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章 研究所事件的尾聲

    在當上研究員前，山下曾是一名寶可夢訓練師。

    幸運的是，他在對戰這一領域的拼搏使得他得以一窺頂級訓練師的風采，然而不幸的是，捉襟見肘的天賦限制了山下的進一步發展。

    訓練師的世界是殘酷的。

    在其他領域中，陷入瓶頸最多意味着迷惘與困惑，代表着個人提升陷入停滯。然而在訓練師的世界裏，瓶頸的意義則大不相同——

    對於訓練師而言，瓶頸就是失敗、失敗、失敗、失敗……不斷累積不斷疊加的失敗，直到自己被後起之秀從高等級段位打入更低級別的段位，尊嚴被徹底粉碎，徹底失去與後輩同臺對戰的資格。

    精靈對戰的環境日新月異。水平的停滯不前不僅意味着訓練師將在接下來的對戰比賽中敗多勝少，同時也意味着自己與同期訓練師之間的差距正在拉大。

    更何況，不管對戰訓練師本人的意願如何，每年都有無數的青年才俊投身對戰領域，他們會帶來更多的天才，更多的戰術，更多狀態絕佳摩拳擦掌的當紅寶可夢。

    瓶頸即是地獄。

    即便敗北，那也絕非如電子遊戲般輕鬆寫意。寶可夢對決絕對不是那種會有人高高興興地甘願認輸放棄的簡單戰鬥。

    身爲訓練師，必須瞪大眼睛看着那些曾經一同朝夕相處、一同玩耍、一同訓練的寶可夢遍體鱗傷地倒在賽場，那種場景光是目睹一回便會讓人心碎得想要嘔吐。

    雖然對戰比賽配套的醫療系統原則上是免費的，然而，愈是殊死一搏的較量，愈會給寶可夢們留下刻入身體的傷害，尤其對於失敗者，這種現象格外明顯。

    有時會聽到搭檔心蝙蝠扇動翅膀時關節的摩擦聲呢；搭檔電蜘蛛訓練時的移動速度是不是又慢了？但看到它略顯僵硬的後腳正是上次比賽中遭受火焰重創的那一支，誰又能開口斥責它呢？

    到底是何等心冷如鐵的傢伙，才會忍心一遍又一遍地抱着“這次請讓我勝利吧”這樣不成體統的決心登上賽場？

    哦，原來就是寶可夢訓練師啊。

    不可能的，僅憑努力是無法在對戰的世界中存活下去的。

    訓練師就是一羣徹頭徹尾的施虐狂，爭強好勝的武裝暴徒，鐵石心腸的恐怖分子。是一羣應該被千人唾罵，萬人譴責的欺世盜名之輩！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能再在這種環境下待下去！不僅如此，還要復仇，要報復回去，要找出一種辦法，讓全世界所有人來看看這些風光無盡的訓練師們狼狽的模樣，要讓大家明白他們到底是什麼一種多麼令人作嘔貨色！

    ——山下這樣想着，放棄了身爲訓練師的一切，向研究所遞交了入學申請書。

    。

    “這就是所謂的偏執型人格啦。”

    鹿子鎮與唐草鎮之間的1號道路上，正在歸途的雨果向助手說道。

    此時兩人正在朝能直通飛雲市的火車站走去，斗子因爲要去其他地方比賽而與偵探二人組分開。

    “那個山下在對戰比賽中陷入連敗，原本高高在上的自尊心遭遇了沉重打擊，因此他不僅放棄了對戰比賽，還對訓練師這一類羣體產生仇恨與嫉妒。”

    雨果總結了自己通過多方途徑調查得到的資料，結合山下本人的供述，向碧藍解釋着案件的原委。

    “進入研究所後，他以探究滾滾蝠聲音招式爲幌子入手了大量高級寶可夢飼料，偷偷展開了調查訓練師挑選精靈心態的心理學研究，在訓練師們進入研究所的必經之路上放置精靈進行誘導，希望能以實驗證明訓練師羣體的淺薄短視。”

    “對了，山下之所以選了水水獺當做測試對象，似乎是因爲1號道路附近沒有合適的小池塘。雖然1號道路西邊有條河，但如果直接把水水獺們放在河邊，想要回收遊走的精靈就很困難了。”偵探補充道。

    “真虧他能想出這種鬼點子……還有，我今天才知道原來紅豆杉博士發起火來這麼可怕。”碧藍回想起當時火冒三丈、散發強烈壓迫感的精靈博士，心有戚戚焉地感慨道。

    “其實，就算山下把他的實驗進行到底，他的論文也只會是一份學術垃圾。我想這才是讓紅豆杉博士發火的真正原因。”

    雨果此時已經從斗子家取回了隨身精靈，不過他依然隨着步伐揮舞着木製手杖，十分愛不釋手的樣子，只見偵探語氣輕鬆地說道。

    “說到底，那些剛剛踏上旅途的新手們能算是訓練師嗎？還沒領取到精靈的他們，只不過是對訓練師這行職業存在憧憬的小鬼頭罷了。所謂‘證明訓練師的可操縱性’這一實驗目標根本就無法達成，他最多只能證明‘人們都喜歡收集各種各樣不同的寶可夢’這一論點而已。”

    剛剛踏上旅途的新手們雖然已經有了成爲訓練師的資格，但並非真正的訓練師，唯有與搭檔共同經歷的冒險才能讓新手真正成爲訓練師。山下同學從實驗的出發點——測試人羣的選擇階段開始大錯特錯了，得出的結論自然也沒有任何說服力——這就是論文開題不給導師過目的下場。

    如此看來，山下不僅沒有成爲訓練師的才能，同時也沒有作爲學者的才能。

    “不過這下子事件總算是完美解決了。山下被博士狠狠訓了一通，接下來會和遭受池魚之殃的古屋一起，領教紅豆杉研究所的學術再教育課程。”碧藍笑着說道。

    偵探撇撇嘴：“誰讓那家夥把研究選題拖到了現在。聽我說，治療偏執症、妄想症這類輕度心理疾病的最好方式，就是強迫他們投身繁重的學業抑或肉體勞動。只要人們開始忙碌起來，他們的精神上的焦慮困苦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啦。”

    “當然了，這也僅限於短期的轉換心情，就長期來說，還是勞逸結合最有益於身心健康。”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表述不嚴謹，雨果又補充了一句。

    助手非常認同地點頭，接着說道——

    “其實在訓練家中也有類似的說法。聽說有一類訓練家會因爲接連不斷的慘敗而產生焦慮，進而不顧後果地加大寶可夢們的訓練強度，這反而會導致精靈們的體力衰退，進而產生失敗導致失敗的惡性循環。

    “其實破解這種僵局的方法也很簡單，就是訓練家在鍛鍊精靈的同時自己也要去鍛鍊。這樣便可以爲精靈們制定合理的訓練量，而不是憑着訓練家任性讓精靈們瘋狂加練。此外，這種做法也可以幫助訓練家排解壓力、鍛鍊身體。”

    “看來山下同學沒有聽說過這種訣竅啊。”雨果搖頭，聳聳肩覺得有些可惜。

    接着偵探又說：“其實從宏觀意義上講，不管是寶可夢對戰，還是訓練家這類羣體，對於維護社會穩定都是有意義的。聯盟的聯賽制度可以使頂尖的訓練家能夠得到足夠的曝光率，然後聯盟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通過設立道館等方式，把更多的社會責任轉嫁到這些訓練家身上，這種妥協政策要比單純的收買收編高明得多，訓練家們也樂於吃這一套。”

    碧藍假裝心不在焉地看着風景，這裏就有一個得到過許多曝光率，卻把社會責任拋在一邊的典型訓練家代表。

    “而訓練家這一類人羣其實意義重大，他們是人類和寶可夢這兩種生物和平共處的活生生的代表。作爲共同生活在這顆星球上的兩個物種，人類和寶可夢原本應該以對立的方式存在，原本必然會出現此消彼長、相互競爭的局面。

    “但訓練家這一職業的誕生改變了這一切，原本隨着城市擴展應當消亡的寶可夢種羣，以手持精靈的方式大量保留了下來，如今，在人類與精靈之間，存在了兩層緩和衝突的中間區域——訓練家和手持精靈。因此，只要訓練師們還在舞臺上耀武揚威，科幻電影中那類寶可夢與人類的世界大戰就永遠不會爆發。”

    碧藍感到吃驚，不禁鼓起掌來：“精彩的演講，非常新奇的視角！想不到和寶可夢相性如此惡劣的雨果先生看問題居然如此客觀。”

    雨果挑了挑眉毛，有些不悅的樣子，然後他問：“說起來，碧藍，紅豆杉研究所裏的案子實際上還沒有完全了結呢。”

    “哦？”助手不解地看向偵探。

    “碧藍你確實破解了六十三名訓練師選擇水水獺作爲初始搭檔的原因，但你似乎還忘記解釋了第六十四位訓練師做出相同選擇的原因了吧？”

    碧藍剛纔還在眉飛色舞的面龐有些僵硬。

    偵探接着道：“據說，山下同學事先查詢了研究所的申請記錄，看到你的名字不在上面之後，就機靈地放棄了操縱領取儀式的計劃。剛纔斗子把暖暖豬和藤藤蛇們趕進研究所時，也沒有發現精靈們遠足的痕跡。那麼問題就來了。”

    雨果似笑非笑地看向身邊的助手：“第六十四位訓練師，來自關都地區的碧藍小姐，她到底爲什麼二話不說地選了水水獺呢？”

    偵探的逼問下，碧藍躲避對方的眼神，支支吾吾地回答：“那個……是因爲我天生喜歡水系，我在關都地區踏上冒險時就選了傑尼龜作爲夥伴，從那時候開始就對這些能操縱水流和浪花的孩子們產生了興趣。而且水水獺也挺可愛，那副囂張得不可一世的表情有時讓人很想捏一捏揉一揉。”

    “我倒是覺得你有可能受到某種東西的誘導，從而做出了和六十三個菜鳥一樣的選擇。”偵探不依不撓地說道，非常壞心眼。

    “好啦我坦白啦！”碧藍大叫道，“是剛出生的小寶寶啦！”

    。

    少女在草叢深處看到的，是兩隻幼小的暖暖豬和藤藤蛇。

    由於某個學生的操縱，同一羣初始寶可夢長時間呆在一起，其中便發生了一些自然而然的事。

    寶可夢奇特的產蛋現象在野外似乎更容易觸發，經過半年的時間，1號道路附近的草叢裏，如今已經有了新一代藤藤蛇暖暖豬活躍的影子了。

    “看來，埃裏克先生需要翻新更新1號道路的生態圖鑑了。”偵探如是評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