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試探

    結合原身的記憶和初微的個人認知，和離書應該和後世的離婚協議書一樣，具體內容分爲兩個部分，一是情況介紹，二是資產劃分。

    初微並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和離書格式，也不知道自己所寫有沒有法律效力，所以她第一頁基本情況介紹先空着，主要歸攏了帶過來的那些嫁妝和自己目前所持有的財產。

    作爲一個勤學上進善用工具書的現代人，初微也有想法要找一些相關方面的書籍來看。

    在這個府上擁有庫存圖書最多的有兩個人，一個是她名義上的夫婿陸今安，一個是她的便宜兒子陸崢。

    陸崢那邊大多是科考類書目，這種關於和離方面的刑律書籍，大概率是沒有的。

    陸今安的書房守得鐵桶一般，裏面的暗格裏還不知有多少朝廷大員的把柄和黑料，別說那邊防得嚴，不許府中女眷隨意進出，就算允許初微進去找資料，她也不會去的。

    生怕萬一出個什麼事，到時候真說不清。

    綜上，初微決定，還是等到哪日得空出府時，去找其他門路想想辦法。

    正當此時，緋月來報，周嬤嬤來了。

    初微記得，原文當中曾經寫到，陸今安的母親是個病弱美人，早先年又跟着陸父去往京中，不在青州，所以周嬤嬤可以說是自小照顧陸今安最多的人，在陸今安這裏也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周嬤嬤作爲全家最通曉陸今安心意，且是唯一一個會無條件支持陸今安決定的人，也是府上待陸崢最好的角色之一。

    男主陸崢雖然在家中受過不少薄待和委屈，但因爲有周嬤嬤在這裏護着，真論起來並沒有吃太大的苦頭。

    周嬤嬤這樣一心向着主角的配角，最後自然也有着光明的未來和極好的結局，孃家關係最近的侄兒考中了秀才，兒子也成了皇帝看重的皇商，一時之間風光無兩。

    文中原身跟這個周嬤嬤沒什麼交集，至少在作者筆下並沒有相關描寫，初微也不知道這個陸今安跟前的紅人此時過來找她所爲何事，也只能讓侍女客客氣氣的先請進來。

    周嬤嬤和文中描述的一樣，四十出頭的年紀，生的精明幹練，走起路來利落穩健，的確像是陸今安能夠用得上的人。

    初微感覺周嬤嬤也迅速打量了自己一下，然後有點滿意地點了點頭。

    “老奴給夫人請安，聽說夫人前幾日身上不好，便也沒有過來打擾，夫人如今身上可大安了？”

    “好一些了。”初微笑笑，“多謝嬤嬤關心。”

    初微本就不太習慣家中長者站着跟自己說話，周嬤嬤站在那裏拿一雙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也的確給了她極強的壓迫感。

    初微又補充道：“嬤嬤有什麼話不妨坐下來說。”

    素月適時搬了一個繡墩過來，周嬤嬤坐下來，對初微道，“老奴不才，蒙二爺不棄，幫着打理私庫和家中一些賬目，夫人房中若是短了哪季衣衫料子，或是缺了什麼傢俱擺件，儘管跟老奴開口便是。”

    初微記得原文當中的周嬤嬤爲人相對公正，鐵面無私，但並不是個多熱情的人，沒成想初次見面這般親切熱忱，不免有些奇怪，但還是先應着道：“多謝嬤嬤記掛，到時有事少不得勞煩嬤嬤。”

    周嬤嬤笑着說了聲“不敢”，又笑眯眯道：“二爺還撥了一萬兩銀子給您零花，老奴過會兒去錢莊兌好了票子，明兒一早再給您把銀子送來。”

    陸今安要給她一萬兩銀子？

    初微的心口狂跳。

    “陸……呃，二爺可有說這銀錢要怎麼用？”

    “二爺想着您遠嫁而來，也沒來得及置辦什麼田莊鋪子的產業，怕您手頭不寬裕，才吩咐老奴給您添些銀錢送來。”周嬤嬤平靜道。

    關於陸今安私庫銀錢的來源，初微倒是多少知道一些。

    小說原文當中提到，陸今安還在刑部做郎中的時候，曾經破了一起幾乎稱得上完美犯罪的案子，給嫌疑人翻了案。

    而這人雖然看起來相貌平平，家世也一般，卻是這世間不可多得的商業奇才，這些年跟了陸今安後走南闖北，造船出海，很快就把他原本持有的資產翻了十幾番。

    初微也知道陸今安有錢，沒想到有錢道這個地步，隨隨便便就給只見過兩面的妻子一萬兩銀子，相當於後世一千萬的花銷。

    初微此時對陸今安此人又有了新的判斷，雖然此人在官場上頗有城府，精於算計，但還是個能顧家的不錯的人。

    周嬤嬤沒有哄她，第二天就拿來了一萬兩銀票，整整齊齊的一沓，上面都有錢莊的票號和防僞印鑑，除此之外，還給了二百兩銀子的零花，整整齊齊碼成一列的銀錠子。

    這是初微來到古代後，第一次直觀的看到這麼多銀子，不可抑制的心怦怦直跳。

    不光她一臉震驚到了的神情，素月和緋月兩個純純的古代人也都眼睛看直了。

    即便將銀票和銀錠收起來好一會兒之後，初微心中還是久久不能平靜。

    素月昨天還在感嘆，初微剛嫁過來姑爺就回了京城，姑娘年紀輕輕就獨守空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話裏話外都是對姑爺的埋怨主子初微前程的擔憂，哪知今天就換了口風。

    “姑爺生得好，爲人也踏實，不在家是在外面掙前程，還知道心疼人，沒準老夫人免了姑娘去請安也是姑爺囑咐的。姑娘雖然嫁遠了一些，但終歸還是嫁對了人。”

    不同於兩個侍女沉浸在姑爺愛重夫人的的喜悅裏，初微有些不安。

    在這個府裏，陸老夫人在後宅有着說一不二的絕對權力。

    之前林家上轎之前敲詐了三萬兩銀子的事情，老夫人大概是知道的，就算不知道，依着大嫂王姒的性格，只要她知道了，也定然會告知老夫人。

    而陸老夫人並沒有因此發難，可能也知道他們家中父親和她也並不親，知道不是她的意願。

    倘若老夫人知道陸今安又另給了她一萬兩銀子，怕就不會再這般風平浪靜了。

    ……

    自從老夫人發話之後，小廚房就開始投入使用，芬兒和梅兒去到小廚房取了食盒回來，一臉的喜氣洋洋。

    這個小廚房是專爲正院設的，只供着他們正院，如此一來，不光主子能吃上合口的熱乎乎的飯菜，她們這些下人們吃得也好。

    芬兒和梅兒從前就是府上管灑掃的小丫鬟，平常跑跑腿，做一些相對輕鬆的雜活，新夫人進府後就被撥到了正院這邊伺候，這幾日吃得可謂是這些年來最好的。

    今日早膳開始之前，老夫人身邊的鍾嬤嬤又來了正院，送了四碟小菜並兩樣精緻的糕餅過來。

    鍾嬤嬤對着初微欠身道：“老夫人記掛着二夫人，讓我過來看看，夫人早膳用得如何。”

    初微微笑着點了點頭，心道老夫人也實在是太客氣了，簡直不像是封建大家庭的長輩，服務意識好過許多不靠譜的乙方。

    “勞煩您跑這一趟，一切都好。”

    “那就好。”鍾嬤嬤也跟着笑了笑，“老夫人也是昨兒聽春雨說了才想起，後日便是您的生辰，着老奴過來問問，您往常在家中都是怎樣過的。”

    林父娶了生得貌美且頗有手段的繼夫人關氏，又生下了兩男一女，這麼多年來早把過逝的原配丟到爪哇國去了，連帶着對這個原配所生的長女也早沒了多少關愛，初微從前的生辰不過就是在席面上加幾道菜餚，多做一碗長壽麪就算完了。

    真要細算起來，林父也曾在她生辰之時組織過兩次宴請，但都是藉着她生辰宴請的由頭來達到其他目的，也不算專門給她做生日。

    初微照實道：“在家裏一般都是過得簡單，最多讓小廚房做多一碗壽麪就是了。”

    “那哪兒行？”鍾嬤嬤皺眉道。

    老夫人擺明了就是想要善待這個孫媳婦，前面請安免了小廚房也設了，生辰更沒有不好好辦的道理。

    “這次給夫人籌備生辰的時間是緊了些，如果夫人信得過，就由老奴來替夫人操辦這生辰宴。”

    初微也沒想到陸老夫人主僕這般執着，只能訕訕道：“那……真是有勞您了。”

    “夫人客氣。”鍾嬤嬤道，“夫人對生辰宴可有什麼旁的要求？”

    “沒有。”初微搖頭道，“祖母經得多看得也多，您也是這些年大風大浪過來的，只要簡單一些，不擾了一家人清淨就好。”

    鍾嬤嬤本來就是來知會初微一聲，再跟她示個好，問她意見也不過就是客氣幾句，就算她說了什麼要求也不會按着她的想法來。

    此時見她一直謙讓，沒有提出來任何出格的要求，可見是個知進退的新婦，想來日後也不難相處。

    鍾嬤嬤瞬間對這個新夫人感觀不錯。

    說完了正事之後，鍾嬤嬤又代替老夫人叮囑了初微幾句，最後又聊回到了份例上去：“府裏夫人每人都是二十兩月例銀子，尋常都是每月十五發放，這裏是夫人的那份兒。若是哪日賬房那幾個忙得緊，忘了給您送來，您派人去老夫人房中找春雨姑娘拿也是一樣的。”

    看來周嬤嬤和陸今安都十分靠譜，沒有跟老夫人那邊說給了自己一萬兩私房錢的事，所以老夫人才會怕她錢不夠用，讓身邊嬤嬤專門給她送月例銀子。

    初微一顆懸着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多謝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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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正值學堂休了旬假，剛用過早膳沒多久，李維就過來府上找陸崢討論功課。

    陸、李兩家是世交，交情可以追溯到祖輩時候朝堂爲官的情誼。

    李維人品不錯，性格也有趣，一進學堂就對陸崢展現出了極大的熱情，也很快跟對方成爲了朋友。

    李維來過陸家多次，進陸家前院可謂是相當的熟門熟路。

    李維也從家中長輩口中聽說了陸今安娶親的事情，問完了功課之後又眨了眨眼睛，對着陸崢問道：“你那新嫡母，爲人如何？”

    “我也只見過一次。”陸崢道。

    “怎會？”李維睜大了眼睛。

    “聽說是身子一直不好，祖母連她的請安都免了。”

    所以即便他日日都去老夫人那裏請安，也沒有見到嫡母本人。

    李維也知道，陸崢雖然悟性高，學問好，但本人是一個並不擅長處理親眷關係的人，養父陸今安如今不在家中，他這樣的性格這樣的身份，在後宅當中若是不能做到事事妥帖，難免落人口舌。

    想到這裏，李維不由對着好友提醒道：“即便新夫人不去老夫人那裏請安，你也該抽空去正院請安才是，禮不可廢。林闞大哥的繼母病了，還日日請假回去侍疾，你也該多長點心，別讓你父親在外爲你操心不是？”

    陸崢也知道，就算是爲了讓父親能安心在外打拼，他也應該和嫡母搞好關系，但林初微不過才比他大幾歲，回回還要依着見長輩的禮節，喚一聲母親，不免心中有些隱隱的排斥。

    說話間，鍾嬤嬤走了進來，見到李維笑笑：“李公子來了。”

    李維的祖父曾官至正二品禮部尚書，前幾年才致仕回鄉，父親和幾個叔叔都在朝中有着不低的品階，比陸家並不差什麼。

    李維作爲李家讀書最好的孫兒，重點培養的第三代，陸家丫鬟婆子見了這位李家公子也都格外客氣。

    李維也發現，老太太身邊的幾個嬤嬤見了他，比對陸家大公子陸崢更是客氣尊重，態度也更好。

    想到好友如今在家中可能遭遇的處境……李維不由的皺了眉頭，對着鍾嬤嬤面上還是笑着應道：“來尋少渝討一討功課，少不得又給府上添麻煩了。”

    陸崢也問道：“嬤嬤此番過來，可是祖母那邊有什麼吩咐？”

    “後日便是二夫人生辰。”鍾嬤嬤道，“老夫人讓我提醒大公子一聲，莫要忘了此事。”

    陸崢點頭應了下來。

    鍾嬤嬤走後，李維才對陸崢開口道：“這才放了旬假，你又有了休假的理由。話說回來，給新夫人準備生辰禮的事，你可有想法了？”

    陸今安對這個養子一向關照，從前老夫人和其他長輩的生辰，都是早早叫人準備好了禮物給他，由他交送出去即可，從不讓他在這些後宅瑣事上爲難。

    如今陸今安婚假結束後急匆匆趕回京城，他自己都不知道林初微過生辰的事，自然也沒有提前叫人幫着陸崢準備好禮物。

    陸崢聽了問話之後微微一怔：“如今尚且沒有。”

    “送禮之事總要投其所好才好，若是送了那等不招人待見的蠢物過去，那便還不如不送。”李維摸了摸下巴，“你那嫡母是個什麼樣的人？”

    見陸崢又陷入了思考後，李維才想起來，他剛纔說只見過這位陸二夫人一面，估計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新夫人的喜好。

    “說起來，我還沒去拜見過二嬸母呢。”李維想了想，道，“今天既然來了，也沒有不拜見的道理，你跟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