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馮相之言

    見到馮相到來，衆人連忙拱手行禮。

    宋穆此刻看着走進來的馮相也是有些詫異，而對方這般言論，便也可以說是在爲宋穆撐腰。

    馮相此刻邁步走了進來，當下目光掃視了一下面前榜單上的名字，也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同，此刻目光落到了宋穆的身上。

    “沒想到江南西道如今竟就有了這等情形,嗯，果然是人傑地靈之地。”

    此話一出，算是徹底的表明了馮相的態度，常一東等人聽聞此話，此刻交換了一下眼神，常一東連忙說道。

    “既然大人無所異議，那我們便不做過多調整。”

    這般說着,馮相點頭,而後看向了宋穆,問道。

    “宋大人覺得老夫所言如何？”

    “下官自然是贊成，況且此番只是會試排名，到時候殿試，我想各地學子才會真正顯露本領，共摘桂冠的。”

    如此便也算是暫時敲定了名單，馮相則是對着常一東詢問了一番此次會試的情況。

    “回大人，此次會試，我文朝共有一千零七十二人成爲了同進士，其中南方舉子共七百四十五人，北方舉子三百二十七人，是我文朝從未有過的盛況。”

    “此事甚好，當要立刻向陛下彙報，這乃我文朝祥瑞，當大肆宣揚。”

    “如此才子涌現，是我大文中興之兆。”

    馮相如此說完，當下便是轉身準備離去,衆人剛鬆了口氣，卻是忽然聽到馮相對着宋穆說道。

    “宋大人，和老夫出來說兩句如何？”

    宋穆聽到這話也是擡頭，當下和衆人交換了眼神，也是連忙跟上。

    馮相走出這貢院房間，卻是並沒有出了貢院，此番只是帶着宋穆，兩人當下在這貢院之中行走。

    宋穆緩半步的跟在馮相的身後，此刻只是垂目，等着馮相開口，卻聽到馮相微微嘆了口氣，這才開口說道。

    “敬昭，老夫還記得你的那首《夜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

    “此詞，真乃冠絕天下。”

    宋穆聽得此話，此刻也是擡頭看向對方，見得馮相一臉感慨的神色，此刻微微擡頭望天。

    “想那時候，老夫一日繁忙歸家，偶然讀到這首詩詞,竟是忽的就精神提振，只感覺心中涌起幾分熱血,一時間情難自已。”

    “爲此我便立刻揮墨寫了一段評價，也讓老夫，記住了敬昭你啊。”

    宋穆聽聞連忙拱手，此刻神情稍有惶恐的說道。

    “宋穆惶恐，其實當初下官在吉州府時，看到了那《天下文刊》上大人做的評語，一時間也是動然，從未想過，我所做詩文，竟然能入大人的眼中。”

    馮炁聽得這話哈哈笑了一聲，又詢問宋穆當時的細節，此刻和宋穆相聊，竟頗有幾分慈祥長者之意。

    兩人在這貢院之中繼續緩步行走，馮相當下開口再次問道。

    “不知道那件寫着《夜懷古》的袍子，如今可還在你的身上？”

    宋穆一愣，當下步伐微頓，卻是微微垂目，稍有遲疑的開口說道。

    “令大人失望了，那袍子，如今已經不在我的身上了。”

    聽到這回答的馮相似乎眉頭一挑，此刻微微側過頭看向宋穆，似乎對此也有些好奇，但是母港稍稍打量之下，卻是並沒有開口。

    “罷了，看來老夫是與你有緣，與那詩詞，倒也無傷大雅。”

    宋穆只是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此刻看着談笑風生的馮相，腦中也更有幾分不解，不知對方今日前來，難道便是爲了找自己閒聊？

    但是旋即宋穆就聽到了馮相的一番感慨。

    “敬昭，你覺得如今朝堂如何？”

    宋穆勐地擡頭，還未說話，馮相卻已經是自顧自的開口說道。

    “邊疆還賬之策，的確是我做錯了，不過如今陛下興兵而戰，卻也不知會是如何了。”

    宋穆聽到這話也是勐地眉頭一挑，這馮相陡然轉變的話題，令宋穆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接過對方的話茬。

    而且這朝堂之事，已經是木已成舟，如何議論也無濟於事，更何況宋穆如今的身份，其實並不好對此發表什麼看法。

    但是馮相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宋穆的顧慮，依舊是自顧自的開口說道。

    “老夫其實如此去做，也是權衡之計，陛下多年來興兵征戰，文朝國力多有損耗，四方困頓，看不到喜人的變化。”

    “但是不論人妖魔蠻，它們既然都會思考，那麼其中就有迴旋的餘地。”

    “狠厲的打壓，的確會讓它們暫時低頭，但它們心中總有一股火，憋着勁的要對文朝反擊。”

    “老夫不喜此情，這天下莫非王土，可這般，卻是民生寥落，盛世之下，看得見的凋敗啊。”

    “馮相，您這……”

    宋穆此刻只覺得後脖頸一涼，當下連忙開口，神情已有些急迫。

    馮相所言，實在是令宋穆心驚肉跳，這般似乎是要將這些藏在馮相心中的想法徹底抖露出來，可卻完全不管宋穆如何思慮。

    馮相聞聲偏頭看了宋穆一眼，兩人目光對上，宋穆竟見到馮相的眼中稍有渾濁，此刻眨了眨眼睛，垂下目光。

    “如此說了也無事，畢竟這些，是做不出來了。”

    這般說着，馮相當下停住了腳步，目光直直的看向宋穆，當下說道。

    “當今情形，陛下勢在必行，但這並不意味着沒有這份可能，往後老夫所言，是否能成，卻要看殿下了。”

    宋穆目光稍有沉着，馮相卻是面有感慨的看着宋穆，開口說道。

    “老夫與你所言，確有那份希望，不過老夫想來是難見到了，敬昭，你可贊同老夫所言。”

    宋穆一時間默然，此番只是看着對方，良久後才是開口說道。

    “大人，您與陛下，都是爲了江山社稷，其實是殊途同歸。”

    馮相聽得這話眉頭微皺，似乎宋穆沒有給出他一個滿意的答覆，不過旋即馮炁便是微微一笑，默默點頭。

    “是啊，殊途同歸，只是陛下如今對我……”

    馮相說出此話，竟有幾分落寞，當下似乎稍有思慮，微微搖頭，又對着宋穆問了一句

    “敬昭，你與殿下相處甚久，覺得殿下往後會是何等治國態度呢？”

    宋穆凝視着對方，還是開口說道。

    “殿下自然是與陛下一脈相承，往來或許性子是有些軟弱，但是如今，也多有擔當了。”

    聽到這話的馮相微微點了點頭，感嘆了一句。

    “是要穩重不少了，當是一國儲君的模樣。”

    這般說着，馮相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神情，朝着宋穆拱了拱手。

    “敬昭，今日是你替我解了惑了。”

    “此番不論會試還是殿下突破，我都會一一稟明陛下，好好的嘉獎你。”

    宋穆當下只是拱手，見得馮相轉身離去，此刻站在原地，面上多有疑惑。

    今日的馮相，不似數月前所見那般意氣風發，而是落寞萬分了。

    ……