變成受保護的一方，但這些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大家都樂在其中就行了。”

    前所未有地，碧藍看到偵探的臉上展露出毫無城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